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而他率领贺锦、葛麟重返甘肃以后,第一个占据的城池就是西宁,以保证能够稳固河湟的局势。
    河湟,有时候也称湟水谷地,顾名思义,就是指黄河支流湟水沿岸谷地。
    其大致范围在兰州以西,囊括西宁、碾伯等地。
    碾伯守御千户所,即后世海东市。搁后世,仅这两市,就占据了青海六层以上人口,就知道其地位如何。
    而此地又与河西走廊分别处于祁连山山脉南北两侧,地势又高,很容易通过山中通道阻断河西走廊。
    故而若想经略西域,必先经略河西;若想经略河西,必先占据河湟。
    甚至除了对河西走廊和西域的影响之外,此地又是“唐蕃古道”的起点,是陕西影响藏地的必经之地,你说那张应辰如何肯动?
    因此,这张应辰到达西宁以后,除了晓谕甘肃诸城,归降义军以外,竟是一步不离,死钉在这里。
    他这一死钉在西宁不要紧,顿时震慑了西宁卫官兵和大小一十六家土司。
    好歹这张应辰也担任过几年甘肃巡抚,多少有些威望,有他在此,哪个造反之前,不先掂量掂量?
    他这一掂量不要紧,鲁氏、东李、东祁几家土司一反,其他十余家土司个个坐山观虎斗,竟然没有一个跟随他们起兵,这下就尴尬了。
    鲁氏、东李和东祁三家,每家麾下不过千余精兵,即便再征召一些土民、番兵,也不过两三千之数,如何不捉襟见肘?
    那东祁、东李两家合起来,不过三四千之数,如何敢把张应辰手底下的贺锦、葛麟两部人马抛之脑后,堂而皇之攻打兰州城?
    东祁家主祁廷谏不由对东李家主李天俞说道:“为将者,未虑胜,先虑败。”
    “如今贼人虎视眈眈于后,正如锋芒在背,岂可得也?”
    “我意先西而后东,即便打不下西宁城,至少也要夺取碾伯,以为后盾,方可无忧!”
    那李天俞闻言,也没用太好的办法。
    千料万料,他们没有能料到张应辰这厮居然有这么大的影响力,导致他们一着不慎满盘皆输。
    “也只能这样了,动作要快,万万不能让贼人率先反应了过来!”李天俞最终点了点头,下定决心道。
    只是这决心一下,反倒坏了事儿。
    原本其他一十四家土司都在那里看戏,张应辰情知东祁、东李和鲁氏造反,也不敢轻易征讨。
    怎知这两家来这么一手,顿时把碾伯附近的土司架在火上烤了。
    从秦,还是从明,你们都选一个吧!
    废话要选当然还是选从秦了!
    这当然不是这几家土司深明大义,而是不管怎么说张应辰手底下都有五千精兵虎视眈眈。
    他们这个时候夹在两者之间,若是从明,岂不是首当其冲,一家老小全做了炮灰?
    故而,他们只咬紧牙关,一边死守碾伯,一边连忙派人向张应辰求救。
    贺锦恼他们两面三刀,不由谏言道:“这些人都是些墙头草,不如我们晚去两日也好杀一杀他们的心气。”
    “不妥,不妥!”葛麟闻言吓了一跳,不由连忙阻止道,“正是因为他们两面三刀,才当及时出兵才是。”
    “若是等他们投了贼,我等再出兵,悔之晚矣!”
    甘肃巡抚张应辰闻悚然一惊,连忙下令道:“贺锦上前听令,我命你即刻率领骑兵,支援碾伯,不得有误。”
    “但凡守住碾伯,此次平乱,你便是首功!”
    第104章 费邑宰
    “镇西将军,城中父老对您望眼欲穿,早已经备下牛羊酒水,以待王师!”陈长梃刚到兰州城东门,只见魏从义率领兰州城上下大小官员,列在城门外两旁迎接道。
    “打仗岂是儿戏?”陈长梃闻言不由冷眉一竖,呵斥道。
    “本将身为舜王兄长,一不缺钱财,二不缺美色,三不缺吃喝,都散去吧!”
    “诸位姑且放心,这一回本将若不能剿灭诸贼,保一方平安,情愿马革裹尸还!”
