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礼道:“卑下已打探清楚了,此人去岁至京,在北平的时,就有神仙之称,到了京城之后,曾给赵王殿下的眷属看病,似乎效果都不错。此后,他的名声便传开了,淇国公……还有武安侯,不只如此,还有吏部尚书……也都曾请他到府上看病。”
    “臣命人一家家的去问,他们都说……此人医术高明。这是臣搜罗来的……关于他这些时日,给人治病,以及用药的记录,恳请陛下过目。”
    宦官传至朱棣的手里。
    朱棣低头,细细一看,看过之后,便交给张安世。
    张安世也大抵地看过。
    朱棣道:“张卿家,是否有问题?”
    张安世道:“此人确实是名医。”
    朱高燧听罢,立即道:“父皇……儿臣……总算是洗清了冤屈,儿臣……”
    他开始泣不成声:“为何天家兄弟,连请人给自家的兄长看病,也成了不怀好意?难道儿臣在父皇的心目之中,就如此不堪吗?至于安南侯……如此羞辱儿臣,还请父皇为儿臣做主。”
    朱棣此时心烦意乱,却勉强安慰他道:“知道了,知道了。”
    说实话,朱棣方才不是没有怀疑过,因此现在反而显得有些亏欠。
    就在此时……突然有人道:“殿下……醒了,殿下醒了……”
    此言一出。
    朱棣豁然而起。
    张氏和朱瞻基也激动起来。
    朱高燧道:“莫不是回光返照吧?”
    他还想说啥,又猛地自觉失言,便将话戛然而止。
    一行人忙去寝殿。
    却见此时,朱高炽竟是坐起,他脸色虽还苍白,不过稍稍恢复了些许的红润。
    此时,见许多人围拢上来,便挣扎着要起身朝朱棣行礼。
    朱棣一把按住他,道:“不必多礼了。你身子可好些?”
    朱高炽道:“父皇,已是好了不少,也不知是什么缘故……只是觉得……舒服了许多。”
    朱棣确认不是回光返照,这才大喜。
    可朱高燧的脸色却是微微一变,不过这神色,却是稍纵即逝。
    他随即回头,去看一眼也尾随而来的周神仙。
    周神仙面带微笑,可眼底深处,却露出了疑惑之色。
    在他看来……事情显然超出了他的掌控。
    他站在原地,躲避了朱高燧的目光。
    却依旧还僵持在原地,一动不动。
    朱棣大喜过望,连忙道:“好,好,无事便好。”
    朱瞻基惊喜地高呼:“父亲……”
    他这一喊,立即便被张氏捂住了嘴,轻声告诫:“不要惊扰你父亲。”
    朱瞻基懂事地点头,口里咕哝:“为了庆祝,应该准备十只冰棒,带绿豆的。”
    可惜无人理他。
    朱棣长长地松了口气之后,显得有几分疲惫。
    可就在此时……
    张安世突然大喝一声:“来人……将这大夫给我拿下!”
    此言一出,绝对是石破天惊。
    那陈礼小心翼翼地跟在后头,一听到侯爷下令,顿时……抖擞精神,龙精虎猛一般,朝那许太医扑去。
    许太医直接被扑倒,哎哟一声,他口里要喊。
    陈礼见惯了这样的场面,既然侯爷要拿人,那么这人十之八九就是乱党,陛下就在此,可不能让他害了陛下和这么多的贵人。
    于是立即骑在了许太医的身上,一拳便砸了下去。
    砰……
    许太医遭受暴击。
    刚刚喊了一半的话头,骤然停了。
    半张脸直接淤青。
    陈礼怒道:“闭嘴。”
    张安世站在一旁,惊呆了。
    朱瞻基此时没心思去计较冰棒,眼睛瞪得比铜铃大,一时津津有味地看着。
    这寝殿之中,谁也没有预料会出这样的变故。
    朱棣背着手,回头来看,见是许太医,不禁皱眉。
    张安世虽然很想装不认识陈礼这个笨蛋,却还是硬着头皮道:“错了,错了,这个人是太医,我说的是大夫,是这个姓周的。”
    陈礼:“……”
    此时,陈礼不禁嘀咕,太医不就是大夫?至于姓周的,他不是神仙吗?
