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道宜怀的日子不错,天气已经不如之前热了,渐渐转凉,薛道宜坐胎也能轻松些。
    娘家和崔卉送来了不少东西,比谢家珍贵的不在少数。
    薛道宜被养得面色也红润不少,只是整日被人看着没法活动,她跟柳湘盈抱怨,“你不知道,我骨肉都躺软了,还没临盆估计都不会走路了。”
    柳湘盈替她捏了捏腿上的头,果真丰腴了些。
    崔卉摇了摇扇子,“那就和我家小侄子做个伴儿,两人一块学走路。”
    “我倒希望是个女孩。”薛道宜仰面躺着,“这样我也能多陪陪她。”
    柳湘盈侧目,薛道宜脸上已经有为人母的温柔憧憬,“届时,盈娘,无论男女你都是他的干娘。”
    崔卉扬眉,笑了笑没说话。
    柳湘盈一愣,薛道宜的声音传来,“没有你,也没有这个孩子,他叫你声干娘是应该的。”
    柳湘盈垂眼,扫过她还平坦的小腹,“都是一家人,二嫂不说我也会好好照顾他。”
    “不一样的。”薛道宜摇头,“亲生骨肉之间都有分别,我想让这孩子真真切切地敬你,爱你,更能护你。”
    崔卉哎呦笑道:“偌大的谢府,还护不住她一个小妇人吗?”
    柳湘盈也笑了笑,“二嫂有孕在身,想这些太伤身了。”
    “前几年心里怎么都想不通,才是真的伤身。”薛道宜无奈,转头问她,“你可知前些日子,大哥同大嫂大吵一架。”
    崔卉来了兴致:“为了什么?”看好文请到:miqingwu.com
    薛道宜:“钱氏被猜忌与人有染,大哥不知道怎的忽然发作,若不是怕多生事端,只怕要拉着宝哥儿滴血验亲。”
    通奸可不是小事,崔卉是个外人,没成想薛道宜这么不见外,虽怀了谢二爷的孩子,心思是半点没放在谢家身上。
    成亲多年的夫妻尚且如此,崔卉目光一转,看向已然丧夫的柳湘盈。
    谢远宵骗她良久,她就半点怨言都没有?
    柳湘盈确信薛道宜不多是道听途说,对一半错一半,若真是滴血验亲,只怕宝哥儿也会名声尽毁,覆水难收了。
    谢远致没这么不知分寸,她去找雪娘初时也是想让钱嫣不好过,如今目的达到,反倒从别人那知道了消息,心中似乎也并没有多少畅快。
    那日的愤怒,不甘好像统统都在午后的肉欲和纠缠中化为灰烬了。
    柳湘盈淡淡笑道,“大哥真是糊涂了,连这都信。”
    “许是心中不畅快吧。今日公务不顺,连带着上峰都明里暗里地挑他错处。”薛道宜问,“我记得叁爷近日也不怎么忙了,竟能在园子里瞧见他一两回了。”
    朝堂的事柳湘盈不懂,但也知道谢远岫和谢远致不是一路人。
    一个焦头烂额,一个闲赋在家,怎么都不像是小事儿。
    薛道宜怀孕,钱嫣也来看望。薛道宜让人带两人从后门出去,钱嫣最近诸事不顺,千万别跟她碰上。
    崔卉又去柳湘盈处坐了会儿,直到家中寻人来了,才恋恋不舍地起身。
    “那我先回去了,你有什么事儿随时来找我。”
    柳湘盈送崔卉到了马车边,崔卉拍了拍她的手,“镇国公宴请那日我来谢府接你,到时候一并过去。”
    “好,多谢崔姐姐。”
    ——
    天还未彻底暗下来,游船已传出靡靡丝竹之声,余音袅袅,勾人心神。
    杨言竹就不明白了,谈事情非得听这些乐曲吗?
    “萧明之,你这样我们怎么谈?”
    萧明之左拥右抱,就着身侧女子的柔荑饮下烈酒,“这有什么不能谈的,左右慕知还未来,我们再消遣消遣也无妨。”
    杨言竹哼了一声,挡开了送来唇边的酒,“行了,今天是你儿子的大戏,在自家边山弄一花船,不怕镇国公打死你。”
    谢远岫掀帘进来,“打死了事,也算成全了他一桩心愿。”
    萧明之醉醺醺地指了指前方,“知我者,莫若慕知也。”
    两名舞姬下去,杨言竹知晓缘由,喉头一哽,亲自给萧明之斟了茶水。
    过了片刻,又有一人掀帘进来,那人和他们一般年纪,气度卓然,华贵异常,虽面上带着浅笑,但仍让人觉着高不可攀。
    萧明之已然半醉,笑眯眯地揽上那人肩头,杨言竹和谢远岫对视一眼,一块拱手道:“叁殿下安。”
    柳湘盈坐在筵席中,崔卉带着她认识了不少命妇小姐,都是她从前不曾见过,也无法得见的人物。
    依着之前的名声和崔卉的引荐,她才不至于太过尴尬,面对的人往往听完,眼神中划过快而浅的恍然。
    是谢四太太,真是难得一见哪。
    柳湘盈亦有礼数分寸,直至有人传话筵席即将开始,两人才回到座上。
    柳湘盈觉得口感,连饮了两杯茶水,嘴里才尝出淡淡苦涩。
    四周灯落,有些昏暗,她悄悄说:“崔姐姐,今日多谢你。”
    崔卉并不在意,“你迟早都要认识的,我顺手推着做个人情罢。日后你要和谁结交,和谁要好,就是你自己的事儿了。”
    柳湘盈疑惑地看向她,崔卉扫过满堂华彩,漫不经心的说:“这一次请封世子也算意外,但结果未必不尽如人意。”
    “萧明之的妻子,齐氏是个普通人家,当初萧明之费了好大的功夫才说服镇国公夫妇同意。”思及此,崔卉哼笑了一声,“不过婚后萧明之依旧拈花惹草,对这位辛苦求来的妻子没有传说中的情分爱意。”
    筵席是为次子萧承所办。
    齐氏牵着萧承走出,场面静了一瞬,连柳湘盈都屏住了呼吸,压下了心中的惊异。
    齐氏面容精致,可似乎太瘦了,上过妆容的脸也能瞧出脸色的惨白无光来。
    她被搀扶着走出来,萧承则像个小大人似的坐在母亲身旁,夹菜添茶一应不假他人,亲力亲为。
    齐氏说得不多,讲两句话便咳嗽,萧承就递上茶水,声音稚嫩:“母亲歇会儿,接下来的儿子来吧。”
    萧承年纪小,声音小,但沉稳有力,不急不迫,丝毫不像是七八岁的孩子,柳湘盈侧目,崔卉脸上是满意的笑。
    她不禁想到了另一个孩子,口难言,心智不全,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齐氏脸上。
    她依旧憔悴,目光痴痴地看着自己的孩子,嘴角挂上了笑。
    柳湘盈浑身一冷,跟崔卉说了声便离席了,离开后她打开了谢远岫递给她的请帖。
    和其他人的不同,她这封请帖最后的落款人,是萧明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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