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秀咏没考虑多久,不过几天,心里就把计划想得极为周全了。

    她是对腹中的孩子有些舍不下,但是为了保住自己,又有什么是舍不下的?

    以后王秀咏若是成功逃了出去,改头换面再嫁个富贵人家也是可以的。

    或许官宦人家有些难,毕竟规矩多,但是商户却容易得很。

    毕竟王秀咏的年纪还算不大,又注意保养,皮肤白皙细嫩,盈盈一握的蛮腰,加上笼络人心的手腕,没哪个男人能逃得出自己的手掌心。

    既然打算舍下孩子,那么她就得把事情闹大,给自己创造机会。

    这个孩子能让自己成功逃出去,也不枉王秀咏辛辛苦苦怀着这么多个月了。

    王秀咏依旧让老嬷嬷请收买的官差送来大夫,说是肚子疼得很。

    官差知道王秀咏大着肚子,恐怕是受到惊吓,提前要生孩子了。

    他们大多是有家室的,对苏老爷是看不上,对王秀咏这样的弱女子还是十分照顾的,平日也没为难她。

    听说她就要生了,府里连个稳婆都没有,赶紧按照老嬷嬷的话去寻了苏府平日来的老大夫。

    老大夫对王秀咏照顾了几年,比较清楚,写方子也不慢。

    药童快手快脚捡了药材,便去小厨房煎药。

    老嬷嬷捧着热乎乎的汤药进来,王秀咏捏着鼻子一口气就灌下了。

    苦涩的汤药咽下,她闭上眼,仿佛能感受到孩子离她而去,沙哑着声音问道:“外头都准备妥当了,老大夫呢?”

    “老大夫被老奴哄着去隔壁院子歇着,药童却是自己人,早就跟官差嚷嚷了好久,说夫人难产,恐怕没那么容易把孩子生下来,得赶紧找稳婆进来才是。”老嬷嬷扶着她慢慢躺下,一边低声答道。

    王秀咏感觉肚子涨涨的,很快疼了起来,连忙抓住老嬷嬷的手腕道:“如今院子里我就只信你了,那些丫头片子都没经历过这事,只能让嬷嬷替我忙活了。”

    老嬷嬷应了,王秀咏越发觉得疼,额头细细密密的汗珠,她疼得哭叫起来:“好疼,怎么会这么疼,汤药里究竟放的什么?”

    闻言,老嬷嬷赶紧压着她,轻声道:“夫人,大夫说虽然疼了些,孩子却能出的快,不至于耽搁了。”

    王秀咏明白,她要跑,就只能趁着这个机会。

    官差都是男人,自然不会跑到院子里守着,一个个离得远远的。

    丫鬟婆子要什么,官差也通融,随便她们出去店铺里买。

    毕竟都是妇道人家生孩子要的物件,官差这些大男人是没脸去帮着买的。

    又不想看着王秀咏一尸两命,这府里的守备不就松懈了?

    王秀咏想得能逃走,当下只能忍着疼,在老嬷嬷柔声劝慰下捂着肚子,一点点感觉到孩子慢慢下沉,从身体里剥离的感觉。

    直到最后,她这才松了口气,却忽然听见“啪”的一声,老嬷嬷居然拍打了一下孩子的屁股。

    王秀咏一愣,皱眉道:“嬷嬷白费力气做什么,赶紧把孩子藏起来,别让官差发现了……”

    还没等她说完,嬷嬷手里的孩子张大嘴“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王秀咏吓了一大跳,浑身因为刚刚生了孩子而有气无力,只能虚弱地呵斥道:“嬷嬷在做什么,赶紧捂住孩子的嘴别闹出声音来。”

    她瞪大眼,盯着嬷嬷又问道:“孩子怎么还是活的,那碗汤药不该把孩子给……”

    王秀咏原本就打算把孩子药死了,争取时间恢复力气,然后假装是伺候她的婆子偷偷逃出去。

    谁知道孩子不但好好的,一出生还大哭,外头的官差听了,哪里能不知道孩子出生了?

    这一出生,往外头跑的丫鬟婆子可不就都要拦下了?

    王秀咏死死盯着这个孩子,她逃跑的路,完全因为孩子的哭声彻底断绝了。

    她又把目光缓缓转向嬷嬷,心下惊疑不定,难道嬷嬷背着自己做了什么?

