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数的疑问,纷沓而来。
    很快,他到了一个地方,居然在此时,有人请他落座。
    蒙在他眼上的黑布,也被人解下。
    吕震眼前猛地一亮,有些不适地眨了眨眼,却也在看清眼前的景物后,知道自己应该处于宫中的某处偏殿之中。
    在这里,除了押解他的朱勇,还有几个宦官,此时正在对这小殿进行最后的清扫,所有人都低着头,没有人理会他。
    而在此刻……
    朱棣正站在这偏殿的窗外,没有入殿,这个位置,里头的人倒不容易发现他。
    此时,他正背着手,脸色凝重,瞥了一眼站在一旁的张安世道:“如何了?”
    “陛下。”张安世低声道:“臣……可以动手了。”
    朱棣颔首:“要朕同去吗?”
    张安世道:“亦可亦不可。”
    朱棣不耐烦地道:“那他娘的到底是可不可?”
    “可,可……陛下说啥就是啥。”
    第173章 完蛋了
    此时,除了张安世,站在朱棣的身边的,还有纪纲和邓武。
    此二人胆战心惊的样子。
    听闻这一桩钦案竟没有结束,尤其是这纪纲,更是人都麻了。
    又慢了一步。
    一步落后,处处落后。
    再结合陛下升任张安世为锦衣卫指挥使佥事,让他心里莫名烦躁。
    当然,他清楚,张安世毕竟只是祸患,而眼下,真正让他火烧眉毛,不得不分心去应对的,恰恰是邓武。
    邓武成了同知之后,开始在卫中收买人心,对他这个指挥使也不似从前那般的恭敬了。
    纪纲很清楚,指挥使只是名头,而一旦自己连邓武都指使不动,那么越来越多的校尉就不会对他再生出敬畏之心。
    长此以往,他可能就什么都不是了。
    朱棣背着手,始终没有和纪纲说几句话,却是率先进入了这小殿。
    吕震一见到朱棣和张安世鱼贯而入,并没有什么表情,除了眼睛转动了一下,依旧坐着,犹如活死人一般。
    到了今日这个地步,其实无论是任何人在他的面前,他也已知道自己的结局了。
    一切都变得没有意义了。
    除了直面死亡之外,他对一切都没有兴趣。
    朱棣看了张安世一眼道:“朕只在此听。”
    张安世点头:“是,那么臣就开始了。”
    朱棣颔首。
    张安世看了一眼吕震,便道:“吕部堂,别来无恙了。”
    “又见面了。”吕震苦笑道:“哎……老夫以为上一次是最后一面了。”
    张安世道:“最后一面,你不嫌便宜了自己吗?”
    吕震低头,不语。
    张安世道:“好啦,我们闲话少说,现在……你还有什么可交代的吗?”
    吕震摇头,依旧是之前的答案:“一切都是老夫指使,我勾结了鞑靼人……”
    张安世道:“你知道我不想听这些。”
    “可老夫知道的就是这些。”吕震苦不堪言地道:“难道还要问多少遍呢?若是侯爷非要教老夫承认子虚乌有的事,老夫自然也愿意承认,老夫知道你们的手段。”
    张安世叹了口气,才道:“我给了你许多次机会,可你依旧置若罔闻,本来我并不想将事情做的太绝,那么……这就是你逼我的了。”
    吕震依旧不为所动,只道:“老夫落到这样的下场,即便侯爷做出什么事,老夫也不会怨恨。”
    张安世道:“不见棺材不掉泪。”
    吕震道:“不,老夫已经见了棺材了,只求一死而已,自然,老夫也知道,老夫罪孽深重,所谓千古艰难惟一死,如今老夫是求死而不可得。”
    朱棣面上露出不悦之色,这二人你一言我一语,却没有一句进入正题。
    可此时的张安世,却好像是猫戏老鼠一般,不疾不徐地高声道:“吕震,你勾结的根本不是鞑靼人!”
    此言一出,可谓是石破天惊。
    他说话突然这样的大声。
    连听的无聊,昏昏欲睡的朱棣,都打了个激灵。
    可……吕震毫无反应。
    张安世盯着吕震,道:“我说对了吗?”
