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小心,快往高处跑!”
    一行四人拼命朝着高处跑去,红主居高临下俯瞰着他们,残忍地笑道,“本来不想动用真身的。若是你们刚才死了,还没那么痛苦。”
    她抬起手,向着何月明拍下。这只手掌太大了,厚重的黑影覆盖住了整个小岛,让人根本无处可逃。说时迟那时快,就在巨手拍下来的一瞬间,四人纷纷跳进了湖水中!
    何月明向下沉去,那只手径直追了下来,有如一张巨型的勺子,将四个人都捞了起来。红主看着手心里池塘大小的一汪水,以及里面狼狈的四个人,笑道,“先吃哪个好呢,要不还是一口全吞了吧?”
    何月明呆呆看着她巨大的嘴一张一合,心里阵阵发寒,止不住的绝望涌上胸口。难道就这样了吗?自己终究还是无法报仇。在这样恐怖的巨人面前,在这样绝对的实力面前,人类就跟蝼蚁一样渺小,捻捻手指就会粉碎。可是她好不甘心啊!即便只是蝼蚁,她也要给仇人留下终生难忘的伤疤。
    她脑海传音给丛山深,“如果我钻进她肚子里面去……”
    丛山深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面无表情地拒绝了,“不,我不想变成粑粑被拉出来。”
    开什么缺德玩笑?就算他的意识体没那么容易消亡,他也不想体验一遍大便是如何制造出来的过程。
    明明是生死攸关的时刻,何月明却被他一番话弄得有些哭笑不得,她缓缓吐出一口郁气,慎重地说,“丛山深,你说过你以前很强大,我现在就把身体彻底交给你,你能杀了她吗?”
    旁边的徐步青闻言猛然一凛,厉声道,“不行。”
    何月明露出个抱歉的苦笑,“对不起,大哥,这是我跟他一早便定下的契约。”
    “那便把契约转给我——”
    红主冷冷看着这一幕,终于忍无可忍打断,“你们都当我不存在吗?”
    她阴冷的目光落在何月明身上,“碍事的家伙,先吃了你吧。”
    她伸出另一只手,来抓何月明,徐步青见状大急,正要上前,丛山深却抢先一步,挡在了何月明的身前,从断掉的右臂伤口里冒出几股新的藤蔓,牢牢缠住了红主落下的手指。
    “你现在把身体交给我也没用,我需要一段时间融合。”
    听到他不紧不慢的回答,何月明终于忍不住面露绝望,这时丛山深却突然抬起左手一把掐住她的下巴,猛地亲吻上去。碍于强敌在侧,这个吻很短,却很用力,丛山深抬起脸,地舔了舔唇角,不满足地抱怨道,“这是老子第一次做亏本生意。”
    他再转回身时,整个人的气势赫然摇身一变。如果是之前的他是慵懒的,漫不经心,好像森林里晒着太阳的猛兽,那现在的他就像一把杀人无数的宝剑,散发出强烈到可怖的杀意,连徐步青都为之一震。
    丛山深缓缓抬眼看向红主,红主瞳孔猛然收缩,这杀意腾腾的眼神,这似曾相识的面孔,一个名字在她脑海里呼之欲出。
    丛山深抬起手,手臂上的藤蔓不断分裂纠缠,渐渐形成了一个钻头的形状。钻头飞快地旋转着,肉眼根本难以看清它的速度,气流汹涌聚集而来。红主看着这钻头,脸上的血色迅速褪去,像是看见了世上最不可思议的东西,蓦然大叫起来。
    “是你,原来是你!战场绞肉机!”
    丛山深斜斜翘起唇角,“看来你听说过我。”
    “不可能!你明明已经被挫骨扬灰了!”
    丛山深冷笑一声,疯狂旋转的钻头如离弦之箭射出,快得几乎看不见影子,下一秒,它便锐不可挡地扎进了红主的胸口处。要知道,巨人一身铜皮铁骨,而红主身体的强悍程度更是远在张世杰身上,然而这一次却被轻易地洞穿。
    心脏处剧痛袭来,红主脑海里立刻闪过从前残酷的回忆:当年她虽然从未与这个杀神交过手,却亲眼目睹过他残杀了不少自己这方的战士。他惯常喜欢用钻头这个独特的招式攻破巨人胸口处的命门,然后长驱直入,在里面将巨人的内脏绞杀得一塌糊涂,到最后只剩下一滩血肉,战场绞肉机也因此得名而来。
    如今,自己也要被他杀死了吗?
    “不,我不能死!”
    红主猛然咆哮起来,她猛然伸手用力抓住胸口处的藤蔓,忍住钻心的疼痛,一把拔了出来。伤口处立刻喷涌出大量的鲜血,有如气势恢宏的血瀑,哗啦啦剧烈涌出。
    她的血就好像一场巨大的暴雨,瞬间染红了整个湖面。
    何月明定定看着这一幕,垂在双侧的手不自觉紧紧攥成拳头,心中又是喜悦又是酸楚,复杂难言,不敢置信地问丛山深,“她要死了吗?”
