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马雨家庭条件好,娇生惯养,从小就有牛奶喝,一身皮肤被养的很好。
    朱四回忆起一幕幕,扯起了疯狂的笑容。
    他抓住唯一的稻草,找一家家的美容科问,那些医生嫌恶的看着他,告诉他,有钱还不够,伤疤面积大,就算臀部的皮全取光都遮挡不了,可以考虑其他动物的皮肤,比如猪皮。
    猪皮?
    当时朱四就冷笑,猪皮能和人的皮肤比?
    他没理由眼睁睁看着救命机会溜走,于是他将再一次提水果上门的马雨杀了,取了第一幅人皮。
    怕事情败露,马雨被人认出,他将砍下的头颅藏好,然后将尸体砍碎丢出去。
    这样,就没有人能够发现。
    事情如朱四想象般发展,警察果然没办法找到他身上。但他却挑剔起人皮的质量。
    马雨不是有钱人家的千金?为什么会有纹身?纹了一朵玫瑰在胸口,这样劣等的人皮,他还能用?
    于是,出现了第二个彭小娟。
    彭小娟是快餐店的员工,有次收拾了哥哥的衣服准备压箱底,看到楼下路过的朱四衣服破旧,便问他需不需要。
    当时朱四是怎样的?
    他蓬头散发,一身都是油污异味,看着彭小娟细腻的皮肤,他慢慢浮起笑容,露出黄色的牙齿。
    “要,不过板车很脏,可不可以麻烦小姐帮我提回屋企?”
    彭小娟一看,果然是,于是她离开窗台踏着拖鞋下了邨屋的楼,扛着很重的一蛇皮袋衣服,里面有冬衣、有秋衣外套,够朱四一年四季穿。
    她踏进了养着猪的平房,走进了那个仓库。
    然后,再也没出来。
    朱四越回忆,笑容越是大声。他拿着刀反着狠狠往脊骨中央划去,皮肉炸开。
    “啊啊啊啊啊!”他躺在地上痛苦的惨叫着,刀却好像有意识般,又往臀部方向加深痕迹,两手扒拉着皮肤往两边撕开,很快,就脱落下来。
    “啊啊啊啊啊啊!”
    朱四气若游丝,眼睁睁看着手伸向那把刀,他求饶:“不要……不要……”
    就如当初的两个女孩。
    刀对准脖颈狠狠压下。
    一颗头颅圆滚滚的滚到了厕所门口。
    门口空荡早已无人影。
    没多久,一串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施博仁刚好踩到头颅,待他看清楚,吼叫着将甘一祖扯过来挡在身前,“头啊!头啊!”
    甘一祖顺着视线看去,厕所瓷砖上都是血,浴缸的水已经蔓延出来清洗着刚剥下来的人皮,朱四的露出肌肉的四肢泡在水里,全部都是血。
    “呕——”甘一祖没顶住,手脚发软,转身把施博仁的t恤当垃圾袋拉开,yue一声,全吐了。
    周风旭和忠叔立刻进厕所,绕过血水将昏迷的阿珍扶了出来。
    甘伯戴着手铐,看到厕所的惨相,全身的力气被抽走,瘫软坐在地板上。
    与朱四死不闭眼的头颅,四目相对。
    “怎么会这样……阿四……你从小都很听话嘅,为什么要做这样的事。”当甘伯看到铁线上挂着的人皮,还有什么不懂。
    满头白发的老人捧着面哭起来。
    是不是,当初让朱四去植皮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
    他早就已经后悔
    不远的地方,楚月柠看着悍马车驶过,弥漫在仓库上方的黑气在下一秒荡然消失。
    她才慢慢默念超度咒语。
    随后有两道看不见的点点金光,从仓库的位置升起。
    晚风吹过,楚月柠听着草丛里的蛐蛐声音,双手敲了敲脖颈,直至金光消失。
    她看了很久才收回视线,淡淡说:“行善积德,下世都是好人家。”
    两个女孩愿意浪费魂力,从而挽救了阿珍的生命,她也愿意消耗功德,去替她们换取一个投胎的机会。
    她们皆有大功德在身,会有无数人羡慕、完美的下世。
    但……
    那只是下世。
    她想,如果有机会,谁都不会想要下世。
    警铃响彻夜空,新闻记者听闻人皮案告破,蜂拥而至现场。
    黄色的警戒线封锁了以猪圈为起的地界。
    记者围聚在警戒线外,对着被法医报出来的两个女性人头疯狂拍照。
    重案组看到如此惨的景象,全部人都坐在恶臭的猪圈边上。猪圈虽然污糟邋遢,相比仓库里的罪恶却不知干净到哪里去。
    施博仁背心被不断拱着,他不耐烦地将吃猪食的猪鼻子推开,见猪还不肯走,他直接上手拍打。
    “吃食就吃食,再拱,就让你金猪发财上桌啊!”
