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思前想后亦无定论,加之身上被树枝、石头磨擦导致的伤着实疼得厉害,衣裳更是被擦损不少,她想了想,干脆便将腰牌塞进腰间,打算先回去再作处理。

    ***

    不大却整洁雅致的屋内,青玉在弯着身子叠着浆洗干净的衣裳,忽听身后一阵异响,她猛地回身,惊见自家小姐一身狼狈地出现在眼前。

    “小姐,你……”她急奔过去,却在对上对方冷静的眼眸时停了脚步。

    “是我。”‘秦若蕖’淡淡地道,也不等她反应,径自迈了进来。

    青玉忙迎了上去,见她缓缓挽起衣袖,那触目惊心的擦伤陡然出现,惊得她险些叫了出来。

    “出什么事了?为何竟会受了伤。”她连忙找出药,又寻来清水和干净的棉巾、衣裳,侍候她换上干净的衣裳,又小心翼翼地清洗了伤口,敷上了药,这才压低声音问。

    ‘秦若蕖’皱着眉,将方才的惊险一五一十地告知她,末了还不放心地问:“你可知道秦四娘可曾与什么人结怨?”

    青玉勉强压下心中惊怒,摇头道:“四小姐平日不是在家里,便是与无色小师傅、端王一处,又或是到岳姑娘那里,况且,以她的性子,从来只有旁人欺负她的份,她又怎可能会与人结怨?”

    ‘秦若蕖’沉默良久,冷笑道:“行凶之人已死,而秦四娘却活着,幕后之人总会坐不住的,咱们什么也不必做,对方自会寻上门来。”

    她这一回能够死里逃生,最重要的原因是对方没有想到她竟然会武,也正是这一失策,方使得她最终挽回一命。

    “还有,秦四娘若问起此事,便说是她不小心滑了下去,恰好你出门寻她,把她拉了上来。想必她也不会将遇险之事如实告诉岚姨,到时你从旁替她遮掩便可,务必不能让岚姨起疑心。”顿了顿,她又叮嘱道。

    若是素岚得知秦四娘遇险获救,自然便会想到她的身上,如今,她还不能让她察觉自己的存在。

    “此外,这些日务必不能让秦四娘落单,不管她见了何人,你都得心中有数!”

    “蕖小姐放心,我都明白。”青玉颔首,望了望那伤口,又是心疼又是愤怒。

    ‘秦若蕖’缓缓地放下衣袖,瞥了她一眼,淡漠无温地道:“你也不必如此愤慨,这仇我必是要亲手报的。”

    有仇不报,绝非她的性子!

    不提素岚归来后发现她受了伤所掀起的一场风波,只说长英似真似假的说了那一番话后,回去对着陆修琰却总有几分心虚。

    尤其是见主子因为接连数日见不得佳人后的牵挂失落,他就更不敢面对了。

    陆修琰根本无暇顾及他,自那日庙会归来后,一连数日,不论他挑了何种理由,怂恿无色去寻也好,自己装模作样路过秦宅也罢,均见不到秦若蕖的身影。

    如此一来,他倒是愈发忐忑了,原以为那日两人牵手而回后,感情便算是有了一大突破,哪想到如今竟然还不如当初,竟是连面都见不着了。

    “小姐,王爷在前方路口的树底下徘徊已久,你、你当真不去见他么?”青玉迟疑着问。

    秦若蕖低着头一声不吭,手指不停地绞着袖口。

    他肯定是来跟她告别的,她才不会去。若是去了,他告了别就直接回京了。

    青玉叹了口气,端王三番四次地来,岚姨早有所怀疑,再这般下去,她怕自己早晚瞒不过去了。

    她想了想,半蹲在秦若蕖跟前,柔声道:“闭门不见可不是待客之道,趁着岚姨不在,小姐不如见他一见?这大热天的总这般在外头也不是个办法,万一晒出个毛病来,岂不是小姐的罪过?”

