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方索船长也明白,新世界号要不回来了,再三考虑之后,他决定开始动笔,学习自己的偶像马可波罗,将自己在东方的见闻记录下来,那就算是自己被船东告到破产,靠着出版游记说不定也能安享晚年。
    有了这样的想法之后,阿方索船长整日拿着自己的航海日记本,在长宁卫中转悠。
    他也喜欢上了碳笔,他认为这种笔更容易书写,阿方索船长没事做就和卫所的人交谈,他发现自己笔记本上出现最多的名字就是苏泽。
    阿方索船长对于苏泽这个语言天才更加好奇,当他听说苏泽还能修监水利设施,见到了苏泽治理过的建溪之后,阿方索惊讶无比。
    这就是大明朝的读书人吗?阿方索听说苏泽还能写戏剧,只可惜他的汉语水平只限于口语,看不懂汉字,无法欣赏苏泽的佳作。
    阿方索再次感慨,大明朝的读书人都这么厉害吗?这位苏泽简直就是大明朝的列昂纳多·达·芬奇,这样人竟然还是大明朝最低等级的读书人?
    现在阿方索开始相信马可波罗的说法,也许大明朝的首都真的是一座铺满了黄金的城市!
    苏泽并不知道自己在阿方索心中的声望,已经从尊敬提升到了崇敬。
    到了八月中旬,苏泽又到了进城读书人的日子。
    但是这一次去县城的路上非常繁忙,到处都是推着车的百姓。
    等到了城门口,苏泽遇到了户房的吏员林清远,这才想起来八月是大明朝夏粮征收的日子。
    大明朝征收的粮食分成两个季节,分别是八月的夏粮征收和十月份的秋粮征收。
    在张居正一条鞭法之前,征收以本色为主,也就是实物征收农业税,福建是夏粮收麦,秋粮收稻。
    长宁卫是军屯的军卫,所以不需要向县衙征收夏粮,反而县衙征收的夏粮要送一部分稻长宁卫来,所以这些日子长宁卫的农户都在地里忙碌,苏泽却不知道征收夏粮的事情。
    征税,这自古以来就是考核地方官员的第一要务,虽然东南地区在倭乱威胁中,但是只要朝廷不下旨免征,夏粮征收就停不得。
    一遇到了林清远,他就大倒苦水。
    “苏相公,也不知道怎么这么倒霉,我抓阄抽到了去城南那几户庄子收税。”
    南平县城四周的土地,南方水网最密集,田自然是最好的。
    南平县城有南贵东富,北贫西贱的说法。南边土地的的主人非富即贵,所以林清远才一脸苦恼。
    苏泽明白他的心思,是想要让苏泽到县衙去说项。
    不过苏泽不准备掺和征粮的问题,这玩意儿在大明就是一个无底洞的难题。
    但是要了解如今南平县城内的百姓矛盾,苏泽还是问道:“那面几个庄子的粮食这么难收?”
    “何止是难征,去年的秋粮都没征全呢!”
    苏泽看到城门边上的茶肆,拉着林清远去茶肆详细说。
    茶肆的茶博士送上放凉的茶水,看到林清远吏员的皂色吏服,远远的躲到了外面。
    林清远苦笑一声说道:“百姓畏我等如虎,嫣不知我们也有不如狗的时候。”
    林清远大倒苦水:“城南蔡员外,他家的庄子土地最多,他家的粮也是最难征的。”
    苏泽端着茶水安静的听着,林清远说道:
    “蔡员外是南直隶六部员外郎致仕的,就他家的欠粮最多。”
    很多人都认为明代优待读书人,优免读书人名下的土地田赋,其实这是错误的。
    有功名官员能够优免的是杂役,并不是赋税。
    大明朝百姓身上的负担主要是两个,一个是基于土地的赋税,另外一个就是基于人丁的杂役。
    赋税很容易理解,就是土地产出粮食,按照比例征税。
    杂役就是基于人口分担的义务,按照人口比例派人去给官府免费干活。
    这些活儿包括修城墙、修水利工程、运送粮食、给官老爷抬轿子等等。
    连给官府做衙役,其实也是一种杂役。
    有明一代的杂役是很重的,很多百姓将自己的户籍投效到有功名的读书人名下,就是为了免除杂役。
    只要是官府登记在册的土地,田税都是少不了的。
    可田税少不了,但是能不能征收上来,那就不好说了。
    比如这位蔡员外,曾经做过南直隶户部员外郎,在官场交友广泛,衙役连他家宅子的门都进不去,更不要说是催征田税了。
    城南很多庄子,看到蔡员外不交田税,那也跟着后面抗税,搞得每次去城南征税的税吏都没办法完成任务。
    无法完成任务,就要被县里的老爷斥责,甚至要自己掏腰包补足欠税。
    “蔡员外那么多土地,他又是怎么抗税的?”
    林清远这段时间没少和蔡家扯皮,疲惫的说道:“蔡员外说他家这些年都没种粮,拿不出粮食交税。”
    这个理由也行?
    苏泽想到自己如果造反,也免不得要和这些“乡贤”打交道,他问道:
    “那这些年蔡员外都种的什么?”
