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完林见羽的辞行,许长安有些惊讶,不由略略皱了下眉头:“可是三叔那边有急事?”

    事关军机紧情,林见羽不欲多说,故而深吸了口气,做好准备才上前两步,拍了拍许长安肩膀:“小公子,林大哥先行一步,改日芜城相见,再请你与殿下痛饮三大杯。”

    林见羽说完,犹是不敢置信地抬起手,左看右看,硬是没感受到锥心刺骨的痛,忍不住想重新拍下许长安的肩膀。

    只不过他才刚抬起手,手腕便让人给捉住了。

    对着面色不佳的薛云深,林见羽识相地收回手,朝许长安薛云深两人匆匆拱了拱手,道了句“告辞”,便大步流星地走了。

    林见羽一走,凤回鸾跟着也请辞了。

    “家人可是都联系上了?可是真心诚意愿意再次接纳你?你现在返家,绿孩子父亲那边会不会有异议,再借故打上门找你麻烦?”许长安一叠声地问。

    凤回鸾微微一愣,泛着苦意的嘴角短暂凝住后,重新焕发出了温暖的笑意。

    世间有人白首如新,也有人倾盖如故。有人同床共枕唯剩异梦,也有人萍水相逢便如至交。

    凤回鸾笑了笑,托了把往下滑的绿孩子,道:“二位放心,经此一事,家人俱已明白了,往后再不会逼我成亲嫁人了。”

    “一路上多谢二位关照,回鸾感恩不尽。”

    凤回鸾抱着绿孩子,弯腰就要行大礼,许长安赶忙拦住了他。

    凤回鸾目光掠过佯装不在意的薛云深,反手握住了许长安的手指,将人拉近耳边轻声道:“墨王殿下是位好人,小公子你要记住我的建议,多生几个孩子套住他。”

    以为凤回鸾要交代什么要紧事的许长安:“……”

    凤回鸾点到即止,向许长安抛了个心照不宣的眼神之后,也抱着绿孩子走了。

    眨眼之间,送走了两位朋友,回去的路上许长安显得有些蔫头蔫脑的。

    一路没言语,等到了许长安房门前,薛云深才猛地伸手捉住了许长安的手掌,紧接着一言不发地狠狠搓揉起来。

    许长安被他弄得有点痛,不由皱着眉头问:“怎么了?”

    薛云深不说话,只顾着用力搓揉这许长安的手指。他近乎擦拭般,将许长安被凤回鸾碰触过的地方全都细细地搓揉了一遍。

    确定手指上没有凤回鸾的香气了,薛云深才放过了许长安又红又肿,俨然可怜兮兮的手指。紧跟着他低下头,出其不意地在许长安耳朵上亲了一口。

    “好了。”

    薛云深亲完,没等骤不及防的许长安有什么反应,已经先正人君子似的退后一步。

    “现在你身上都是我的味道了。”

    对着耳朵红红的许长安,薛云深掷地有声道。

    作者有话要说:  许长安:“下回你再亲我,我就把刺变硬扎你。”

    薛云深怀疑道:“你的刺还能硬?”

    许长安微微一笑:“刺虽不能,别的能。”

    当晚,薛云深好好教训了一番许长安,让他深刻明白了究竟是谁扎谁。

    第35章 我不太想生一窝的仙人球

    约莫是被亲习惯了,许长安这回看起来既没有恼羞成怒, 也没有气急败坏, 更没有怒气冲冲,他只是神色平淡地撩开眼皮瞥了眼薛云深。

    隐隐流动的眼波横横地斜过来,似牵未牵的嘴角衔着一缕足以令人神魂颠倒的笑意。许长安薄薄的嘴唇略微一掀, 薛云深好似看见他介于少年与青年之间的柔和嗓音,掠出了嫣红的唇峰, 在半空中缓慢凝成一朵了甜言蜜语的雪花。

    这片雪花径直朝薛云深射了过来,而后在他耳边, 缓缓荡漾出惊心动魄的诱惑:“过来。”

    平平常常的两个字,在今夜今时,从许长安嘴里吐出来, 便奇异地带了无尽的旖旎。薛云深耳尖不自觉地染上了可疑的薄红,他浑浑噩噩地嗯了声, 四肢极度僵硬地走了过去。

    待他走近了, 许长安才伸出手, 状似温柔地抚上了薛云深的衣领。

    带着一线幽香的好闻气息袭来, 薛云深喉结忍不住上下滑动了两下。正当他脑海不由浮现了各种闺房秘事时,许长安大如打雷的声音, 直接在他耳边炸开了。

    “你再不打一声招呼就亲,信不信我扎死你!”

