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晳心里没着落,叫了李固来:“福晋和小阿哥去了德州,这院子就没人守着了吗?人呢?”
    他不是叫图嬷嬷说,只需要带身边的人去就成了,怎么就把人都带走了呢?
    都带走也就罢了,连看院子的也不留下来?
    李固不知道,他也是跟着弘晳一道回来的,就只知道福晋和小阿哥已经启程的消息。
    弘晳没好气地道:“还不给爷滚去问清楚。”
    李固被踹了一脚,连忙去问了。
    弘晳在这儿坐着,越坐越是心浮气躁。
    起身走走,可这屋里什么都没有了,他转来转去的更憋闷,便出了屋子站在廊下。
    等了半晌,李固没回来,也没别的人来,弘晳就真恼了。
    就在他怒意上头的时候,回廊尽头忽而亮起一盏灯。
    有人提着灯款款走来。
    漆黑一片的回廊上,随着女子慢慢走过来,一盏一盏的风灯也依次亮起。
    弘晳喧嚣的心忽然就安静下来了。
    是苏玳。是他的小福晋。
    一身鎏金粉袄,衬托的她娇艳如花。
    只一眼,弘晳就移不开目光了。
    他脑海中浮现的,是今日永珚满月宴上,她的娇容美貌。
    明明白日里才见过,此刻再看见她,却恍若隔世,像是隔了几辈子没见似的。
    “你骗爷呢?”弘晳走上前去,要夺她的风灯,要握她的手,要攥她的腰身。
    苏玳都走到他跟前了,噙着笑走过来,仪态万千婀娜多姿,可她心里还生着气呢。
    不让弘晳碰到她的一片衣角,灵巧的退后,嘴上凶他:“骗爷怎么了?爷不是也让人骗妾了么?”
    她什么都不知道,稀里糊涂的以为他会回来。结果他要送她走。
    说到这个,弘晳就有点心虚了:“那不是骗。”
    苏玳冷哼:“怎么不是骗了?爷什么都不说,等人到了才告诉妾,叫妾立刻收拾东西就走,连一声告别都没有,这般匆忙。”
    “爷是要做什么大事,这么怕妾和永珚留在这儿碍事?”
    弘晳眸中流淌的光慢慢凝结起来:“爷是怕爷走之后,旁人护不住你们。”
    “多少人暗中盯着苏园。我们都不在京中,四叔他顾不上这么多。永珚还小,我不能冒险。”
    苏玳问他:“你要去做什么事?”她最想问的就是这个。
    苏玳回来了。
    伺候她的奴才们自然也跟着回来了。
    回廊上的风灯全部亮起。院子里,屋中,都慢慢亮起暖色的光亮。
    虽然屋子还空着,可这儿,已然恢复了弘晳熟悉的往日的模样。
    外头还是有些冷的,苏玳刚出月子,弘晳怕她这么着站在这儿吹风会受凉生病。
    就想牵着她的手带她进屋去说。
    苏玳还不肯叫他碰,却当先走进去了。
    跟他生气,倒是没必要冻着自己的。
    屋子确实是叫苏玳搬空了些,是她跟福春福夏说好的,叫奴才们收拾出个样子来。
    要看着像是她和永珚都走了,所有人都走了,就留给弘晳一个空屋子。
    叫他尝尝人去楼空的滋味。
    这会儿回来了,四个福和奴才们的手脚都很快,把东西又放回来了。
    苏玳去美人榻上坐下,等着弘晳和她说。
    美人榻上没位置了,弘晳只好坐旁边的软凳上。
    他说:“我去宫中,除了谢恩。还要请皇上准我去各地方核实亏空。”
    “这一去至少半年不能归京。想要彻底的将这件事查清楚,至少要一两年的时间,我没法常伴你们母子身边,我担心这个时候会有人对你们不利。只有送你们去德州,在阿玛身边,我才能放心。”
    “不告诉你,是怕你不愿意。”也是不知道该如何说起。
    他好像没法儿在这个时候和小福晋开口说离别。
    苏玳挑眉:“爷让图嬷嬷和我说,我就能愿意了?”
    “爷以为,我是那种爷什么都不说清楚,我就稀里糊涂抱着儿子跟着他们去德州,叫你‘放心’的人?”
    弘晳轻声说:“你在爷心里,一向是乖巧懂事听话的。”
    苏玳不当这是夸奖的话:“我听话,那也得分时候。爷什么都不说清楚,我不可能走的。”
    “抱着儿子离开你去德州,那我成什么人了?”