    吕震面无表情:“侯爷说什么就是什么吧,老夫早说过,侯爷想让老夫招供什么,老夫都可以配合。”
    张安世笑了笑:“你既这样说,也好,那么不妨……我们就当讲一个故事吧。”
    “老夫洗耳恭听。”吕震扯出一丝勉强的笑容道。
    他喜欢听故事,至少比遭受酷刑要好。
    张安世道:“从一开始,你确实打着勾结鞑靼人的招牌,而且绝大多数人……如陈文俊之流,也确实被这个招牌所蛊惑,那些心里还装着前朝的所谓遗民,继而成为了你的爪牙。”
    “甚至……你勾结鞑靼部,也确有其事。你们与鞑靼部产生联系,又利用前朝作为号召,看上去……似乎一切都完美无缺。”
    此时,吕震低着头,没有任何回应,就好像睡着了。
    张安世继而道:“可实际上,这只是你和幕后之人演的一出好戏而已,因为这样做,有三个好处,其一:即便是陈文俊这些爪牙被拿了,朝廷追查下来,可能也只是一个勾结鞑靼部的案子。其二:你们恰恰利用了某些读书人,思怀前朝的心思。借他们来掩盖你们真实的目的,还可利用他们,为你们接下来的举动做准备。”
    吕震面上没有丝毫的波动,他甚至勉强地笑了笑,这笑声很苦,言外之意似乎是在说:这个故事……实在有点让人不知所谓。
    张安世则是接着道:“这其三嘛,便是……你们确实有勾结鞑靼人的意思,因为只有北方的边镇乱了,你们才有火中取栗的机会。”
    吕震道:“侯爷果然是个会讲故事的人,这个故事……很好。”
    张安世却是冷冷地看着吕震:“而这些,其实都是表象,你吕震是什么人,你不是陈文俊那样的蠢货,你比任何人都清楚,所谓的恢复大元,不过是痴人说梦!似你这样的精明人,怎么会因为这些去冒险呢?”
    朱棣此时倒是来了兴趣了,他若有所思,时而观察吕震的反应,时而看看张安世。
    在这小殿之外,纪纲和邓武二人依旧毕恭毕敬地站着,此时彼此四目相对,这眼神交错之间,不免都带着几分冷意。
    只见殿中的张安世继续道:“一箭三雕,真是好手段。”
    吕震道:“侯爷如此看得起老夫,认为老夫有这样的通天之能,老夫真不知是否要感谢侯爷。”
    张安世道:“那你就感谢我吧。”
    张安世死死地盯着吕震:“很快,你就会更加的感谢我了!”
    说罢,张安世转头,看向身边的宦官:“劳烦公公,是否可以去让我兄弟,将那个孩子带来。”
    这一番话,看似是轻描淡写,甚至张安世的语气十分的轻松。
    可这一刹那之间,吕震的脸色却是骤然变了。
    他低着头,尽力想要掩饰自己的表情,可身躯竟下意识地开始颤抖起来。
    张安世笑着看他:“你可知道……带来的孩子是谁?”
    吕震喉结滚动,吞咽着口水,略带结巴地道:“我……我……并不知道……”
    “你知道!”张安世凝视着吕震,似笑非笑地道:“你一定觉得很意外吧。”
    吕震突然咬牙,狰狞地看着张安世:“你到底想做什么?”
    张安世看着吕震:“你是聪明人,难道我在想什么,你不知道吗?”
    “我……”吕震脸色开始扭曲,身子颤得更厉害:“张安世,我与你不共戴天。”
    他试图想要起身。
    却被一侧的两个宦官轻松地按回了座椅上。
    吕震双目之中,带着绝望,却又不甘地道:“你真要将老夫置于死地才干休吗?”
    张安世这时反而气定神闲下来,淡淡道:“我当初给过你机会,可你自己没有抓住,现在何以这样质问我?”
    吕震便垂着头,努力地平抑自己的情绪。
    这时……朱勇竟是抱着一个孩子来了。
    这孩子看着两三岁大,朱勇咧嘴朝他道:“你猜一猜谁是你爹?”
    孩子似乎很害怕,吓得一言不发。
    吕震抬头,看着那孩子,猛地想站起,可惜……被人狠狠地摁住。
    那孩子见此情状,吓得哇哇大哭起来。
    他这一哭,吕震就更为激动了,他口里大呼:“张安世,有种便杀了老夫……来呀,杀了老夫……”
    张安世朝朱勇使了个眼色。
    朱勇便哄着孩子道:“别怕,别怕,叔叔带你去看大金鱼。”
    那孩子才勉强止住了哭,被朱勇抱着离开。
    张安世笑看着吕震道:“说罢,说出来……或许真的可以法外开恩,陛下就在这里,这是你最后的机会了。”
    吕震失魂落魄地一下子瘫坐在了锦墩上,双目透着深深的绝望。
    他张口,却好像是哑剧一般,竟是说不出话来。
    张安世继续鼓励他:“事情到了这个地步,若换作我是你,我一定会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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