    薛云深浮想联翩的表情登时卡住了。

    许长安却不管,终于把憋在心里已久的咆哮吼了出来,他心情大为畅快,近乎是愉悦地拍了拍手,关门睡觉去了。

    而险些被门板拍扁鼻子的薛云深,则是心有余悸地摸了摸鼻子,忍不住颇为感慨地想王妃真是太嘴硬心软了。

    明知自己的刺那么柔软,还说要扎他呢。

    饶痒痒还差不多哦。

    幻想着许长安的软趴趴刺拂过身体,挨了顿咆哮的薛云深,脸色不禁愈加通红了。他在许长安门外站了好一会儿,结果越站越血气翻涌,最后不得不弓着腰飞快跑回了房。

    在临岐住了三日,等护城河与城内潺潺曲曲的流水俱都结了冰,许长安一行人亦要重新启程了。

    辞别恋恋不舍的许长平,又同一长串足足七个的萝卜丁,再三保证了明年定来看他们,许长安带着满满两肩的鼻涕眼泪,在小外甥们的泪眼汪汪中,登上了马车。

    皮毛光滑的高头大马抬了抬前蹄,带动被细致裹了厚厚棉布的马车轮。许长安推开马车的小窗户,一再朝送出府外的堂姐堂姐夫挥了挥手。

    景澄对这个会画画折纸鸢的小舅舅特别喜欢,每回分别都要哭得肝肠寸断,这回也不例外。

    无奈这次在景澄的嚎啕大哭声中,还掺进了另外一道奶声奶气的啜泣。

    小七一觉睡醒,就找不到昨天亲过的绿眉毛小哥哥,早上已经哭过一阵,把嗓子都给哭哑了。因而这时候心有余而力不足,无法像哥哥们一样放声大哭,就只好一抽一抽地轻轻抽噎。

    身为长兄,景澄年纪小小已经颇有长兄的风范,他搂过小七的肩膀,一边打着哭嗝说“哥哥明天带你去找”,一边使劲踮高脚,朝逐渐远去的马车挥舞着胖乎乎的手。

    “舅舅你们明年记得来啊——”

    糯糯童音带着哭出来的沙哑,被冷风送到了许长安与许道宣耳边,挤在两辆不同马车里的二位舅舅,几乎是同一时间郁郁寡欢地叹了口气。

    天气寒冷,不好骑马,几人都缩在马车里。许道宣被薛云深从他与许长安的马车里赶出来,逃窜进了楚玉和段慈珏的马车,结果待了没一盏茶的功夫,又开始艰难地挪动圆球般的身体。

    “天可怜见的。”被段慈珏用饱含杀气的目光凌迟了整整一刻钟,许道宣呼哧呼哧地喘着气,心想还是换个地方吧。

    许道宣费力移动着,坐在他身旁的楚玉被挤得东倒西歪,不小心便跌进了段慈珏的怀内。

    段慈珏不动声色地别住楚玉的肩膀,将他往上一提,直接提上了自己的膝盖。

    整个人猛地腾空,楚玉小小地惊呼出声。等从险些被道宣球滚跑的惊吓里回过神,他发现自己已经自行双腿并拢地,端坐在段慈珏膝上了。

    “段恩人您……”楚玉不自在地扭了扭,企图从段慈珏腿上跳下来。

    “怎么了?”

    好不容易捞到近距离接触的机会,段慈珏悄悄收紧环住楚玉腰肢的手臂力道,脸色平平常常地反问道。

    楚玉想说恩人麻烦您让我下来,临到出口,又觉得这话有点怪怪的,好像道宣公子常去的长乐坊里头的姑娘们爱说的。

    此认知甫一勾出,当即就让楚玉涨红了脸。

    段慈珏偏偏还在那继续明知故问:“楚玉,你想说什么?”

    楚玉嗫嗫嚅嚅的说不出话,低低地含着肩膀垂着头,不先怀疑是否是段恩人用心叵测,反倒急着把自己羞了个面红耳热。

    “假惺惺的段慈珏!没用的楚玉!”

