这一段,夏岚演得具有一种很富真实感的幽默感,又带有舞台剧的夸张,相当让人忍俊不禁。

    顾征跟他二人大眼瞪小眼一阵子,两个人互瞪都充满了戏,顾征捏了捏眉头,很礼貌地说:“这位……程先生……”

    接着,顾征忽然被纠缠二人组中的一个抓着领子提起来,遭到“你是什么玩意儿”的质疑。顾征微微皱眉,极帅气地捏开那人的手,带着强大的压迫力,捏到那人要崩溃时,夏岚颠儿了两步助跑,冲过去把那人撞开,而后用拇指一抹鼻子,很李小龙地叫了一声“啊打——”。

    紧接着,夏岚又觉得自己毁形象了似的,回头惊悚地看着顾征。夏岚表情极其生动,仿佛能看到他的冷汗正不停从额头上流下来。顾征被他逗笑了,想跟他说两句话,夏岚很严肃地跟他说:“这位非常帅的先生,谢谢你为我提供了庇护所,还帮我捏走了坏人!来来来,我们喝一杯。”

    顾征对他有点兴趣,大概是在酒精的助燃下,打算跟夏岚认识一下,然而,夏岚忽然像是看到了什么人,表情一下变了,马上就借口闪人。顾征想看他去了哪里,却找不到,又跟朋友说了两句话,总显得惦记着什么似的,早早出了酒吧,却在巷子里看见夏岚在跟人说话,笑容勾人,像是在打情骂俏。

    顾征一下清醒了,愣了一会,自嘲地笑了一下,漠然叫车回了家。

    灯灭,换场景,夏岚下台,看见顾征还没下台阶,正在等着他,高兴地蹑手蹑脚跑过去,关了耳麦,但还是要保持安静不能说话,扁着嘴唇,指了指那个演跟他打情骂俏的男演员,做了一个“啊老子好烦跟他打情骂俏啊”的表情,还是程飞然的状态,非常活泼,然后抿着嘴笑,戳了顾征的肩膀一下,勾起嘴角,一脸明晃晃的“我要跟你打情骂俏!”。

    顾征笑起来,赶紧用手背按住嘴唇,揉了揉他的头发,揉得乱一点,顺便让造型师赶紧给夏岚捯饬发型,下一场不是夜店戏,要显得乖一点。

    顾征再上场,夏岚眼巴巴看着他,无声地招了招手,一副要化作望夫石的样子。后台演员看到他这个样子,纷纷低笑“入戏啦”,“我看入魔了还差不多!”。

    接下来,顾征单位要做一个宣传片,制片方有夏岚,夏岚见到顾征,又惊又喜,却不知如何搭讪,顾征则又惊又恐,他那天去的是gay吧,绝对不能让单位人知道自己的取向。于是一个冲突接一个冲突,一个节拍接一个节拍,高。潮迭起,趣味横生。

    剧情要好看,得每个情节都有价值,曲折起伏,出人意料,引人兴趣,吊人胃口。戏剧要有艺术性,要在剧本文学、音乐、舞台视觉等方面先进而独特,有创造性和实验性,要深入挖掘情节,展现人性,提供丰富的情感体验。顾征的风格有种魔幻现实的色彩,运用多样化的手段,最大程度地给予观众最完美的体验。

    有的时候故事固然十分重要,而怎么讲,也是决定故事各方面水平非常重要的因素。

    顾征的故事让人唏嘘,具有一定的意义和娱乐性,但并不是什么超凡脱俗,深深打动人心的最绝妙的创意,但他讲故事的手法,对各种技术和元素的运用,可能国内在话剧这方面,很难有人能够匹敌。

    于是,莫晨岭与程飞然二人,走过了暧昧对决,情感较量,干柴烈火,矛盾丛生,冲突爆发,陷入低谷,重修旧好等等阶段,向着那个“和光同尘”,磨灭一切的结局走去。

    虽然结果的悲伤无可避免,但夏岚演出的感受还是十分美好。他与顾征毫无顾忌地牵手,拥抱,接吻,甚至摸来摸去,觉得有时候就是这样有趣。

    裸。体在人们的观念中是羞耻的,但一旦表现出艺术性的价值与美感,就瞬间超凡脱俗。一场话剧有好多个吻戏,有的浅吻也就罢了,有的在情节的激情之下,真的是释放热情的深吻,但因为给人以强烈的感情和价值体验,也具有了较高的艺术性,顿时这些吻不是吻,是情绪的交流,是思想的传递,是生活中凝成的纯粹结晶,在舞台上淋漓尽致地释放。