    当陈长梃说到“马革裹尸还”的时候,还特意指一指身后的棺材。
    众人闻言一愣,顿时心里不由一松。
    虽然鲁氏、东祁、东李三家土司固然家底雄厚,实力强劲,但是和声震天下、连破明军主力的义军比起来,谁都不认为他们具备相匹敌的实力。
    由于义军新据陕西,四面八方都面临着敌人的威胁,到底能不能抽调兵力和甘肃土司死磕到底,反而是众人最关心的一个问题。
    然而这一次,舜王不但派遣自己的义兄陈长梃亲来,随行的还有一副棺材,这倒让众人吃了一颗定心丸。
    陈长梃未必非得带着棺材来,躺在棺中回,但是义军这种彻底平定“叛贼”的决心却是让兰州上下看到了希望。
    “征西将军,这边走!”兰州参将费邑宰在前面引着路道。
    陕西镇原设有总兵官一人,分守副总兵一人,分守参将五人。
    其中分守陕西兰州参将,又简称为兰州参将,便是这五人之一。
    “这兰州城挺大啊!”如今的陈长梃走南闯北,也称得上见多识广之人。
    只是看着兰州城规模,也不由惊讶万分。
    “见笑了,见笑了!”费邑宰闻言笑道。
    “这兰州城地处西垂边地,乃西北第一重镇,故而多兴土木。”
    “明初设城六里二百步,城高三丈五,宽两丈六,东南西北各开一门,共计四门,此内城之始也。”
    “及宣德年间,又增筑外城,周十八里一百二十步。至正统年间,增设外郭九门,兰州城大体形制,至此方定。”
    “十八里?”陈长梃闻言也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
    如今义军治下,最大的城池西安城周四十里,而第二大城池洛阳也才八里多,这兰州城外城居然比洛阳城墙长了十里左右。
    “比不得洛阳,洛阳城虽小,大都无城,城外犹有很多百姓。兰州虽大,却有内外两城,实际以军事防御为主。”费邑宰闻言不由解释道。
    “费参将果然不止知县之才,实在是令人刮目相看!”陈长梃闻言不由讶然道。
    没想到这人作为一介武夫,对兰州城历史掌故却了如指掌。
    而其名字费邑宰的典故则出自论语,顾名思义,所谓“费邑宰”就是费邑的知县。
    据论语记载,孔子的弟子子路推荐子羔担任费邑宰。结果孔圣人就说:“贼夫人之子!”
    啥意思?就是说“你这是害人家孩子”。
    原来这个地方形势复杂,而弟子子羔又素来不被孔子看好,所以才有这种说辞。
    只是后来子羔还是担任了费邑宰,并且政绩斐然,完全出乎孔圣人意料。
    这费邑宰父母取这个名字,当然不仅仅期望他将来担任一方“百里侯”,而是期望自己的孩子能够和子羔一样,在不被人看好的情况下能有大出息。
    这类四书五经中的典故,对现代人来说非常冷僻,而对以四书五经为基本教材的明代人来说,却是耳熟能详。
    那陈长梃却不似张顺那般不学无术,虽然他只是个武廪生,却也熟读四书五经,知晓其中典故。
    “不敢,不敢,末将本西安人氏,颇知边事,原是河州参将,因为兰州参将被三边总督梁廷栋抽调战死,遂移镇于此。”那费邑宰闻言笑道。
    “刚巧我也做了些功课,正合遇到将军,一发说了出来。”
    “西安人?”陈长梃闻言不由上下打量了费邑宰一番,笑问道,“哪个卫出身?”
    “不敢隐瞒将军,实乃西安前卫出身!”费邑宰闻言脑门冒汗。
    “家里被义军征收了多少地?”陈长梃半眯着眼睛,捋了捋胸前的长髯问道。
    “额……差不多有八九百顷!”费邑宰冷汗就下来了。
    原来先前义军清理西安府卫所屯田,凡是占屯田百亩以上者,一发收归公有。
    这费邑宰家作为西安前卫军籍,历经十代人从攒下这许多家业。
    结果义军一来,不说全部没收,也折损了十之八九。
    义军清理屯田的好处固然非常大,其中恶果也逐渐显露了出来。
    “八九百顷?”陈长梃闻言也不由吓了一大跳。
    代一顷一百亩,这八九百顷就是八九万亩。
    混得不好的大明藩王,估计也才这个水准。
    俗话说:“夺人钱财,如杀人父母”。
    义军这一手何止杀人父母,简直是刨了人家祖坟了,这让陈长梃如何不惊。
    好在陈长梃也很快反应了过来,既然这厮没有和鲁氏、东祁、东李三家土司勾连造反,想必也有几分想法。
    他不由笑着安慰道:“你且放心,舜王素来有功赏,有过罚,允厥执中,未有偏碍。”
    “费氏虽然折损些田亩,也没用什么打紧,日后凭本事挣回来便是。”
    “若你果然一心追随舜王,殿下定然不会有半分芥蒂,该你的一分都不会少。”
    若说费邑宰心里没有半分怨言,那谁也不会相信。
    但是,当初家里给他写信诉说被义军“夺”了家产的时候,费邑宰也怒发冲冠,几欲起兵和“贼人决一死战”。
    奈何“贼人”势大,其直属上司临洮总兵张应昌又死心塌地投了“顺贼”,他一个小小的河州参将又有什么办法?
    等到张应昌生怕他闹事,将他打发到兰州担任参将,那鲁氏土司鲁允昌还真给他写信,请他“反正”。
    那费邑宰思量了许久,最终还是偷偷烧了书信,只当此事不曾发生过。
    原来他心中自掂量道:“贼人势大,数任三边总督皆天下英才,仍旧不是其对手。”
    “如今张应昌、左光先之流先后投其麾下,显然榆林将门早已经和他勾搭完毕。”
    “那陕西三边四镇又有三镇在人家手中,单凭几个土司,成甚鸟事?”
    “如此,还不如留着身家性命,静观其变!”
    于是,这才有了陈长梃发现他跟脚之事。
    陈长梃一席话,顿时说得费邑宰有几分心动。
    面前这个人乃是秦王殿下的结拜大哥,又是其执掌一方的得力干将。
    若是自己能跟着他,建功立业,立下许多功劳,再挣回两倍家产,也未必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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