    挨着栅栏吃食的猪大约是听到会被做成烤乳猪,这才离开。
    周风旭回忆刚在血水中看到的灰烬,不停地倒放着摄影机的录像,却没有看到他以为会在的那一个人。
    甚至就连朱四都仿佛不知道现场还有一个人。
    周风旭太熟悉那道灰烬是什么。当初,他被子弹击中,护住命的黄符拿出来时就化成了灰。
    “旭哥,你反反复复看录像是有什么新发现?”甘一祖有很多疑问,不然怎么解释旭哥反反复复的看摄像机呢?
    周风旭没将符灰的事说出,按黑了视频画面,将摄像机丢过去,“陈堂证供,里面有一条朱四杀人的视频,可以根据受害者样貌,先联系家属过来认尸。”
    施博仁抓稳摄像机,没敢打开录像带看,“两个受害者,只有一条片,肯定是杀完一个后,第二次就想要记录。”
    忠叔想起惨烈的画面,忍不住点了一根烟,愁苦问:“案子就已经告破,但份report该怎么写?没写好,上头分分钟又要找我们麻烦。”
    “是呀,本身单case(案件)上头就盯得紧,尤其陆警司天天追问。”甘一祖表情也苦恼。
    虽然是新警员,没经验也清楚上头对人皮案的重视。尤其前段时间没破案,陆警司天天来d组办公室,没去催旭哥,反而是抓着甘一祖这个新菜鸟问进度。
    人皮案过于可怕,甚至扰乱了香江市民的民心。尤其警署里几件重大旧案的堆积,让九龍城的市民对警署失去信心。
    这个时候,急需要抓住凶手呈现在镜头前稳住民心。市民们盼望着凶手被抓住,然后口诛笔伐,宣泄仇恨。
    但眼下。
    人……死了。
    就像准备好蓄势待发的炮仗,忽然哑火。
    “讲凶手死于自己刀下?讲凶手不知发什么颠?自己把自己的皮扒了?”施博仁双手抓着头发苦恼,立时变成乱糟糟的鸡窝。
    “凶手没有俯首认罚,反而直接死亡,过程中没有体现皇家警察的威风,影响陆警司升职,碾死我们就如同碾死蚂蚁。”
    “报告照实打。”周风旭不担心这些,反而目光深沉。这一刻,他觉得凶手按照受害者的死法伏法,也算好事。
    香江93年已经彻底废除死刑,抓起来最高徒刑也就是无期。好端端的活着,反而对朱四是一种宽容。
    他顿了顿,又说:“有视频为证,追究起来就将视频送过去。”
    提起视频,重案组的人又想到朱四的杀人手法。
    “呸。”
    “呸!”
    “呸!”
    “畜生!”
    三人齐齐吐了一口唾沫。
    深夜,人皮案的告破令九龙警署依旧灯火通明。
    年轻的青年背着书包扶着年迈的阿公进入停尸房。阿公走路颤颤巍巍,边走边喊。
    “阿娟,阿娟……你在哪?”
    彭州扶着阿公,表情早就痛苦不堪,向停尸房里的警察点头,“阿sir,我们来认尸。”
    单间停尸房里只摆了两张铁床,与其他四肢舒展躺着的尸体不同,盖着白布的两张铁床都是成堆的。
    周风旭看着神智已经迷糊的阿公,“画面残忍,你可以先送阿公出去,外边有我的同事可以帮手。”
    “好。”彭州恍惚点头,低头将阿公扶出门,不敢表现的太伤心,他努力憋着泪水,低声拍着茫然四顾的阿公肩膀。
    “阿公,阿sir带你去饮茶,等会我过去找你。”
    阿公不肯,脾气倔的很:“不去,先去找阿娟。阿娟失踪这么久,总算找回来。我要喊她回家,我买了很多糖给她。”
    彭州嘲施博仁无奈笑笑:“抱歉,阿公有阿兹海默症,麻烦你们温柔些。”
    施博仁和甘一祖看到这幅场景都有点难受。
    都说阿兹海默症的患者记忆都会退后。
    在受害者的阿公心里,阿娟如今还只是一个爱吃糖的小女孩,又怎么能够接受孙女已经被人杀害?
    “没问题,你去吧。”施博仁将吵闹的阿公带走。
    彭州才重新踏入停尸房。
    周风旭提醒:“要做好心理准备。”
    “阿sir,我还撑得住。”彭州脸色已经惨白,还是点了点头。
    周风旭掀开白布,熟悉的面容暴露出来,彭州的瞳孔紧缩。
    “小娟!”
    彭州忽然发了疯,想要冲去将头颅抱起来,警署早已有准备,等候一边的两位警探将彭州拦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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