    秦若蕖咬着唇瓣仍是不发一言,可神色间已是有所松动。

    青玉见状,直接便将她拉了起来,推着她往后门走去。

    “快去快回,岚姨过不了多久可就要回来了。”

    秦若蕖被她推了出门,低着头磨磨蹭蹭的就是不肯动,还是一直留意这里的陆修琰发现了她,眼神陡然一亮,足尖轻点,不过眨眼的功夫便已掠到了她的跟前。

    “若蕖……”

    “哎呦!”

    他伸手去拉她,却在听到对方的呼痛声后当即白了脸,也顾不得许多,动作飞快却不失温柔地挽起她的袖子:“怎么了?为何会受了伤?!”

    白净的手臂上是一道道渗着血丝的伤口,陆修琰又怒又痛。

    秦若蕖抽回手,嘀咕道:“走路不小心滑倒了。”

    “你……真是让人半分也放心不下!”他长长地叹了口气,又是无奈又是心疼。

    左右看看发觉不是说话之处,他想了想,忽地伸出手去,抓着她的小手,牵着她行至不远的小山后。

    “因为要养伤,所以这些日都不肯见我?”望着只以个头顶对着自己的姑娘,他叹道。

    秦若蕖脚尖划着地面,蚊蚋般道:“……不是。”

    “那为何不肯见我?”他追问。

    秦若蕖飞快抬眸望了他一眼,半晌,别过脸去轻哼一声,嗓音却是难掩失落:“见了你,你就要走了,还不如不见。”

    陆修琰不解:“走?我要走去何处?”

    “回京啊!”秦若蕖想了想又飞快地补充,“就算我得空到京城去,你也不必请我吃迎新喜酒,我最讨厌吃酒了,最讨厌!”

    最后三个字说得异常用力。

    陆修琰怔住了,整个人愣愣地望着她,片刻,忽地低低地笑了起来,并且越笑越欢喜,越笑越响亮。

    好不容易止住了笑声,他深深地望着她,眼神带着明显的喜悦与期待,嗓音极尽温柔诱惑。

    “是讨厌吃酒,还是讨厌吃我的迎亲喜酒?”

    秦若蕖眼圈顿时便红了,这样问,证明长英说的话是真的了?他果真是要走了,这一走,便是娶亲了。

    “都讨厌,你这个骗子,我再不理你了!”她跺了跺脚,用力去推他。

    “真是个傻姑娘……”陆修琰不恼反喜,低叹一声,长臂一伸,轻柔地将她拥入怀中,侧过头在她发上印下浅浅的吻。

    “我这辈子,只会请你吃交杯酒……”低哑却充满磁性的声音响在她的耳畔,瞬间便让她止了挣扎,亦红了脸。

    很好,起码她懂得交杯酒意味着什么。

    48|

    秦若蕖羞得将脸蛋埋入他的怀中,本是放于身侧的双手缓缓抬起,轻轻地环住他健壮的腰,却感觉对方身子似是一僵,随即抱着她的力度愈发的紧了。

    脸蛋贴着他的胸膛,听着里头一下又一下的有力心跳,嘴角带着甜滋滋的笑容,她忍不住蹭了蹭,心里是说不出的满足。

    和爹爹当年抱着她的感觉一样,又好像有些不一样,不过,她很肯定,不管哪一种,都一样的令她心安,仿佛天地间再无任何东西能伤害到她一般。

    两人静静相拥,仿佛连空气都透着甜蜜沁人心脾的芬芳,如斯醉人,那般美好。

    良久……

    “陆修琰。”怀中姑娘忽地唤他。

    “嗯?”陆修琰亲亲她的额头,温柔地应了一声。

    “我肚子饿了。”

    陆修琰一愣,随即哭笑不得地松开了她,见她扑闪着长长的眼睫,水灵灵的大眼睛可怜兮兮地望着自己,终是无奈地点了点她的鼻子。

    “当真是不解风情!”