    而连最爽的夏岚自己,都不得不承认,这些吻戏只有很小一部分有噱头的意思,确实都是展现主题必要的。

    光。

    他们是光,它们是光。

    在化作尘埃之前,人类曾经胸腔中燃烧着生命的火焰,那样鲜活,那样勇敢,那样自然,那样热烈。

    那样闪耀。

    不过,夏岚在表达和创造的冲动之外,最主要还是感觉非常爽。

    有一段戏,他和顾征很少排练,之前是不好意思,互相有了某些接触之后,就是收不住,一排就得浪费时间做点别的事情,然后就没那么多劲儿了,因而这么久了,也完全不敢放开排。

    这段戏是莫晨岭和程飞然在法国马赛,夜里,无人的沙滩上,真的激情了。

    夏岚被顾征用力推倒在地上,两个人在一块礁石后面,顾征狂热地吻住他的嘴唇,将他的衣服推过胸口,夏岚上半身在礁石后面露出来,白皙的皮肤与暗色的礁石,显示出几乎撞人眼球的对比。顾征不断吻着他的脖子,耳垂,吮吸他的胸口,而后开始用下身撞夏岚,让夏岚不得不弓起腰来,于是,礁石后面又露出半截劲瘦的腰。

    说实在,国外戏剧中裸体都挺常见,激情戏尺度也极大,但到底国情不同,这个场景还真是……相当刺激。

    观众们默默捂住鼻子,感受着那样纯粹而闪耀的爱情与人性的同时,不太超凡脱俗地,看着夏岚蹙着的眉,微张的嘴唇,脸上的汗,绷紧的肌肉,殷红的胸口……虽然这一段艺术性地设置为只有画面,没有声音的场景,观众们还是觉得似乎鼻血都快流出来了……

    我天哪,他妈的呀,这个演程飞然的演员,怎么尼玛这么正啊。

    大家流着鼻血,内心燃烧,一瞬间,成为了夏·肉体让人疯·岚的迷弟与迷妹们……

    第63章

    在编剧中有一个“中点”理论,这个理论来自好莱坞的实践,“中点”指是虚假的胜利,或者虚假的失败,在这个点上,超级英雄们可能看起来完败,恋人们可能看起来会永远幸福。

    接着剧情急转直下,莫晨岭与程飞然遭遇种种磨难,被迫分开,相互分离,意欲再次重修旧好,然而曾经的闪耀,现在抓起来,只是一把无味也无谓的尘埃。

    在整个戏剧的高。潮,主角们面临最大的“选择”,是退缩回旧的,也许并不那么好的生活状态,还是进入一个新的状态。顾征的剧本对于后面的这些情节,处理得像是摧枯拉朽,排山倒海,让人猝不及防,这个“选择”的时刻,却十分简单。

    一天晚上,程飞然与莫晨岭一起见了莫晨岭的家人,家人们暗示不会再管他们的事情,希望他们这样的坚持真的能幸福,也算是祝福,仿佛两个人真的要修成正果。回去的时候,莫晨岭问程飞然要不要去自己家坐坐。

    两个人走在繁星下,街边有典雅的石墙,月白的蔷薇,路灯昏黄,不知是不是用了香气的效果,似乎剧场内的空气都变得清冽,含着一丝花香。

    花好月圆的场景,夏岚停下来,路灯下,他虽然面容未变,却仿佛已不是开场时那个欢快而积极的人了,顾征也一样。程飞然变得有些疏离,乃至冷漠,像是灵魂被抽干了一部分。莫晨岭的腰不自觉得更弯了些,眉宇间写着沧桑。

    音乐渐渐响起来,似乎在回忆着他们的曾经,似乎在期许着未来,似乎在欢乐,又似乎在痛苦。音乐中,夏岚轻声说:“莫晨岭,你能亲我一下吗?”

    不是岭哥,不会再带着笑意和撒娇,被磨灭掉的一切,都在气氛与乐曲里。

    顾征缓缓凑近他,轻轻托起他的脸颊,似乎感受到了什么:“飞然,最坏的都已经过去了,从今天开始,一切都会越来越好……”他顿了顿,似乎还想说什么,但夏岚的表情让他说不下去,只能叫着,“飞然,我……”

    “我说最后一次,”夏岚垂下眼,“莫晨岭,你,亲我一下。”

    他声音带上了轻微的哽咽,如果不仔细听甚至听不出来,顾征应当是听出来了,一把将他抱进怀里,反复摩挲着夏岚的后背。夏岚回抱住他,把脸埋在他肩膀上,过了一会,抬头去找他的嘴唇,在顾征下巴上亲了两下,最终吻住了他的嘴唇。

