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闭上眼睛,深深嗅着姜念身上的味道。
    他至始至终最害怕的还是眼前的姜念会消失,更怕他死亡的事会再一次发生。
    “做了个不好的梦。”
    陆聿亲了下姜念发顶,续道:“做的杂酱面吗?”
    姜念笑道:“你怎么知道?”
    陆聿低笑:“闻出味道了。”
    对于陆聿做的什么梦姜念没再继续问,吃饭的时候姜念看了眼陆聿的眼睛,发现他眼睛里的红血丝少了许多,姜念本想着吃过饭让陆聿再睡会,陆聿说他已经睡好了,下午去团里报道,晚点回来陪她一起做晚饭。
    吃过饭陆聿把锅碗洗了,姜念回屋里绣图,绣图耽误了小十天的功夫,得及时补上。
    下午的时候关露和岳巧过来了,关露又瘦了一圈,倒是岳巧,脸蛋肉眼可见的圆了一点,见姜念盯着她脸蛋看,岳巧佯装生气的瞪她一眼,伸手拍了拍脸蛋说:“身上一点肉没涨,全涨脸上了,老雷昨晚还跟我开玩笑,说别人怀孕是大肚子,我是大脸。”
    姜念和关露没忍住笑出声。
    “你这趟出去怎么样?”
    关露坐在板凳上,捧着姜念给她冲的麦乳精喝了两口。
    姜念道:“还不错。”
    见关露脸色比她走之前好一些,想到今天见到罗副团长时他说的话,便问道:“我听罗副团长说你这两天好多了,不吐了是吗?”
    关露笑道:“好点了,只要不闻油腥味就没事。”
    三个人聊了许久,一直到黄昏渐落的时候关露和岳巧才走,没一会陆聿回来了,带了一兜子葡萄,姜念摘了一小串洗干净坐在床边吃着葡萄,眉眼弯弯的笑着:“从哪摘得呀?”
    陆聿笑道:“村里面。”
    陆聿把要做的肉和菜切好,姜念就负责炒,晚饭刚做好顾时州和陈尧就来了,两人提着麦乳精和零食过来,谁也没空手,东西多的姜念都不好意思,饭桌上,陈尧吃了一口鱼肉, 砸吧了下嘴说:“还是那个味道!”
    陈尧拿了一瓶酒,三个人喝了几杯酒。
    陆聿简单的提了凌教授,说他现在挺好的,没干什么重活,顾时州端起酒杯朝陆聿碰了下,一口干了,放下酒杯时看向姜念,笑道:“弟妹,辛苦你了。”
    姜念摇摇头:“不辛苦。”
    她知道顾时州对她好是出于她照顾过凌教授,对她是感激之情,陈尧说起他和舒雪的事,姜念问了一句:“你打算和舒雪什么时候定日子?”
    陈尧挠了挠后脑勺:“这周日休息我去找她,问问她的意思,我想着今年就把事办了。”
    提起这个,陈尧说起了他的家事。
    他是家里的老来子,父母前两年都陆续去世了,家里就剩下一个亲姑姑,要是和舒雪把事定下了,就发电报回去告诉姑姑,让姑姑过来一趟,至于舒雪家里的情况舒雪也告诉陈尧了。
    舒雪的爷爷早些年是打鬼子的,家里也是根正苗红的底子,爷爷奶奶早些年去世了,父母都健在,她上面有两个哥哥都成家了,大哥早些年也是军人,后来转业,在县城里上班,二哥一直在乡下,和大哥走的路子不同。
    可以说舒雪家比陈尧家的情况要很许多。
    陈尧搓了搓脸,对姜念说:“我其实挺怕舒雪她家里人看不上我,毕竟我一个孤儿,家里无依无靠的,舒雪跟着我也挺受累的。”
    姜念道:“这个主要看舒雪,只要她不在意问题就不大,日子是两个人过出来的,只要舒雪真心喜欢你,想和你生活下去,这些对她来说都不是问题。”
    陈尧闻言,压在心里的一块石头逐渐落地:“前几天我跟舒雪见面和她说了我家里的事,她跟我说她不在意。”
    舒雪也对他说过,这些年她一直在绣庄待着,自生自立的本事也有,她说她从小是被奶奶带大的,和父母也不亲,父母重男轻女,更喜欢两个哥哥,倒是爷爷奶奶很疼她,爷爷跟她说当年打鬼子的历史,奶奶教她刺绣。