    “人家午膳都没怎么吃……”秦若蕖对着手指头,委屈地辩解。

    午膳都没怎么吃?陆修琰立即便心疼了,理智上知道应该将她送回家,可感情上却不愿意。

    好不容易傻姑娘开窍了,会舍不得他,会主动抱他,他只恨不得与她时时一处,又怎舍得这般快便让她离开。

    想了想,他牵着她的手,柔声道:“我去抓山鸡烤给你吃可好?”

    “真的?好啊!”秦若蕖眼睛一亮,连连点头,又哪会不好。

    陆修琰微微一笑,紧紧地牵着她。

    ***

    双手托腮坐在一旁,眼睛却一眨也不眨地望着那个正认真地给自己烤山鸡的男子,秦若蕖越看越是欢喜。

    怎么就有这般好看,还待她这般好的人呢?

    她的目光热烈得仿佛能将人灼伤,陆修琰又岂会没感觉,偶尔望回去,对上那双迷蒙的眼眸,晕着红霞的脸庞,他便觉得心里暖意融融的。

    嘴里咬着烤得香喷喷的山鸡肉,秦若蕖嚼了几口,忽地想到了什么,鸡也不吃了,轻咬着唇瓣有些不安地望着他:“这、这是饯别宴么?吃完了,你就要回京了么?”

    陆修琰倒没想到她居然执着于此,只一时也无暇深究缘由,用帕子轻柔地拭了拭她嘴角的油渍,沉声保证道:“不是。”

    略顿,望入她眼底深处:“便是有朝一日我离开,那也是为了能让我们将来长长久久一处。”

    秦若蕖不解,但知道他不是现在便走,也算是松了口气。下一刻,有些扭捏地问:“那、那你能不能答应我,不能待别的姑娘比待我好?”

    陆修琰又是一愣,随即绽开了喜悦的笑容,他捏着她的鼻子摇了摇,宠溺地道:“小姑娘倒也霸道。”

    不待她再说,他意味深长地道:“若蕖,我的心很小,小到只能容得下一个人。”

    秦若蕖抿抿嘴,明亮水润的眼眸定定地望着他,直望得他心中无限欢喜,却忽地听对方道:“陆修琰,你怎的会烤这般好吃的鸡?教教我可好?”

    他背过身去咳了起来。

    看来,他得习惯他的姑娘跳跃的思维。

    甜蜜的时间总是过得特别快,哪怕心中再不舍,可如今到底名不正言不顺,他也只能将她送回家中。

    回到万华寺,正要吩咐长英倒茶,忽地想到方才秦若蕖那番关于离开与迎亲喜酒的话,再联想长英这几日的异样,他脸色一沉。

    “是你跟若蕖说我将要回京娶亲的?”

    长英整个人僵了僵,望了望他冰冷的表情,终是老实地点了点头:“是。”

    陆修琰久久望着他,直望得他心底发毛,不安之感渐浓。

    “王爷,属下、属下……”

    “你该庆幸你此番意有所指之话引发了一个如本王所愿的结果,否则……”陆修琰淡淡地道。

    “长英,她是本王的底线,你若仍要追随本王,那便敬她如敬我。回京之后,你自去慎律堂领罚,本王希望,类似之事,今后再不要发生。”

    长英脸色一白,眼神复杂,垂下头低低地应了声:“是。”

    竟想不到,原来在王爷心中,那秦家姑娘已占了那般重要的地位。

    却说常嫣久等不到消息,追问了一遍又一遍,侍琴心中亦是焦急不已,可派出去之人就如那一去不复返的黄鹤,踪迹全无。

    “会不会出了什么意外?”她迟疑地问。

    “一个大男人,连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都搞不定?府里还养他们做甚!”常嫣冷冷地扫了她一眼。

    侍琴不敢出声。

    “都好些天了,论理若得手了的话,那边也该传出点消息出来,没理由还会这般平静才是。”常嫣皱眉思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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