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鹫心思一转,当即明白她的用意,亦学着她的样子转了几圈。

    “王妃,咱们是不是迷路了?”

    “怎的走了一会便不见人了?明明方才还见着她的。”秦若蕖焦急地道。

    正在此时,一名内侍经过,认出是端王妃,连忙上前行礼。

    “奴才给王妃娘娘请安。”

    “公公来得正好,方才我与大皇子妃二皇子妃一起出宫,途中却有宫女前来禀,说是皇后娘娘有事寻我。我跟着她走了一阵子,也不知是她走得太快还是我走得太慢,不过眨眼的功夫便不见了她的影子,我又不识得路,也怕会误了皇后娘娘之事,敢问公公可否为我引路?”秦若蕖如遇救星般,一口气地将前因后果道了出来。

    红鹫闻言有几分意外地飞快抬眸望了她一眼。

    那内侍先是一怔,而后略有迟疑地道:“皇后娘娘受了礼便要往敬慈殿拜祭,这会子想来已经在敬慈殿了……”

    王妃自然不会说谎,再说,还有大皇子妃与二皇子妃作证呢,那说谎的必是那名宫女了。皇后娘娘今日的行程安排得满满的,又哪有空闲召见他人。

    到底是在宫里浸润多年的人精,他很快便想明了当中的弯弯道道,掏出腰牌呈于秦若蕖眼前,恭敬地道:“奴才是含秀宫的首领太监蔡万福,皇后娘娘这会想必抽不出空来,不如王妃先行回府,待皇后娘娘得了空,奴才方将此事禀报娘娘,王妃意下如何?”

    秦若蕖仔细地辩认了他的腰牌,又认真记下他的容貌,这才放心地点了点头。

    “如此也好,多谢蔡公公。”

    “不敢当王妃谢,王妃请随奴才来,奴才为您引路。”

    秦若蕖又再客气了几句,迅速地与红鹫对换一眼,这才由着那名唤蔡万福的内侍此着她往宫门外走去。

    她一路走,一路用心记下路线,直到见不远处一身亲王仪服的陆修琰那挺拔的身姿,眸中顿现喜色。

    “前面便是宫门,奴才还有差事在身,便且告退了。”蔡万福躬身告辞而去。

    此时的陆修琰亦发现了她,神情略一怔愣,随即快步迎了上来。

    秦若蕖亦急步朝他走去,走得近了,一把揪住他的袖口,委屈地唤了声:“陆修琰……”

    陆修琰见状一惊,借着宽大袖口的掩饰轻拍拍她的手背,柔声道:“回去再说。”

    “嗯。”

    红鹫沉默地跟在两人身后,经此一事倒是对这个性情怪异的王妃有了新的认识。

    跟在秦若蕖身边这般久,初时她也有些看不懂这位王妃,可慢慢也便发现了,王妃虽然多数时候瞧来单纯天真,但有时候却冷静得教人心惊,似今日这般倒好,恰在两者之间。

    坐到回府的车驾上,秦若蕖本想直接扑入陆修琰的怀中诉委屈,可头上金冠又大又重,着实有些不大方便,唯有可怜兮兮泪眼盈盈地望着他。

    陆修琰不知怎的竟有几分好笑,明明穿着一身再庄重沉稳不过的王妃仪服,可却配上这小儿女的神情,着实有趣。

    秦若蕖敏感地察觉他脸上浅浅的笑意,顿时更委屈了,生气地拂开他拉着自己的手:“人家都快吓死了,你还笑!”

    陆修琰连忙收敛笑意,伸手去搂她的腰,秦若蕖推拒几回便也由他了,只是仍是一脸气哼哼的表情。

    “是我不好,在宫里发生了什么事?”陆修琰搂着她哄了她几句,这才问起正事。

    秦若蕖当下便将发生之事一五一十地告诉他,末了还眨眨水汪汪的眼睛好不可怜地道:“可吓死我了,人家又不是有意偷听的,多亏了长公主给我指路,否则还不知又会误闯何处呢!本来我是想着到皇后娘娘处躲避一会,后来一想,万一被查到,岂不是连累了皇后娘娘?皇上喜欢的是别人,娘娘已经很可怜了,若是再为了我……”说到此处,她的情绪相当的低落。