    不过她太笨了,刺绣学的不精,但养活自己不是问题。
    陈尧可能是心里压着事,喝了几杯酒就醉了,和之前的酒量天差地别,他趴在桌上呼呼大睡,陆聿和顾时州在饭桌上说了一些话,基本都围绕凌教授,陆聿告诉顾时州,凌教授知道他女儿被他照顾的很好。
    顾时州端起酒杯灌了一口,说道:“谢谢。”
    最后走的时候,是顾时州背着陈尧回去的,陈尧醉的迷迷糊糊的还知道给姜念和陆聿打招呼,看的姜念不停的笑。
    第二天姜念去贺团长家,给贺团长和兰蕙子带点了老家的特产,跟兰惠聊了一会,这段时间兰惠还是坚持去扫盲班,现在会写不少字了,在家里还能跟贺团长对几首诗,日子过的高兴又充实。
    下午的时候陈萍过来了,跟姜念聊了一会就走了。
    前几天她妹妹陈芳给她发电报,说了陆团长和姜念回去办宴席的事,她那边的部队都知道陆团长跟他嫂子结婚的事了,说好的也有,说闲言碎语的也不少,也行好陆团长他们两口子走得早,要不然听见那些人说的难听的话,心里估计都不好受。
    这些天姜念一直在家里绣图,把前些日子空下的都差不多补上了。
    这天她刚放下绣针去厨房就听见外面传来吵闹的声音,那吵闹声是从对面传来的。
    姜念打开门看了一眼,不大宽敞的过道里站了好几个人,看着像是一家四口,男的长得又黑又壮,女的偏瘦些,皮肤干枯粗糙,后面跟着两个男孩,大的那个估摸着有十八九岁了,小的应该和方夏差不多大,身上的衣服都打着补丁,拎着蛇皮袋子,他们听见开门声,朝姜念这边看来。
    四个人满是打量的眼神看的姜念不舒服,她避开那些人的目光,看向从门里出来的何月,何月脸色僵硬,努力挤出一点笑,和姜念打了一声招呼,说:“这是老任的二叔一家。”
    姜念点点头,看见何月眼底流露的不耐烦就知道她很抗拒任营长二叔这一家。
    果然,接下来的几天,任营长家一天比一天‘热闹’,何月天天带着方夏和方国去食堂吃饭,要么就在姜念家待着,就是不回去,真跟何月她婆婆说的一样,任营长二叔一家都是无赖。
    吃任营长家的,喝他们家的,还想要他们家出钱看病,活脱脱把任营长当成了冤大头。
    何月带着两个孩子待在姜念家不回去,任营长半夜回来哄了半天才把人哄回去,一直熬了十天,任营长咬死不打申请表,没了部队的住下去的权限,任营长二叔一家没办法灰溜溜的走了,何月家也算消停了。
    任营长也松了口气,姜念见他好几次,发现任营长都憔悴了不少。
    看样子被他二叔一家也折腾的不轻。
    时间一晃就快入冬了。
    陈尧和舒雪的日子定在腊月初八,日子定好后两人买了许多东西特意来告诉陆聿和姜念。
    这半年的时间,姜念梦见过两次新世纪的家里,但两次回到自己房间,发现房门都是锁的,像是‘姜念’在刻意不让她踏进这间屋子,她只能坐在客厅里听着家人聊天说话,然后等着自己自然睡醒。
    这天一大早,外面传来方国高兴的声音:“下雪了,下雪了!”
    这是今年入冬以来下的第一场雪。
    姜念刚准备从床上爬起来就被从屋外进来的陆聿按在了床上,男人在她唇上啄了下,姜念双手推拒着他的肩,声音软乎乎的,待着刚初醒的音色:“我要出去看雪。”
    陆聿从床尾取来毛衣罩在她头上,笑道:“吃完饭再去。”
    姜念刚穿上衣服外面就传来敲门声,陆聿起身去开门,姜念穿上鞋子走出去,看到门外站着部队外的警备员,他朝陆聿敬礼后说道:“陆团长,外面有个中年男人找您,说要见您。”
    姜念有些好奇,是谁要见陆聿?
