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歆隐隐松了口气,躬身向后退,“……微臣告退。”
    转身往出走,她感觉背后始终凝聚着一道视线,盯得她头皮发麻,不由得再次警惕起来,将二人接触的细节在脑子里过了一遍,自认并无破绽。
    直至迈出御书房的大门,那种被人窥视的感觉才消失。
    *
    沈既白站在书案后,一手撑着案边,另一手握着竹笔,正在批阅平摊在面前的案卷。
    须臾,他放下笔,指出来几处地方,吩咐道:“这几处,让卢寺丞再细细确认一番。”
    立在一旁研墨的徐绍应了一声,“是。”
    屋外传来沈夫人的声音,“四郎君,守在外面的金吾卫突然都撤走了,是不是圣人准你出府了?”
    闻言,沈既白垂下眼帘,轻捻着手指陷入了沉思。
    金吾卫撤走,应当是圣人问过她详细情况了。
    这说明,她醒过来了。
    见屋内的人没有回答,沈夫人低声嘀咕了几句。徐绍听见,立刻回道:“就算解了禁,少卿一时半会儿也出不去呀!”
    “出不去和不许出去能一样吗!”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老旧的院门被打开,沈夫人喊了一声,“檀儿,别跑太远!”
    徐绍笑道:“檀奴这几日可是憋坏了,天天盼着能出去玩呢!”
    沈既白抬眸看向窗外,院中的金桂开得正盛,馥郁的香气随风飘来,沁人心脾。
    不知水云间的那枝金桂怎么样了。
    一个人自敞开的院门挤进来,轻手轻脚地走到偏堂窗下。
    周歆思索着该以一个什么样的方式出场,才能给人一个惊喜,却听屋里传来一个声音,“鸾鹰怎么还没传信过来?”
    “许是被什么事绊住了。”徐绍的声音响起,“卑职催一下?”
    “他一个洒扫小厮,能被何事绊住?”
    一只白鸽自房中飞出,掠过屋檐,往西北方飞去。
    院内响起一阵脚步声,一名少女也自敞开的院门走了进来,停在沈既白房门前,抬手叩响。
    “沈少卿,今日可好一些了?”
    周歆:“?”
    什么意思?难不成是她日日在照顾沈既白?
    周歆躲在暗处偷偷打量着她。
    此人梳着花髻,看上去与唐久微差不多大,也就刚及笄,但打扮得很新潮,额间的花钿,身上的披帛,齐胸的襦裙都是最近都城内正流行的款式。
    和她一比,整日不施粉黛,只着竹青色道袍的周歆反而失了几分女人味。
    没办法,朝南衣的人设和身份摆在这里,尽管她也喜欢打扮得花枝招展,之前去南市还真买了一些胭脂水粉,但始终没敢用过。
    屋内的人始终没有回答,少女又追问了一句,“沈少卿?”
    徐绍道:“九娘子,少卿有伤在身不易见客,您还是改日再来吧!”
    少女声音发闷,“日日都叫我改日再来,改日究竟是什么时候?小女只是想报答少卿的相救之情,又不是什么洪水猛兽,还望少卿给个机会。”
    徐绍道:“九娘子不必在意,此乃大理寺分内之事,就算那日被挟持的是一名流浪乞儿,少卿也不会袖手旁观。”
    噢,原来是来挖墙脚的。
    真是岂有此理,我只是昏迷不醒,又不是无药可救!就这么急着来接班吗!
    周歆倏然起身走了出去。
    “这点弦外之音都听不懂?”
    停在少女面前,她双手抱胸侧倚着门,“改日改日,就是永远都在更改,永远也定不下来的日期,简称无期。明白了吗?”
    少女侧目睨着她,“你是何人?”
    与此同时,徐绍的声音响了起来,“凌云君?”
    话音未落,一直紧闭的房门便被人由内而外的打开了。
    周歆本就倚门而立,重心全压在门上,这门一开,身子便不由自主地朝屋内倒了过去。
    徐绍眼疾手快地扶了一把。
    少女睁大双眼,视线上下轻扫将她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番,“……你,你就是凌云君?”
    周歆站在徐绍身边,歪头笑道:“不错,我就是传说中那个在捉妖时强吻了沈少卿,和他从水火不容变成眉来眼去还私定终身了的凌云君。”
    她双颊红成晚霞,轻轻地咬了咬唇,道:“凌云君,您生得真漂亮,小女一见您就心生欢喜,怪不得唐少将与沈少卿都很喜欢您。”
    周歆:“?”
    这是什么路数?
    她呵呵一笑,回道:“中人之姿,九娘子谬赞了。”
    屋内传来一声轻咳,门口的几个人寻声看去,透过半透明的屏风,依稀可以看见书案后站着一个人,正抬眼看着这边的情况。
    周歆心道,五十大板好得这么快?电视剧里五十大板下来,人都是皮开肉绽,至少得趴在榻上养十天半个月吧?
    九娘子隔着屏风,朝屋内的人福了福身,“见过沈少卿。”
    闻言,她移眸看去,将头歪得更歪了,“九娘子,本君也有官职在身,你见本君为何不行礼?”
    九娘子脸上的红晕更盛,慌忙补了一礼,“小女只顾着欣赏凌云君的仙姿,忘记了礼仪,还望凌云君海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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