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紫禁城中,除了他,还有谁更清楚顺治皇帝的口味?
    今日皇上多吃了哪道菜两口,明日皇上吃哪道菜时脸色不对,可都是养心殿御膳房的厨子花了真金白银从他手里买的消息。
    这膳房可以说是油水最多的地方。每日那些新鲜的肉菜从宫外进来,变成泔水送出宫去,其中的差价就源源不断地往他们荷包里滚去。
    他苦心经营这些年,这宫里的膳房上上下下都是他的人,若要出事,他的损失也十分惨重。
    虽然吴良辅成日在宫里住着,吃穿不愁,但钱这玩意儿,谁会嫌多呢?所谓欲壑难填,便是这个意思。
    他曾见着皇帝翻阅典籍,寻找前朝皇帝废后的例子。
    如今他下定决心,既然皇帝也不喜欢这劳什子皇后,他定要助皇上一臂之力,早日将这皇后废黜。
    “太后娘娘有没有说,要你们之后如何行事?”吴良辅一脸焦急。
    小庖人傻楞楞地摇头:“没说,只是传了内务府总管去寿康宫。”
    “内务府总管?”吴良辅突然觉得这也许不是坏事。
    假如内务府办事不力,是不是就得换人?或许这人换来换去,皇上会发现最好用的还是身边人。
    “吴公公!吴公公!”顺治在乾清宫正殿里高声叫道。
    吴良辅赶忙应道:“诶!奴才来啦!”
    之后转头进门,将跑来打小报告的庖人留在原地。
    吴良辅一溜小碎步跑进正殿,关切道:“皇上召奴才何事?”
    顺治沉静的声音响起:“朕有些饿了,让膳房送点点心过来。”
    他一手执笔,一手拿着奏折,头也没抬。
    “这……”吴良辅一脸为难。
    顺治没抬头,自然不知道吴良辅的表情。
    只是过了一会,余光瞥见案几前面的人还没离开,他才慢慢抬起头,厉声责怪:“吴公公,你领了旨不去行动,在朕面前站着干嘛?”
    吴良辅挤眉弄眼,拼命让顺治看出自己的为难,随后一跺脚:“奴才今天,豁出去了!”
    吴良辅不愧是顺治肚子里的蛔虫,这招果然有奇用。
    顺治一听这话,立刻放下了手里的奏折和狼毫,目光集中在了他身上:“发生了什么事?快说!”
    吴良辅声声凄切:“今日皇后娘娘带着太后往养心殿御膳房视察,将膳房的厨子责骂了一通,这会儿厨子们都在等着皇后娘娘处置,哪儿有时间给皇上坐点心啊?”
    说的好似皇后故意为难为皇上做饭的厨子一般,对膳房谎报食材的事只字不提。
    顺治将手边的奏折扔在地上,怒道:“我就说皇后在我与母后之间挑拨离间!”
    吴良辅继续煽风点火:“我以前念着自己是个奴才,不敢质疑皇后,如今奴才也……也实在看不下去了!”
    正在此时,外头的太监来报,太后要皇上去寿康宫议事。
    顺治冷笑一声:“今日我倒要看看,这皇后到底给额娘灌了什么迷魂汤!”
    第40章 不敌
    顺治压抑着胸中的怒火,快步前往寿康宫。
    吴良辅踏着小碎步,瞧见与皇上距离远了些,得往前追一追;追上后,又得放慢脚步跟在皇上身后。
    一行人到达寿康宫时,吴良辅已经气喘吁吁满头大汗了。
    但皇上越着急,就代表与太后和皇后的矛盾越大,他虽然累,但心里舒坦。
    吴良辅深吸了几口气,才高声禀报皇上到达的消息。
    内务府总管已经满面愁容低着头站在了寿康宫内。
    太后端坐在椅凳上,在外人面前,她永远是一副风轻云淡的神情,她看见眼前的内务府总管低着头没有关注自己,也不自觉往外瞟了一眼。
    顺治面无表情,进了正殿,不等太后开口,就坐在了另一边的椅凳上。
    太后放下手中的茶杯,声音温和:“皇上来了。”
    顺治明知故问:“不知今日母后召儿臣来有何事?”
    内务府总管站在一旁心情复杂,不知这对母子唱的哪台戏,心头虚得很。
    太后说话一向留有余地,她并未直接指出膳房和内务府贪腐的问题,而是如拉家常一般,与顺治说:“今日我与皇后去养心殿御膳房对了对账本,发现了些可以节省的地方,就请皇上来商量商量。”
    顺治本来打算,若太后说养心殿御膳房有什么不好,他便只道膳房将自己伺候的很好为由搪塞回去,却没料到太后却说的是节省之事。
    在节俭方面,太后一向以身作则,且中原自古以来也将奢靡与昏君绑在一起。
    顺治是个要脸面的,太后这一句话就将他打好的腹稿堵在了口中。
    “哦?怎么个节省法?”他只能耐着性子询问。
    “宫中的份例多是沿用旧制,里头为了表现不同位份的区别,将一些份例抬得太高。”太后面带微笑道,“时局艰难,我们母子当以身作则,若能省下些银两,犒劳前线将士也是好的。”
    顺治被这正当的理由劝得没了脾气,但还想挣扎一下。
    他语气中充满了疑惑:“儿臣平日里吃食也并不奢侈,不知还有何处可以节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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