    嬷嬷抱着孩子,没准备好襁褓,只能胡乱用王秀咏的衣裙随意擦了擦身上的脏污,熟练地抱着在怀里哄了哄。

    孩子很快就睡了,她这才转过头来说道:“这事是老奴不对,大夫说什么都不肯给下孩子的汤药,只说能帮着催生。老奴无法,若是找别的大夫,恐怕药量加得多,夫人的性命就要不保了。”

    这的确是实在话,王秀咏虽然累,孩子却出生得快,没受什么大罪。如今她只有浑身无力之外,倒也没太难受。

    只是她心里信了一半,依旧警惕地盯着嬷嬷问道:“孩子这一哭,完全坏了我的好事,让我如何能逃?你这就把药童喊过来,说是孩子出生后哭了几声就没哭不出来了,让大夫来瞧瞧,对官差说是孩子快不行了,府里的药材却是不够的,要到府外去采买。”

    如此一来,王秀咏就还有机会悄悄借着买药的功夫逃出苏府。

    嬷嬷应了,抱着孩子挑起帘子就出了去,却久久没再回来。

    王秀咏察觉出古怪,又暗恨自己生怕走漏风声,除了这嬷嬷,连贴身伺候的大丫鬟都没泄露哪怕一个字。

    如今好了,原本以为嬷嬷是外头采买来的,只是一家子都买进来了,若果不尽全力帮她,一家子都要活不了。

    王秀咏为了让老嬷嬷安心,哄骗她说逃出去后,再想方设法把老嬷嬷一家给买回来。

    毕竟罪臣府上的下人,皇帝一般都会宽容一些,只要不是心腹之徒,总会网开一面,直接送去官牙子再发卖出去便是了。

    价钱比别的低,身份也是如此,却好歹能保住性命。

    老婆子当初欢天喜地,一副感激涕零的模样,王秀咏自以为拿捏住这老嬷嬷,谁知道事到临头,才发现自己根本没把人牢牢抓在手里?

    只是如今再后悔,却是晚了!

    第168章 破灭

    王秀咏不敢坐以待毙,忍痛下榻,胡乱披上外袍就想赶紧离开。

    虽说她察觉出老嬷嬷的不妥来,想着只要去厨房放一把火,趁乱逃走还是可以的。

    自己这身子骨刚生了孩子有些虚弱,不过老嬷嬷说的却是实在话,大夫给的汤药是催生的,也没让王秀咏受多少罪,这时候逃跑还是可以的。

    王秀咏偷偷出了去,熟门熟路找到厨房。

    老天爷也在帮她,厨房里没有人在,赶紧放了一把火在干草上,王秀咏对着窗口捏着嗓门喊了几声,这就从厨房的小门出了去。

    远处有纷乱的脚步声靠近,连带着几道焦急的声音。

    应该是下人听见她的呼喊,发现走水了,这都忙着叫人来灭火。

    王秀咏躲在角落,看着护院也一并跟着跑过来帮忙灭火。

    她这才松了口气,没见着老嬷嬷,估计这老东西带着孩子不知道跑哪里去了,倒是没出去通风报信。

    王秀咏咬牙切齿,她落得如今这样的下场,都是看走了眼的缘故。

    想她在苏府里风风光光这么多年,居然被一个老东西给啄了眼,就气不打一处来。

    趁乱从角门出了苏府,王秀咏是一路畅通无阻。

    下人都忙着去救火了,哪里还顾得上府里少了一个人?

    王秀咏心里庆幸,又想到自己贴身藏好的金银。找个偏僻的地方躲一阵子,等苏老爷的事风声一过,谁都不会在意她的去处。

    到时候她再买一处不错的小院,采买几个丫鬟婆子来伺候,不也挺惬意的?