    “你做得很对,此事若是牵连上皇后娘娘便不好了。”以皇后的身份,确实不宜牵扯上这种事。

    他皱着眉,脸色凝重,却不是在想宣和帝与许倩瑜之事,而是在想到底是何人竟敢光天化日之下陷害自己的妻子。

    背后之人是独针对自己或者阿蕖一人,还是想要挑拨端王府与皇兄的关系?毕竟,就算阿蕖被发现,皇兄看在他的份上也未必会伤害她,但日后……而他自然会护着妻子,如此一来,兄弟之间想必或多或少会留下心结。

    “……陆修琰,那个什么倩瑜是什么人?皇上为何会与她……皇后娘娘那样好,他怎么能喜欢别人呢?”秦若蕖难过地揪着他的袖口问。

    陆修琰叹息一声,他也是头一回听到这个名字,况且宣和帝比他年长许多,对他年轻时之事他又哪会清楚。

    他安慰性地拍拍她的肩膀,忆起她方才转述的宣和帝与许倩瑜对话,不答反问:“你便不担心皇兄真应了她的请求,将吕家姑娘赐给我么?”

    “你又不会要……”秦若蕖闷闷地应了一句。

    陆修琰心中一暖,为了她这无条件的信任。

    他的傻姑娘啊……

    他叹息着展臂搂紧她,侧过脸去在她脸颊上亲了亲。

    “嗯,本王家财不丰,养王妃一人刚刚好,多了就养不起了。”

    “胡说,人家才没那么难养呢!”秦若蕖娇嗔地轻捶他一记。

    陆修琰笑着抓着那小粉拳送到唇边亲了亲,定定地注视她一会。

    说起来,今日这丫头的表现倒真是让他刮目相看,若是她的另一面性情如此行事倒也不算什么,可这傻丫头平日看来大而化之,纯真到近乎白纸一张,到了关键时候却能保持冷静,迅速判断形势并作出有利决定。

    他突然有些好奇,若是这丫头没有经历当年那场血腥事,而是在父母兄长疼爱下无忧无虑长大,又会长成何等性情?

    只是,这个答案他也许一辈子都无法得到了。

    他有些遗憾地叹息一声。

    ***

    回到王府,因晚上还有宫宴,加之也心疼妻子一番险遇,陆修琰遂哄着她先去歇息一阵,待看着她睡去后,他才到了书房,唤来红鹫询问宫中发生之事。

    “属下发现不妥赶过去时,已经不见了那名宫女,只有王妃一人,属下无法,生怕皇上会发现,唯有带着王妃急忙离开。”

    “可有留下什么痕迹?”陆修琰追问。

    “应该没有,王妃经过之处雪并没有积得很厚,加之今日雪大,现场脚印很快便淹没了,属下自问轻功尚可,沿路也注意着,想来并没有留下什么痕迹。”身为端王曾经得力的下属之一,基本的反追踪技能她还是懂得的。

    陆修琰这才松了口气。

    不管怎样,若是皇兄发现阿蕖曾出现在现场终究麻烦,从皇兄待那刑夫人的态度可知,此女在他心中地位不低,情之一字最让人莫测,他也不敢肯定皇兄会不会为了那刑夫人而对阿蕖不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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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爷,是否需要派人进宫查一查幕后指使之人是谁?”见他突然不说话,红鹫试探着问。

    陆修琰摇摇头:“不可。”

    他身为亲王,若是派人查宫中之事,那便是逾越,亦是对兄嫂的不尊重,人与人之间要长久融洽地相处下去,离不开恪守本份四个字。

    只是……若是就此不闻不问终非他的性情。

    想了想,他便低声嘱咐了几句,红鹫听罢应了声“属下明白”便躬身退出。

    宫中之事还是应该由宫里之人处理,皇嫂身为后宫之主,那人又是借她的名义欺骗了阿蕖,想来皇嫂亦必想早日揪出那人。

    想到今日种种,陆修琰轻敲着书案,眉头紧紧地皱在一起。

    想不到皇兄竟然心中另有所属,但是如此未免对与他同甘共苦多年的皇嫂不公。还有那刑夫人倩瑜到底又是什么人?与吕家又是什么关系?竟会为了吕家小姐而求到皇兄跟前。

    种种疑问萦绕心房,牵扯到兄嫂私事方面的他自然不好去查,只那刑夫人倩瑜言语当中扯到自己身上,那他便不可能坐视不理。

    他扬声唤了句“长英”,下一刻,长英应声而入。

    ***

    正房内,原本已经被陆修琰哄睡过去的秦若蕖缓缓地睁开了眼眸,当中精光四溢。

    到底是谁?是谁要针对秦四娘?