    丛山深没有回答。何月明这才发现他的身体不知不觉已经开始变得透明,看上去随时会消散在空气,不由紧张起来。
    “丛山深,你没事吧?”
    丛山深吃力看了她一眼,“我的精力都被耗尽了,估计需要休眠一段时间,等我好了再……”
    他话没说完,身影便嗖的一声变成藤蔓缩回了她的手上,回复成最初纹身的样子,看上去比以前黯淡了不少。何月明默然半晌,温声道,“谢谢你。”
    她知道丛山深目的不纯,只是为了履行契约,可这一刻,她依然无比感激他。
    何月明抬头冷冷看向红主,心里说不出的痛快。红主胸口的血还在往外涌,嘴里也不断地涌出血沫,两只眼睛里的光渐渐黯淡下去,身体摇摇欲坠。
    “我不能死,我必须活着,我还有太多的事情没做——”
    她终于维持不住,砰然砸了下来,湖中顿时掀起滔天巨浪。底下水流激烈涌动,何月明拼命挣扎,向着远处游去,可刚才的恶战也耗尽了她所有的体力,她游不动了,只能任由剧烈的水流裹挟着,将她拉扯向湖心深处。
    迷蒙中,她看见徐步青俊脸上满是紧张担忧,飞快地朝自己游了过来。何月明努力想要挤出一个笑。
    再见了,大哥,等下次醒来时,你见到的人就不是我了。
    掀起惊涛骇浪的湖面终于渐渐平息,血色的湖水在夕阳下闪着莫测的点点碎光。
    第三卷完
    第四卷
    何月明呻吟一声,悠悠醒转。入目是瓦片搭就的屋顶,她茫然地眨了眨眼睛,意识渐渐回笼,侧头看了眼四下,这是一间简陋却干干净净的房间,里面的摆设也很简单,一张旧床,床边搭着个矮小的桌子。从打开的窗子里吹进来一阵阵凉爽的风,风里透着股鱼腥气。何月明心中疑惑,刚从床上坐起身,门帘就被掀开,一个身材粗壮的中年大婶走了进来,看见她苏醒了顿时眼睛一亮。
    “姑娘,你醒啦?”
    大婶粗声粗气的,满面笑容地问她,“睡了这么久,肯定饿了吧,我给你拿点吃的来。”
    说完不等何月明回应,又麻利地转身出了门,很快伴着脚步声,大婶端着碗热腾腾的吃食走了回来。
    “刚熬好的鱼绒粥,快试试,可鲜甜了!”
    何月明接过粥,并没有马上吃,而是客气地笑了一下,“谢谢大婶,请问这是哪里?跟我一起的人呢?”
    她记得当时的情况万分凶险,自己被大哥紧紧拥在了怀中,两人在惊涛骇浪里身不由己地被抛上抛下,湖水汹涌地往口鼻里面灌,肺部炸裂般地难受,很快她便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
    大婶哈哈笑道,“你们也是命不该绝,被冲到了余家湾中,刚好我跟男人在那边打鱼,一网下去就把你俩捞了上来。”
    说起前天的事,大婶还记忆犹新,夫妻俩划船到了江心,撒网捕鱼,一网子下去沉甸甸的,两人只当捞到了大鱼,喜出望外,使出吃奶的力气往上拉,谁知拉上来里面竟是湿淋淋的两个人,登时吓得夫妻俩魂飞魄散。好在检查后发现他们还有气在,赶紧救回了屋。
    “你俩可真是命大。尤其是你男人,浑身都被石头撞得伤痕累累,啧啧,简直没有一块好肉。”
    大婶回忆起男人身上的情况都不住摇头,身上伤口密密麻麻,被江水泡得发了白,捞起来后还在止不住地往外涌血,但昏迷中的他依然紧紧搂住怀中娇小的女子,女子被他护得极好,瞧着伤口要少很多。夫妻俩用力想要将他俩分开,谁知那昏迷中的男人忽然睁开了眼,眼中的寒光看得他俩不由都打了个寒颤。
    “没事了,没事了,你们得救了。”
    大婶赶紧解释了几句,男人沉沉看了他们一眼,哑着嗓子说了声有劳了,这才松开手,让夫妻俩帮忙救治。
    想到t?这里,大婶不由露出艳羡的眼神,对着何月明笑道,“那是你男人吧,长得也太俊了。”
    说起来,眼前这小姑娘长得也好看,两人在一起时登对极了,就跟年画儿上走出来的一样。
    何月明赶紧摆手道,“大婶,你误会了,他是我大哥。”
    “大哥?只怕是情哥哥吧。”
    大婶调笑道,她可是过来人,那男人看何月明的眼神就跟当年自家老头子看自己时一样,虽然自家老头子的样貌比起男人差远了,可眼中的爱意却是一样骗不了人。
    何月明见她一副认定的神态,无奈地笑了笑,“大婶,那我大哥人呢?”