    第96章 单更
    警备员走后,姜念走进陆聿,轻声问:“这个点是谁找你呀?”
    陆聿眉峰微蹙,神色有些复杂:“不知道。”
    他穿上棉衣往出走,姜念紧跟着他,揪着他的衣袖:“我跟你一起去。”
    她挺想看是谁的。
    陆聿捋了捋她有些凌乱的头发,低笑道:“穿件厚衣服,外面冷。”
    “好。”
    姜念回屋穿了件棉衣跟着陆聿去部队外,路上遇见一道出去的田麦和邝秀,经过半年的时间,邝秀不再低着头,见了人也敢问一声了,尤其看见姜念时,笑着喊了一声:“姜婶子。”
    姜念摸了摸邝秀的脑袋,笑道:“去找纪老师吗?”
    邝秀点点头:“纪老师昨天过来了。”
    田麦说:“早上饭都没吃就嚷嚷着要见纪老师,这会不是下雪了,趁雪还不大,先给她送过去。”
    姜念问邝秀:“你现在画画怎么样了?”
    邝秀说:“纪老师上次夸我了,说我画的很棒。”
    这半年来邝秀变化挺大的,她的天赋在画画上,邝倩则在学习上很棒,听田麦说,邝倩这半年在学校的进步很大,把一些学生都赶上了,她学习很努力,放学回来后经常在书桌前坐到十二点才睡觉。
    姐妹两都在自己擅长的领域发展,这对田麦和邝副团长来说都是一种欣慰。
    到了部队外,田麦和邝秀先走了,雪下的不大,但几个人肩上和头上都落了雪,姜念握紧陆聿的手,扬起笑脸笑眯眯的看他:“你说我们两现在是不是白头了?”
    说完抓着陆聿的手抬了下,让他看两人十指相扣的手。
    陆聿笑道:“我们会真正的白头偕老。”
    “陆团长,就是这位找您。”
    警备员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陆聿抬头看去,姜念也循着警备员的声音望过去,那边站着一个中年男人,身上穿着厚厚的棉袄,头上带着护耳朵的棉帽子,嘴一圈都长了胡子,像是好几天没有打理了,那人看见他们,笑着朝他们挥了挥手。
    这个人姜念记得。
    是半年前在火车上跟他们有过一面之缘的中年男人。
    没想到他会来找陆聿。
    姜念这一刻能感觉到陆聿身上有一瞬间的紧绷,直觉告诉她,陆聿绝对知道这个男人是谁。
    不过他不愿意说她也不会逼他。
    “我们过去。”
    陆聿牵着她走过去,雪落在中年男人的帽子上,盖了一层白。
    那人对他们笑了下,说:“好久不见。”
    姜念抿着唇没说话,陆聿冷淡问:“找我有什么事?”
    中年男人笑道:“你还记得我吗?”
    陆聿颔首:“嗯,火车上见过。”
    “记性挺好的。”
    中年男人下意识摸了摸兜,好像在找烟,没找到后笑了下。
    陆聿没说话,等着他下文。
    过了一会中年男人把帽子摘下来拍了拍上面的雪,他微低着头,像是在斟酌怎么开口,犹豫了一会,先试探的说了一句:“你知道沈爱吗?”
    说完他才抬起头看陆聿的反应,男人面色平静,眉目深黑,冷静的让人看不出丝毫的破绽,只有被陆聿握着手的姜念才能从他的肢体反应上感觉到他明显的变化。
    在中年男人说出‘沈爱’的名字时,陆聿手指的骨节倏地用力,姜念感觉到了轻微的疼痛,直觉告诉她,‘沈爱’或许就是陆聿的亲生母亲,这本书的剧情里没有提及陆聿母亲的姓名,倒是上次回老家的时候,赵婶提过一嘴,陆聿的亲生母亲姓沈。
    姜念抿了抿唇,抬头看向陆聿。
    男人低垂着眉目,睫毛盖住眼底翻涌的情绪,相识三年,她从未看透过陆聿,就像此刻,她根本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雪渐渐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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