    “一个月前,我生永珚的时候,爷还说喜欢我喜欢的不得了呢,怎么这一扭脸就忘了?”
    “是谁一脸冰凉的眼泪,和我说没我不行的?”
    弘晳垂眸,自个儿笑了笑,不顾小福晋的反对,把人抱在怀里重重亲了亲:“爷错了。”
    “回来看见空屋子,想到你不在,永珚不在,爷就难受。确实是,没你不行。”
    苏玳狠狠戳他胸膛:“不叫爷瞧见真章儿,爷就不知道刀子戳在心上是什么滋味。”
    “爷怕我们母子受欺负,难道离了爷,我们就真活不成了?要真是活不成,躲到哪里都没用。”
    “何况,妾不想走。妾想留在京城。哪怕你不在,我也不能走。我带着儿子走了,那叫人知道了成什么了?太孙妃带着小阿哥走了,难不成皇太孙真的失势了么?”
    苏玳轻声说:“爷在京城,我陪着爷。爷出去了,我等着爷回来。”
    弘晳此时抱着她,方才有种脚踏实地的真实感觉。
    怀中人娇软,却是他的命根子:“玳玳,爷从未觉得你是负累,也从不会觉得你是拖累。只是太珍视你,想要好好的保护你,不令你受一丝一毫的伤害。”
    “你是爷的底气。任何时候都是。”
    苏玳抱住他,声音软下来:“那以后不许再有这样的事了。不许再叫我离开你。”
    “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要陪在爷的身边。”
    弘晳垂眸轻笑:“好。”
    苏玳摸摸他的脸。
    在家养了这么久,她的男人也没怎么胖过,但是瞧着就是丰神俊朗的好看。
    这才进宫一趟,前后不过几个时辰,她怎么就觉得他似乎是憔悴了些呢?
    他执意要做那件事。康熙那边必然是雷霆大怒。也不知在宫里又经过些什么事。
    他顶住了什么,又或者是康熙逼迫他什么了呢?
    苏玳有点心疼,摸着他下巴上的小胡茬,轻声问:“爷还要出京吗?什么时候动身?”
    若时间来得及,她要好好给他收拾行装。外头还冷,也不知道他第一站先去哪里。
    这大半年都在外头,许多东西也不可能一下子就置办好,肯定是陆陆续续要送去的。
    弘晳默了片刻,眸中闪过奇异的淡光,而后才说:“爷不出京了。”
    他跟康熙相持不下的时候。
    雍亲王入宫了。雍亲王提出了和他一样的想法,但是雍亲王要自己去核实。
    康熙不愿意弘晳沾手这件事。可亏空之事横亘在这里过不去,也不可能忽视它。
    最终,康熙同意了雍亲王的求准。雍亲王得旨,去各省巡查亏空。
    这次没人跟雍亲王去,雍亲王自己带人去,康熙是一概不管的。
    康熙巴不得这事越拖越久最后搞不成。能给旨意雍亲王已经很不错了。
    若要他支持雍亲王,那绝不可能。雍亲王只能自力更生。
    弘晳想,他的话还是起作用了。他就知道,四叔不会袖手旁观的。
    苏玳听了,拽了拽弘晳的衣袖:“爷留在京中?”
    “嗯。”弘晳轻轻点点头,“爷留在京中。爷会帮四叔的。”
    康熙四十六年八月,西北藏事稍定。
    岳钟琪及十三阿哥进藏处置事务一切顺利,抚远大将军十四阿哥却因为他判断失误,所领大军并未全歼准部余孽。
    主力受到重创,首犯却逃脱了。
    康熙下旨,令他们暂定。令岳钟琪十三阿哥及胤禵回京受赏。
    十三阿哥册为贝勒,十四阿哥册为恂郡王。岳钟琪亦有赏赐。
    众人皆高高兴兴的在乾清宫受赏,胤祥也表现的很得体。
    但等一切结束了,胤祥连自己府上都没回,跑到弘晳的园子里来喝酒了。
    弘晳许久没见他十三叔了,见了面就夸:“军中历练一趟,十三叔果然不一样了。今日得封贝勒,将来郡王就不久了。”
    胤祥就为了这个郁闷,找弘晳要酒喝:“老十四他明明失误了,竟封了郡王?这是个什么道理?我这么做哥哥的,反而只是个贝勒。”
    弘晳笑,把永珚送到胤祥怀里:“十三叔抱抱我宝贝儿子。他长得可好了。”
    “我儿子在这,十三叔别喝酒了。喝茶吧。”
    第65章 065
    胤祥最是个潇洒自在的人,寻常事情是都不放在心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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