    “蔡家那几个庄园都种的菘蓝。”
    菘蓝?菘蓝不就是板蓝根吗?
    “蔡员外是延平府织染大户,城里的染坊基本上都是他家的。”
    原来如此,这蔡员外倒是理财有术,这家伙全部种的都是经济作物。
    苏泽想到自己读研时候做过的课题,大明朝南北都缺粮,但是南北缺粮的原因是不一样的。
    福建广州地区的土地亩产两倍于北方地区,长宁卫就广泛种植占城稻等优良的粮种了。
    明明亩产是南宋的双倍,可福建依然缺粮食。
    就连县衙每年应该拨付给长宁卫等卫所的军粮,往往也都缺斤少两,去年的到现在还拖欠着呢。
    福建缺粮食的原因很简单,就是因为贸易发达,种植经济作物的利益远大于种粮,所以大户都更愿意“改稻为桑”。
    现在还不是最严重的时候,等到明末烟草传入中国,种植烟草利润巨大,福建的大户纷纷挖掉粮食,改成种植烟叶,导致福建明明亩产很高,却只能靠红薯充饥。
    苏泽这下子明白了南平县征粮的难处了。
    大户不种粮食,他们有人脉有力量抗缴粮食。
    但是在考核征粮这项指标的时候,是以府县为单位的,方知府和白知县的考成结果,都和粮食能不能征收足息息相关。
    大户不交,那税吏自然只能去盘剥小民了。
    加上税吏从中贪腐,自耕农的负担越来越重。
    等到了明末,再加上杂役和各种苛捐杂税,自耕农纷纷破产,形成流民大军。
    不过现在矛盾还没到这个地步,但是征粮的矛盾已经很大了。
    更不要说今年闹了几次倭寇,田地也没有好好打理,夏粮已经欠收了。
    所以县衙对户房下了死命令,一定要从城南那几个大户那边弄点粮食出来,那些穷老百姓已经没有油水可榨了!
    县官难做,不过白知县也是一名强势的县令,他手腕高超,苏泽准备好好看这位知县和大户斗法了。
    苏泽在户房也没有熟人,只能向林清远表示遗憾了。
    林清远也知道自己是病急乱投医,他只能求着苏泽给白知县美言两句,千万不要革了他吏员的职务。
    苏泽进了城,直接来到了《拍案惊奇》的编辑部。
    编辑部前聚集了不少衣衫褴褛的孩子,领头的是个身材矮小的男孩。
    这孩子穿着破烂衣服,神情不卑不亢,和陈朝源行了一礼,那些围着编辑部的孩子就随他一起离开了。
    “陈兄,刚刚那些孩子是怎么回事?”
    “苏兄还是进来说吧。”
    进门之后,陈朝源说道:“刚刚那些都是我们《拍案惊奇》的报童。”
    “报童?”
    “是啊,按照苏兄的意思,我们找了这些城里流浪的报童卖报,确实多卖了不少报纸。”
    陈朝源叹息一声说道:“本以为这是行了善事,却没想到害了这些孩子。”
    “城里的霸王社看上了卖报的钱。”
    苏泽很快明白了其中的关节,他看不上一份报纸走街串巷赚三钱银子,但是很多人看得上。
    霸王社是南平县城内的会社帮派,他们连惠民药局的免费药都要转卖赚钱,自然不会放过这一份报纸三钱银子的利。
    “是我欠周全了。”苏泽说道。
    陈朝源说道:“霸王社的事情这些孩童自己解决了,刚刚和我谈话的那个孩子,将报童组织起来,和霸王社狠狠的冲突了几次,这些孩子虽然小,但是从小在街头也自有一股狠气,他们团结一心以多打少,倒是让霸王社不敢伸手了。”
    苏泽颇为惊奇,没想到这些孩子竟然能做到这一步。
    “那孩童为何还要找陈兄?”
    陈朝源叹息一声说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他们打跑了霸王社,却招来了采生折割人。”
    第142章 一网打尽!
    听到采生折割,苏泽的火气就上来了。
    所谓采生折割,是大明律中的一种罪行。
    苏泽的刑讼技能也有lv1,大明律中对这条罪行是这么判的,“凡采生折割人者,凌迟处死,财产断付死者之家。妻、子及同居家口虽不知情,并流二千里安置。为从者斩。”
    之所以判的这么重,就是因为采生折割是非常凶残的一种罪行。
    所谓采生折割,就是一种人贩子和职业乞丐。
    他们拐走孩子,如果能卖出去就卖出去,卖不出去的孩子就将他们的四肢折断,让他们上街去乞讨。
    听到南平城内有这样的罪行,苏泽忍不住问道:“县衙不管吗?”
    陈朝源无奈的说道:“被拐的都是些流落街头的孤儿,又没人提告,官府怎么会管?”
    苏泽也明白了,大明朝官府讲究一个民不举官不究,被采生折割人抓走的都是些流落街头的孤儿,没有人告自然也就没有人管了。
    陈朝源说道:“刚刚那个孩子名字叫彭安,是城里孩子的头头,他想让我帮他去衙门报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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