    “你大哥见你一直没醒,着急得很,说是要去城里找医生。咱们余家湾离城里有段距离,我就让你蒋叔赶着马车送他进了城,估计再快也得过了晌午才回来。”
    从大婶口中,何月明得知原来她此刻身处的是嘉陵江支流边的一个小渔村,这里的人世代都以打鱼为业。因着地势偏僻,倒也避开了外面的战乱纷争。
    “还不知大婶您怎么称呼?”
    “我姓郑,郑金花,你叫我金花婶就行。”
    “好嘞,多谢金花婶救命之恩。”
    何月明笑道,“我现在身无长物,等回去后一定好好报答你们。”
    “客气啥。”
    金花婶豪迈地挥挥手,“我跟老头子救人可不是为了这个,是积德呢。行了,你也别光说了,粥都凉了,快喝粥吧。”
    何月明正好有些饥肠辘辘,舀起粥喝了一口。鱼茸粥被熬得软糯清香,入口回甜,让人食指大开,何月明忍不住传音道,“丛山深,你快试试这个。”
    说完半天没有等到丛山深回应,何月明这才想起当时丛山深说了自己要休眠一段时间,看来应当是还没醒。也不知他要休眠多久,对战巨人那一击想必已经耗尽了他全部力量吧。
    想到激烈的拼上性命的那一战,何月明竟然有种恍惚的不确切感,像是在做梦一般。红主真的死了吗?自己总算大仇得报了吗?那其他的人会怎么样,那些留在何宅里面的人……
    想到这里,她忍不住想要尽快赶回何宅去看看。金花婶见何月明有些出神,担忧道,“怎么了,妹子,可是还有哪里不舒服?”
    何月明见她面容关切,摇摇头,笑着说,“没什么,这鱼茸粥太好吃了,我忍不住回味而已。”
    金花婶了然状,“那是,你大婶我这手艺,可是全村最好的,当时就凭着这一手拿下了你大叔,来,我再给你盛一碗。”
    她接过空碗正要往外走,突然想起什么,扭头想想,“反正你也醒了,来院子里坐坐。外面日头大,正好晒晒你身上的潮气,免得潮气入了身体,以后容易遭老寒腿。”
    何月明欣然起身,走出房间。明亮的阳光落在她身上,她微微眯起眼,享受着太阳蓬勃的热力。这时耳边突然听到稳健的脚步声渐近,她心中一动,放下手,向院门处看去。下一秒,徐步青出现在门口。看见她的一刹那,徐步青一愣,旋即目光里涌现出狂喜,大踏步向她走来。
    “小月亮,你醒了!”
    “大哥——”
    她话还没说完,已经被徐步青一把用力地搂进了怀中。他的怀抱宽阔而又坚实,一股暖流涌上何月明心头。她伸出手,用力回抱徐步青。
    “小月亮,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徐步青鼻音略微发瓮。天知道他看见她紧闭双眼迟迟不曾醒来时,心里面有多惊惶。他好不容易才找回她,绝对不允许再一次失去。
    何月明感觉到他身体的微微颤抖,温柔地嗯了一声。
    “是啊。”
    “我没事,大哥你也没事,真是太好了。”
    她松开手,退后一步,笑盈盈地看向徐步青,徐步青也眸光炙热地锁着她,何月明突然有些不自在,转开视线,见金花婶正暧昧地看着他俩,顿时越发有些耳热。
    徐步青后面跟着的中年男人就是城中请来的大夫,他仔仔细细地给何月明把了一番脉,摸着胡须道,“这位小姐无事,想必是先前消耗过巨,身体疲累到了极点,才会昏睡这么久,接下来好好修养一番便是。”
    “身上的伤口也不碍事,每天以此药早晚擦上一次即刻痊愈,只是可能会留疤。”
    何月明还没说什么,旁边的金花婶已经哎呀一声,面露惋惜,“小姑娘水灵灵的,留疤多不好呀,大夫就没有好点的药吗?”
    徐步青皱着眉头,也看向大夫。他本就生得严峻,不怒而威,大夫被他一大早从城里强行拉了过来,也不敢有什么抱怨,此刻更是战战兢兢道,“这已经是本店最好的金疮药了。”
    何月明笑道,“留疤就留疤,没什么大不了的,谢谢大夫了。”
    大夫送口气,连午饭也不敢留下吃,收了诊金后匆匆离去。金花婶热情地招呼大家一起用了午饭后,便极有眼色地拖着蒋叔离开。
    “我们要去打鱼啦,你们两个好好休息休息。”
    “对了,妹子,记得给你男人上药,他背上的伤口老深了,看着都吓人。”
    看着金花婶和蒋叔匆匆离去的背影,何月明有些尴尬,挠了挠头,“金花婶好像误会咱们了。”
    徐步青嗯了一声,“正午日头毒,咱们先进屋吧。”
    何月明不假思索地答应下来,迈脚进了屋。等徐步青也进来后,她突然有些后悔,屋子本就狭小,徐步青人高马大的,顿时让整个空间都显得逼仄起来,空气似乎也变得更加黏腻闷热。她清了清嗓子,正想开口说话,徐步青突然在她面前蹲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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