    这是整场剧感情最复杂,冲突斗争最激烈,最让人揪心的一场吻戏。顾征与夏岚拥抱着,灯光勾勒出他们的身影与动作,音乐持续推进,将情绪烘托到了极点,在最高的那一刻,夏岚的眼泪忽的涌出来,缓缓推开顾征,起初只是无声哭泣,逐渐哭得几乎说不出话来。

    “为什么,”夏岚说,“我特么不想要你了。”

    顾征惊愕无措地看着他,透着巨大的悲伤。夏岚低头苦笑了一声,而后渐渐大笑起来,眼泪更汹涌地流出来,笑得几乎失心疯,大声道:“老子不爱你了,莫晨岭!”他捂着自己心口,“我是程飞然,我跟你在一起过,我现在……不爱你了。”

    顾征眼眶也开始湿润,似乎想伸手抓他,却不知是不敢,还是已经没有力气。

    夏岚几乎茫然的低头看着脚下,像是失去了自己的道路,像是失去了一切的理由,他呆立片刻,只是低声说:“不爱你了,”又笑了两声,“妈的,老子不爱你了。”如同自己与自己确定这一句话。

    最终他抬起头来看着顾征,叫了一声:“莫晨岭……”却没继续说下去,过了一会,举起手来,在耳边挥了挥,就像他们第一次相见时一样。只是当时,程飞然羞涩又忐忑,现在他却笑起来,那个笑容几乎是明亮的,发着光一样,像是透过笑容,能够看到很美好的未来。

    夏岚挥着手,流着眼泪,带着湿漉漉的笑容,眼睛因为水光而格外亮,而后慢慢放下手,似乎想说一句“我要走了”,似乎想说一句“希望你未来安好”,却终究什么也没说,向黑暗中走去,走了几步,回过头来又朝着顾征挥了挥手,咧嘴一笑,而后如同精灵一般,消失在了黑暗中。

    寂静。

    舞台上只剩顾征一个人,仿佛一切是他的一个梦,仿佛有超自然的美妙,猝不及防地来过他的生活中,而后又猝不及防地消失了。他想去追,但脚步没有动,他想收回目光,但脚步也没有动。像是魔比斯的环,只不过这个环成了时间,他将永远封印在这一段时空之内,肉体会继续走下去,灵魂却永远不能回来。

    不知过了多久,顾征擦干了眼泪,默默走上回家的路。他进了楼,不多时,他家的灯亮了。

    观众年纪小些,没太有阅历的,可能还会觉得为什么就这样了,但这样的观众占的是极少数,大多数人都明白,两个人走到这里,碎了就是碎了,没了就是没了。

    接下来是二人分开的生活,无数的回忆,心酸与甜蜜,快乐与痛苦,他的英俊,他的帅气,他的笑容,他的舞蹈。我们的生活是一颗珍宝,我们的梦与爱充满了光明,我们的道路没有人铺好,我们没有能走到结局。

    莫晨岭煮的面好吃,晒得被子温暖,喜好侍弄花草,亲吻温柔如春日雨丝。

    程飞然的笑容灿烂,爱贴明亮的壁纸,心情好了唱歌跳舞,永远充满热爱与激情。

    嗯,没了就是没了。

    最后的两分钟,是几十年后,夏岚坐在养老院里,虚弱而苍白。他看着黄叶与蓝天,似乎看到了什么人的影子,微笑起来。与陌生的护工闲聊:我这一生大多诚实,却说过一个最过分的谎言。

    什么谎?

    你见过苏格兰冬日清晨的雾气吗?

    没有。

    小伙子,我告诉你一个秘密。

    我爱一个人,几十年也没一天变过,那个人的名字,让人想起苏格兰冬日清晨的雾气。

    那他名字一定很好听。

    对。程飞然弯起眼睛。他叫……莫晨岭。

    音乐给予全剧最重的一击,灯光骤暗,干脆利落得近乎冷血,结束。唯留着余音,眼睛里的疼痛,适应不了的黑暗。观众们沉默着,沉默着,沉默着,像是在等后续,像是在等未来。

    终于他们知道,没了就是没了。

    不知道谁先哭出声,不知道谁先开始叫,不知道掌声是从哪里响起来的,只知道,呼喊与掌声一瞬间席卷了整个剧院。人们站起来,想要站得更高。经久不绝的掌声与尖叫,“程飞然!”,“岭哥!”,“顾征!”,像是雷鸣,像是大雨。没有人离去,五分钟,仍没有人离去。

    舞台上的灯光猛地又亮起来,一瞬间,尖叫声几乎掀翻房顶。

    最先出来的是夏岚,他跑着上台,时不时蹦一下,在空中转圈儿,挥着手,向观众们飞吻。观众们尖叫“飞然!”“你好帅!”“爱你!”。早已站上台的主持人笑着介绍:“这位是夏岚,年轻的影视剧演员,拥有天赋又极其努力,你们爱他饰演的程飞然吗?”