    王秀咏想到自己藏起来的银票,都放在钱庄上了,用的是化名,逃出来的时候她都没忘记带上条子。

    等风头一过,她再去钱庄把银钱都取出来,起码下半辈子都不用愁了。

    有钱傍身,王秀咏心里也算有底了,先去成衣店买了朴素的衣裙,又去客栈弄了点豆膏摸在脸上,一张脸变得蜡黄蜡黄的。

    任是苏老爷如今在她面前,也未必能够认得出王秀咏来。

    准备妥当,王秀咏又雇佣了一辆老旧的马车。

    车夫是个婆子,口碑不错,她看着马车外头破破烂烂的,里面铺上了厚被褥,又有帘子挡风。

    如今这境况,她也不能挑了,越是不起眼越好,这才点头给了定钱,让婆子带着自己离开京中。

    老婆子的确是个好把式,马车稳稳的,又跟城门的守卫相熟得很,没怎么查看就放行了。

    王秀咏一再觉得自己运气不错,轻轻松松就出了苏府,如今又能这么快离开京中。

    只要离开这里,不管哪里都是开阔天空,她又能重新开始。

    思及此,王秀咏面纱下的嘴角一弯,心里压着的那块沉甸甸的石头终于松了不少。

    谁知道走了半天,马车忽然一顿就停了下来,险些把她给颠下去。

    王秀咏勃然大怒,撩起帘子就要破口大骂,哪知道向外一看,她吓得险些腿都软了。

    外头有十几个人,一个个高大壮实,里头还有四五个虎背熊腰的老婆子,她结结巴巴地道:“各位好汉,若是要买路钱,民妇这里还有些,大家拿去吃酒就是,别为难我这么个寡妇。”

    “寡妇?苏大人还没死,苏夫人这么快诅咒他,被苏大人知道后,怕是要郁闷死的。”打头的老婆子轻轻一笑,其他壮汉和婆子也跟着哄笑起来。

    王秀咏没想到这人早就知道她的身份,分明是冲着她来的,不由吓出一身冷汗来:“民妇不知道好汉在说什么,恐怕是认错人了吧?”

    “认错人?就是苏夫人化成灰,我也是认的。苏夫人莫非忘了,身边有个要珠儿的丫鬟?”老婆子冷冷说着,看着王秀咏就像是个死人。

    王秀咏身边那么多的丫鬟来来去去,哪里会记得。只是她仔细打量着老婆子的眉目,却觉得眼熟。

    心里咯噔一下,她顿时想起来,那个叫珠儿的丫鬟是谁了。

    这珠儿刚进府的时候乖巧听话,脸圆圆的,一副好福相。王秀咏瞧着喜欢,就放在身边做了二等丫鬟,贴身伺候着。

    苏老爷有天过来的时候夸了珠儿一句,又多看了她几眼。

    珠儿慌慌张张退了出去,王秀咏却觉得她是故意的,让苏老爷能记住这丫鬟。

    就算苏老爷是个凉薄的,对别的漂亮丫鬟上心,她心里依旧不痛快。

    王秀咏就想着赶紧把这丫鬟给打发出去,随手指了府里一个小厮,就要配给珠儿。

    当时那个丫鬟死活不肯点头,王秀咏越发觉得她心大,这是要攀上苏老爷,硬是让婆子把人绑了去洞房。

    第二天王秀咏起来的时候,听说小厮被花瓶敲破了头,流了一地的学,那个叫珠儿的丫鬟也跳井死了。

    她也没放在心上,让人给了小厮一点赏钱来压惊,承诺会再许配一个丫鬟给他,又让人草草把珠儿的那口井给封了,压下了消息。

    珠儿进府的时候是一个人,像是个孤儿,过了一阵子也没哪个亲戚上门来,王秀咏便把人彻底忘记了。

    这时候婆子提起,王秀咏总觉得不对劲,看着婆子的眉目跟珠儿有点相似,顿时皱眉。

    老婆子盯着她,扯了扯嘴角道:“苏夫人贵人多忘事,怕是忘记了珠儿是谁了。不过没关系,珠儿当初卖身是为了给我筹钱治病。等我病好了,才知道主人家丧心病狂把她压着许配给一个歪瓜裂枣的小厮。就那么个小厮,也配得起我的珠儿?可怜她被污了清白,只能跳井,最后死无葬身之地,连个尸身都没能寻到。”

    她说着,目光里透着狠辣:“珠儿去的苦,苏夫人也尝尝这滋味就好。”

    说罢,身后两个粗壮的婆子走了过来,一把架住王秀咏就出了马车。

    王秀咏吓得脸色都白了,原本就身子虚弱,不管怎么挣扎都甩不开两个婆子的胳膊,硬生生给押到河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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