    能够在宫中设局,当中必定牵扯到宫中势力,而且这股势力必定不弱,是康太妃,还是别的什么妃嫔?世间上绝对没有无缘无故的针对,可是秦四娘那性子……还是说对方冲着的是端王,或者说……她?

    她心中一凛,越想越觉得对方针对的是端王或者她自己的可能性更大。端王位高权重,行事又是雷厉风行不留情面,结怨必定不少。

    至于她自己……常嫣?她真正出手对付过,想必也已经结下了仇的,并且对方此时又在京城的唯有常嫣一人。

    可是常嫣与宫中势力有关么?又或者说宫中会有什么人会与常嫣联手对付自己?

    脑子越来越乱,只要没有确定对方针对的是她还是端王,一时半刻也猜不出幕后主指是何人。

    ***

    凤坤宫中,纪皇后接过宫女呈上来的茶啜了几口,待觉口中干燥稍解后,这才用锦帕轻拭了拭嘴角。

    正在此时,贴身大宫女敛冬一脸凝重地走了进来,伏在纪皇后身边一阵耳语。

    “什么?!”纪皇后震怒非常,用力在宝座扶手上一拍,怒道:“简直欺人太甚!”

    “王爷将此事告知娘娘,想来也是希望娘娘能将此事查个水落石出,毕竟,那人竟敢借娘娘名义行事,可见……”敛冬沉着脸,也是相当恼火。

    纪皇后此时已经渐渐冷静了下来,双唇紧紧地抿着,脸色却瞧来有些莫测。

    许倩瑜,她终于还是回来了……

    下一刻,她又嘲讽地勾了勾嘴角,前所未有的疲累汹涌袭来。

    二十余年的夫妻,二十余年同舟共济、生死相随,无论她再怎样努力,终究还是比不过那人在他心中的位置。

    此时此刻,她终于体会到当年懿惠皇后的心情,亦明白她曾经对自己说的那番话的意思了。

    “娘娘……”见她默不作声,敛冬有些担心地轻唤。

    纪皇后回过神来,端过茶盏又再呷了几口,而后冷静地吩咐:“去查一查今日各府进宫朝贺的命妇及她们带进来的侍女。”

    敛冬一时不解,疑惑地抬眸望来。

    纪皇后冷笑一声道:“那人专门挑在负责引路的内侍离开之机现身,却又不怕进宫频繁的两位皇子妃认出,足以见得她不惧本宫在宫中寻找她,如此只有一个可能,那便是她不是宫里之人。

    “奴婢明白了,引路的内侍因为清楚人事安排,所以能拆穿她的身份,而两位皇子妃却不能。再者,今日能出现在宫中的非宫里人,唯有各府夫人及她们的侍女。宫外之人能在宫中行事,可见宫中必有同谋。奴婢这便让人细查各宫……”

    “不必如此麻烦,只需查宣仁宫、碧阳宫、章和宫便可,尤其是宣仁宫江贵妃,需重点彻查!”

    敛冬又是一愣,想了想,还是忍不住问:“娘娘为何如此肯定那同谋必出自这三宫之一?”

    “宫外人又怎敢在宫中多耗时间,必是希望尽早成事,而只有这三宫位置才离那‘宫女’现身带走端王妃之处最方便,完全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这三宫嫔妃当中,江贵妃其胞兄当年被端王妃嫡亲伯父告发以致丢官流放,此案又是端王经手。”

    所以,若说后宫嫔妃当中何人最恼恨端王夫妇,非江贵妃莫属。

    敛冬恍然大悟,正要领命而去,忽又听纪皇后叫住自己:“找个机会让大嫂进宫一趟。”

    敛冬应了声‘是’,见她再无其他吩咐,这才福身离开。

    纪皇后静静地坐了半晌,唇瓣越抿越紧。

    怜惜吕家姑娘用情至深,所以想要成全她?既然如此怜惜她,本宫干脆做个人情,让她长长久久地陪伴你身边!

    许倩瑜,别怪本宫心狠,要怪就怪你独霸着自己夫君的同时,还不忘勾着别人的夫君!

    本宫当年不惧你,如今自然更加不会惧你!

    一丝狠厉从她眼中一闪而过,不过瞬间,那双美目又再恢复了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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