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的苏漠是当红武将,是他不该得罪的人。
    他顾不得现下处理的事,站起身顺着皇兄的话说:皇兄说得对,先吃点垫垫,随后去拜见父皇。
    见苏漠表情不变,他又连连解释:我跟着皇兄去苏家道歉。问了御医,御医说苏小姐没什么大事。这两天起身走路不晕。忘了点事,很快会记起来。
    苏漠的右手扶在刀上,变动姿势随时如要拔刀。
    四皇子本能祸水东引,很快哈笑离间起面前两人:苏漠,你和苏小姐都姓苏,像她亲哥。回头我皇兄成亲,必要你送亲。
    苏漠知道四皇子想做什么。他收回看四皇子的冷眼,再次对上商景明,话里冷中带讽:你在京城就这么照顾她?成亲?你连指婚的圣旨都要不来。看似五尺,实则无骨。
    几乎是指着骂人虽为太子,屈从帝王,婚事都无法做主。
    商景明半点不恼。
    他轻笑一声,想到前世苏小侯爷拼死护在东宫前。他对人有万分容忍,附和点头:是。该选个好日子,去要个指婚的圣旨。该让礼部忙起来了。
    苏漠对峙商景明。
    他根本不觉得苏千轶该嫁给太子。
    太子迟早一天登基,到时后宫数不清的人,哪里还有苏千轶的位置。她太聪明,太敏锐。这样的性子坐上太子妃位,成为未来皇后一国之母,早晚伤己伤人。
    他姿势没变,并不信任。要是太子如此一说就能成,两人婚事不可能拖到现在,连订婚都没订下。没有名头,不管苏千轶做什么事,任谁都敢在私下嘲两句苏家女想太子妃位想疯了。
    苏漠冷笑。
    商景明稍一斟酌,诚邀苏漠:等她伤好些。我会去找父皇。苏漠,你要一起来么?
    苏漠冷眼看人:来看陛下搪塞你?
    帝王不给圣旨,怕苏家成为外戚权倾朝野。到时如若苏家把控朝政,太子当权,他身为侯爷和苏千轶熟络,文臣武将架空权势,哪还有帝王威严在。
    光想想,这婚事下辈子都别指望。
    苏漠:半年不见,殿下愈加天真。京城好男儿有的是,我自会为她找一门好亲事。要是京城中的男儿不行,哪怕让我们军中男子入赘也成。
    商景明淡笑着,轻描淡写回话:那我怕这位男子活不过三天。为了人性命着想,小侯爷还是不要随意挑选人为好。
    他招呼人:坐。喝口茶,等尔东拿吃的来。要是你想打四弟,我帮你看门把风。不能打明显的地方,免得他又去找贵妃父皇哭诉。
    四皇子心中微颤,又恨不得把牙咬碎。刚对苏漠的忌惮早抛到脑后,只剩对自家皇兄的忌惮和愤恨。他此时此刻脑中只剩:皇兄真是虚伪又令人厌烦。
    苏漠对着商景明,盯着看了片刻。半年不见,这平日总揣着太子架子的人,是有些不同了。他第一回 在太子口中听到如此带杀心的话。
    他嗤笑一声,大步入座,将头盔与腰间刀搁置在桌。
    门口此时再度有动静。
    刚处理好商户一些事的崔仲仁出现在门口,朝着屋内人恭敬行礼并观察着:三位殿下,第一批上等品已经确认好名单,该送宫中了。
    皇庄里苏千轶对三条船撞上的事,一无所知。
    她哪怕知道,也只能幽幽望天,不知事情怎么会到这等地步。她不在皇庄在书房,遭受的苦难不比外头少。
    八岁孩童在书房里陪她,被阻拦后不再到处翻找东西,很快心思转到作画上。
    有的人被娇宠太过,天赋有限,作画恣意,在纸上画一朵月季,能用手腹蹭出几个藕节。最后委委屈屈试图求助苏千轶。
    苏千轶全无记忆,顺从提笔尝试勾勒了几下,让其勉强能看。世上月季,恐怕没有几朵能拥有如同藕节一样的叶子。
    但苏楚瑶的目的是让苏千轶回想起过往。苏千轶好不容易勾勒好的画,很快又被小孩换了一支细笔破坏。苏楚瑶在月季边画上了几个大小完全不合理的小人。
    她现在八岁,懵懂跟着娘亲和姐姐苏千轶外出过,尚且不知道世俗弯弯绕绕:这是娘!这是姐姐。我们去妙峰山踏青。
    她画出一条波澜壮阔的线,充当一座山。这画作上,月季比人高,山能比人矮。相当厉害。
    娘亲抱着我,姐姐在边上走。苏楚瑶描述着她们三人出门,我想要一朵月季。娘亲买了一朵,亲自给我插头上。姐姐不要,娘亲没给姐姐买。
    于是其中最小那位奇形怪状的小人,脑袋上又多了一朵几乎半个脑门大的月季。
    如此画作,万年罕见。
    苏千轶欲言又止。凭这种画能想起什么?这不叫回忆,这叫捏造记忆。多看几年,这辈子都想不起来过去。
    这张纸不忍再看,春喜拿出新的纸更换。
    苏楚瑶糟蹋起新纸,画了新的内容:回去的时候,姐姐需要买新的书桌。我太小了,玩得累,睡着了。娘亲带我先行回家。姐姐一个人去买书桌。
    苏千轶看着纸上落画:我一个人去买书桌?
    苏楚瑶恍然:啊,春喜姐姐陪着去了!买完姐姐没直接回来,买了吃食去京郊看了祖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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