    许道宣恨铁不成钢地瞪了眼楚玉,奈何楚玉沉浸在羞赧里无法自拔,压根没收到这怒其不争的眼神。许道宣无可奈何,当即决定再也不管楚玉死活,先把自己摘出去以保平安。

    继续艰难困苦地挪动着,许道宣挣扎了老半天,总算将自己从被车门卡住的困境里解救出来了。

    赶马的车夫察觉到身边多了个人,抽空回过头,看见许道宣,忙道:“公子,您怎么出来了?外头冷,您还是进去吧,里头暖和。”

    “呼——”

    坐在车夫身旁,感受着刺骨的凛冽寒风,许道宣长长地了口气。他摆了摆手,谢绝了车夫的好意,表示对现在的位置十分满意,就不进去当讨人嫌的多余存在了。

    另一头,少了许道宣的马车内,则是陷入了奇怪的氛围。

    楚玉尝试了好半晌,都没能挣脱段慈珏,此时脸色已经红的如同火烧云了,倒显出几分手足无措的无助来。

    段慈珏不错眼地盯着楚玉露在外面的耳朵尖,直把那一片可怜的软肉盯地红彤彤,火热热,才勉强移开了目光。

    察觉到段慈珏目光移开,楚玉情不自禁地松了口气,结果还没来得及放松僵硬的脖颈,一双斜飞入鬓的乌黑剑眉忽地贴近了。

    与此同时,并行的另外一辆马车内,许长安突然没由来感到了一阵心悸。

    几乎是许长安刚刚捂住胸口的瞬间,懒洋洋趴在他膝间小憩的薛云深就立刻察觉到了。

    宛如一笔画就的细长眼睛自下而上倏地挑开,薛云深一个翻身扭坐起来,连忙扶住了许长安的肩膀,语气焦急地问:“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许长安眉头微蹙,说不出所以然来,只觉得那一下刺痛来得快且剧烈,痛过后,却又消失地无影无踪。

    摇了摇头,许长安道:“没事,可能是刚刚打瞌睡,魇住了。”

    这个时候,所有人,包括最为警觉的段慈珏在内,都没意识到有东西借由许长安为媒介,盯上了他们。

    薛云深听了许长安的解释,并没有就此放下心,他固执地要求许长安靠在他怀里,表面理由是这样会舒服一些。

    当然,这个要求不出意外地惨遭拒绝。

    许长安把喋喋不休的薛云深推到一边,从暖手筒里伸出两根手指,略略推开了一点马车小窗户。

    紧接着,看清外面景象的许长安愣住了。

    时近傍晚,天光惨淡,暮色苍茫,朵大乌云停滞在不远处光秃秃的李树树顶,官道上除了两辆并行的马车空无他人。白色雪花自天际而来,顺着李树枝桠的缝隙飘落,纷纷扬扬地织成了一片风雪交加。

    许长安探出手,一小片微白的雪沫落入他掌心,不出片刻便消融了。

    “下雪了。”薛云深挤了过来。

    “是啊,下雪了。”

    许长安应了声,和薛云共同簇拥在小小的窗户前,望着外面纷至沓来的茫茫雪花。看了没一会儿,许长安到底忍不住,再次伸出手,窝起掌心,去接雪花玩了。

    薛云深看着许长安眉眼间舒展开来的笑意,原本想劝止的话不知不觉就消了声。

    因为出行不方便,许长安惯用的攒珠玉冠被换成了青玉发簪,松松束着三千青丝。几缕从发簪里头挣出来的乌黑发丝,柔柔地垂在他脸颊两侧,映照着不描而红的薄唇与乌鸦羽翼般浓黑的眼睫,让风一吹,便吹成了画卷里的惊鸿一瞥,诗文戏曲里的惊艳一绝。

    “我王妃真好看。”薛云深默不作声又很是得意洋洋地想。

    他在内心里小小地衡量了一下,觉得为人丈夫,应该胸怀宽广,不能斤斤计较,于是在方才的念头后面添上了一句:“比我还好看。”

    过了会儿,胸怀宽阔的墨王殿下,觉得比他还好看的墨王妃玩得差不多了,就攥住了王妃冷冰冰的手,边将冻得冰块似的手指捂进掌心,边劝诫道:“好了不许玩了。”

    许长安没过多强求,他用另外一只手关了小窗户,而后侧过头,视线落在认真哈气企图快速替他搓热手指的薛云深身上,心里那一点关于断袖的怅惘,不知怎的,就销声匿迹了。

    择君一人,终老此生。

    好像也是挺不错的选择。

    虽然这个选择背后,伴随着屁股贞洁不保,以及肚子要撑炸的惨痛后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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