    有人喊“爱!”,有人转而喊“夏岚!”

    接着顾征一身西装走上来,没戴眼镜,整个人帅得可以直接去拍画报,本来已经疯狂的尖叫声又翻了一倍,主持人的声音几乎都听不见了:“顾老师大家是认识的……这次饰演的莫晨岭一角……”

    小姑娘们整齐的:“征哥!征哥!征哥!”

    顾征挥了挥手,笑着揽了揽夏岚的肩膀,有男人石破天惊地嚎叫:“顾征我爱你!”观众全都笑起来,夏岚指了指声音来源的方向,一把搂住顾征,在他脸颊上蹭了一下,满脸:这是我的人,别瞎惦记啊。

    尖叫声再次翻倍,夏岚瞬间觉得自己耳朵都要聋了。

    接着演员一个一个上台谢幕,夏岚摘掉耳麦,对顾征吼:“不是话剧吗?观众不应该也高冷吗?怎么这么嗨啊!一点不矜持,跟明星演唱会似的!”

    “就是这样啊!我们团的特色!”顾征也朝他喊,“我们有死忠粉儿!经营的!”

    “是不是都是粉儿你的!”夏岚吼。

    “百分之九十九!”顾征吼。

    “能不能再自恋点儿?!”

    顾征大笑,勾住他的脖子,凑在他耳边:“多少粉儿都比不上你!”

    夏岚:“啊啊啊啊啊啊!”在鼎沸的气氛中绕场跑圈,观众们跟着他“啊啊啊啊啊!”顾征一直在笑,心想:都疯了。

    之后在热烈的气氛中,夏岚跳了只舞,顾征唱了首歌,两个人互动了几轮,终于基本满足了观众们,可以回后台了,观众后来好多还是迟迟不退场,说了好几遍不会再返场才依依不舍地离去。

    大家卸妆,换衣服,李团冲进来,一把抱住顾征,又抱夏岚:“太棒了!大成功!前所未有,这次演出简直是完美!不,都超越了完美!”

    顾征说了几句大家都很棒,按照这个水准好好演,演员们之前也是没见过观众们狂热到这种程度,士气也相当高,人人兴高采烈。

    下场到了后台,夏岚一直笑着嘴都合不上,顾征走到哪他都要抱着顾征的腰,直到好多熟识的观众到后台来献花,才不得不放开。两个人都收了好多花,感觉能开辟一块地做小花坛了。夏岚满足得不得了,顾征笑了笑,小声跟他说:“你只管这样下去好好演,我说实话,可能没几天你就得变装才能出行了。”

    夏岚明白他的意思,坚定地点点头,又笑:“海报全城都是,我已经变装出行了。”

    顾征低笑:“让你火。”夏岚点点头,开心地抱住他。

    一切都收拾完已经十点了,演员们纷纷回家,夏岚也急急火火拉着顾征走。顾征的生日还有两个小时就过去了,他想让顾征赶紧跟他回去,抓紧正经过个生日。

    “好了好了,”顾征被他拽到车边,他捧了一束花,夏岚抱了三束,顾征先帮他开门,然后自己坐进驾驶座,目光暧昧了一瞬间,“去……我家?”

    夏岚把花全都放在后座上,忽然想把顾征扒光了,把花瓣洒在他身上,火热地松了松领口,嗓子哑了:“去我家!”

    第64章

    夏岚之前没想到昨晚不会回家,今晚要送顾征的东西都准备好了,但家里没特别收拾过,让他有点忐忑,于是就不断跟开车的顾征聊天。

    怎么宣传啊,下场什么时候演啊,之类的。

    顾征有一搭没一搭地跟他说着,说他们把前四十场的票都卖光了,全部五折,每周五场,周一、周四休息,连着两个月半价。同时,各方面的媒体,第一批的口碑,更多的宣传攻势,今晚就大规模开启。

    他说剧团成立七年,一直很重视宣传,这是一个酒香也怕巷子深的年代,他们一直采用业界仅见的强大推广力度,平均每年两百多场,累积的直接观众至少五百万,曾经有过统计,可以算“死忠粉”,每部戏剧必看的观众,有至少百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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