    为何不早说?
    不过这等事,完全就是靠人的悟性和理解能力。
    很明显,陈礼在这方面,颇有欠缺。
    当下,他一轱辘起身,便又朝着周神仙扑去。
    周神仙又惊又怒,可惜他虽是仙风道骨,却无道法,在陈礼的面前,还差得远了。
    陈礼一把提了他的衣襟,他身子便好像是落叶一般,再不听自己的使唤。
    被孔武有力的陈礼转了半圈,而后陈礼的膝盖狠狠地顶了他的肚子。
    周神仙啊呀一声,人直接倒了下去。
    “哎哟,哎哟……”有人惨叫。
    只是惨叫声,暂时不是这周神仙发出来的。
    却是那许太医,半张脸成了猪头一般,他捂着脸,疼得发出杀猪一般的惨叫。
    几个宦官,很识趣的将许太医抬走,送太医院就医。
    只是接下来发生的变故,却又让所有人都震惊了。
    朱棣眼里先是闪过疑窦,可随即,他似乎明白,张安世这样做,一定有他的道理,于是阴沉着脸,不露声色。
    朱高燧脸色惨然,却强打精神,道:“父皇,父皇……不是已经查清楚了吗?怎么又……父皇……这是构陷啊。”
    只有朱瞻基,开始越发的兴奋起来,小小的身体里,似乎迸发出了一种前所未有的精神,令他眼睛张得更大,连嘴都要张开。
    此时此刻,阿舅的生死,和父亲方才差一点病故的事,暂时被他抛之脑后。
    那周神仙,终于开口,他忍着剧痛,气急败坏道:“这是要……要做什么?你们这是要做什么……难道……难道……就因草民身份卑微,就可如此任意欺辱吗?”
    陈礼喝令他跪下。
    张安世走上前去,道:“周……神仙……嗯……到了现在,你一定是要百般抵赖,你的手段,也很高明,只可惜……你遇到了我。”
    周神仙道:“我有天大的冤屈……有天大的冤屈,赵王殿下,赵王殿下救我……”
    赵王朱高燧只觉得后颈寒风飕飕,打了个寒颤。
    第218章 原形毕露
    这周神仙口里喊着冤枉。
    张安世却只是冷冷地看着他。
    朱棣则心知这里头定有蹊跷。
    他眼眸朝朱高燧扫视了一眼,却是坐定,目光落在这所谓的周神仙身上。
    周神仙还在鸣冤:“冤枉,冤枉……这是要做什么?”
    张安世笑吟吟地看着周神仙道:“看来你果然是名医。”
    “确实是略有薄名。”周神仙理直气壮地道。
    张安世道:“那么你可知我这姐夫,得的是什么病?”
    周神仙道:“此乃体虚之状,兼且又染了心疾……”
    他的应对,几乎没有任何的破绽。
    至少太医们得出的诊断,也是如此。
    现在张安世却将他拿住,这周神仙是何等奸猾之人,立即叫屈:“我的诊断,难道错了?若是我的诊断有误,那太医们难道没有失误?赵王啊……赵王……你害苦我了啊,若非你领我来,我何至到这个地步!”
    他的话里带话。
    仿佛只要不是赵王带他来,他就不会有事一般。
    弦外之音是,张安世故意栽赃他,正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是奔着赵王去的。
    张安世气定神闲地道:“死到临头,还不自知,到了如今,还想逞口舌之快,看来你是对我张安世不太了解。”
    说罢,张安世看向朱棣,行礼道:“陛下可知太子殿下所患的是什么病症吗?”
    朱棣道:“你但说无妨。”
    张安世道:“说有心疾确实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却是,体虚的情况之下,肠胃出了一些问题。”
    朱棣道:“这样看来,此人的诊断,倒是没有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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