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麽麽实在是觉得季映兰今儿好心得怪异,但当着如画的面也不能给娘子难堪,领了命赶去海棠院借一些金绣线来。

    待张麽麽一走,季映兰便使了香草到门外去守着,自己与如画坐在了一处,二人眼珠儿俱是盯着门外低声说话。

    如画说:“眼下就有个好时机惩治了季海棠。”

    季映兰有些怀疑望了海棠一眼:“什么好时机?”

    如画得意笑道:“明儿季海棠要沐浴,若是咱们能引个男眷进去,这她是跳进黄河里也洗不清。”

    季映兰眼皮一跳,这引男眷去海棠院可就真的是胆大包天了!

    她抿了一下唇,有些犹豫:“怎么能引了进去,还不得在进院子就让人给拦下?”

    如画道:“咱们婢女是使不了守内院的几个门仆,可你是娘子,你使得了他们,只要支开了他们,放那男人进门,海棠院里的婢女,我给打发了就是。”

    季映兰依旧是不依:“那赵老婆子呢?我真的若是使了门仆离开,这查下了,岂不是要让我担着罪?”

    如画道:“您这婆子和赵老婆子好,不如打赏她些钱,让她去找赵老婆子叙叙旧,这点子她还是会通融的,咱们一箭双雕,那门仆的事情,您怕什么,只管说是守门的时候被人敲晕了,其它一概不知,只是劳烦您受些皮肉苦。”

    季映兰默默垂着头,既不应也不反驳。

    如画着急上火,急忙出口道:“您是忘了阿月还被关着么?”

    郑月是季映兰的软肋,她没法子置郑月不顾,但也不想冲动,便道:“今夜我与阿月商议再说?”

    如画加力劝说:“您这不是找折腾么?这时机可不是次次都有,您可别别扭了!和况您……”

    “别说了,我心意已定!”季映兰一口截断如画。

    如画再不敢伸舌头,在那里默了一会儿才说:“那咱们怎么得您的信儿。”

    季映兰想了一会儿便说:“我若使了张老婆子来找赵老婆子,就是信儿传来了。”

    如画说:“季海棠颇会保养,爱借晌午正阳之气入浴,您若真有这打算可要早些,免得咱们来不及使人出去。”

    季映兰点头道:“这个你尽管放心。”

    二人将此事论过,正遇上张麽麽回来,香草在外面大声招呼张嬷嬷,屋中二人便立刻闭口不言。

    张麽麽将一卷金线递给季映兰,嘴里抱怨道:“这大娘子身畔的清音真是块硬骨头,抓着奴问了半晌这线是拿来绣什么的……缠了奴许久!”

    如画与季映兰不约而同相视一笑,又各自移开眼去,以防让张麽麽看出猫腻来。

    老太太见到季海棠真为她绣的那金佛,心中是越发爱怜季海棠,要拉季海棠窝在塌上吃酥饼,季海棠不答应,老太太就说:“没想到你还真绣了这个,只这样大一幅金佛,也不是你一日能绣完的。”

    第29章 摸透脾性

    季海棠乖乖啃着手里的酥饼问老太太:“祖母,你说神佛真有眼么?”

    老太太笑说:“神佛有没有眼祖母不知道,只是人人都想求个心安,祖母也只是求个心安。”

    原来老太太并不是真的信佛,只是静心罢了,季海棠想起老太太摆在佛堂里的那盏玉佛,在老太太眼里,佛只是个装“心安”的罐子而已,是谁送的无所谓,这也是老太太能压住季兰芝的本事,心不同,眼界不同,本事自然就不同。

    她垂头静默了一会儿也说:“我也求个心安。”

    老太太听她今日这话里奇奇怪怪,未免失了年轻人的朝气,并不喜爱她这样沧桑的神态,则低声呵斥道:“你才多大年纪,要求什么心安?”

    季海棠仰头看着老太太,露出那夜看玉佛的虔诚神色:“海棠亦不知神佛是否有眼,若是有眼就保佑我的祖母平平安安、长命百岁,保佑咱们季家繁荣昌盛。”

    她两世为人,第一世受的苦太多,失去得太多,临到这第二世,她成了个“胆小鬼”,老太太和季家是她失而复得的珍宝,她庆幸得到这一切,可她无法想象自己失而复得后又得而复失的场面将又多难看,她害怕面对那样的场面!

    季海棠又说:“您的心安和我的心安不同,您是厉害人,讲求修身,而我只是个什么也不敢失去的吝啬丫头,求神垂怜罢了。”

    老太太心都要被季海棠化开了,捏了她的鼻梁说:“人都会有一死,祖母不怕!”

    季海棠咯咯笑了,余光斜了斜秀云,秀云摇了摇头,示意老太太并不是表面那样康健,季海棠失望地垂了垂眼皮,仍旧坚持道:“我的祖母一定能长命百岁。”

    祖孙俩正说笑,门外就来报请了“谢公子”来。

    老太太忙唤人请进来,季海棠因着外人来了也端正了坐像。

    少顷,谢靖进门来朝老太太行礼,季海棠也忙起身行礼,谢靖眼光自然又滑到她那手掌上,见她掌上未缠伤,略有蹙眉,面上却点了头应下她的礼。

    老太太则将谢靖眉眼细细看上几番,笑说:“这几日没招待你,还望你莫要嫌弃。”

    谢靖端端笑说:“老夫人说笑,季家与谢家本是一家,哪有自家嫌弃自家的道理。”

    他语意亲疏得体,老太太十分满意,连忙唤人送上茶汤。

    待谢靖在下首坐定,老太太才开口:“听阿郎说你要升迁了?”

    谢靖笑说:“这几年边关不太平,守固有几分武将之才,陛下有意拔擢武将,我许是能捡着这个好。”

    老太太看他谦虚谨慎,就笑夸赞:“你哪里是武将之才,不是文武皆修么?”

    谢靖并未将这点夸赞推走,只随着老太太笑。

    老太太又说:“让你来,是向你打听个事儿。”

    “依着你看阿郎什么时候能调回长安?长安那头的部署?”

    谢靖微微挑眉,有些意外季家的老太太插手此事,转念想起自己家中的老祖母亦是如此,也就平了意外,只道:“依着吴王的意,季兄治理蜀地尽心尽力,若无意外,明年初春便能调回长安,只...按守固对季兄的了解,他若稍稍变通……明年初春,守固一定能在长安迎接老夫人。”

    老太太心知谢靖说得在理,沉吟了一会儿说:“他性子板正,还需你在吴王面前多替他圆话。”

    谢靖笑道:“自该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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