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猪油那日猪油还是热的没凝固,沈伊人只闻到热油香味。她用勺子挖一点点放在嘴里尝尝,腥臭味还在,但淡了,不仔细尝不出来。
    沈伊人冲相公点点头就看喜儿,他们家哪是娶个福女,聚宝盆还差不多,天天都有惊喜等着他们。
    “姐姐,让一下啊。”喜儿一脸嫌弃。
    沈伊人张了张口,算了,就这没大没小不懂事的样,估计问也问不出什么。
    喜儿把葱姜扔进去,随后田螺倒进去,香味瞬间笼罩了整个厨房,飘到院里,飘向沈二郎。沈二郎难得不由自主地舔了舔嘴角。
    小薇被香味吸引出来,喜儿加入豆瓣酱等厨房有的调料,倒水盖盖闷煮:“姐姐,可以做汤了。”
    沈伊人觉着除了二郎没人愿意喝汤,就把给沈二郎留的鲫鱼汤放大锅里跟炊饼一块热。
    大锅冒烟炊饼热透,喜儿掀开炒菜锅收汁放鲜嫩的葱蒜。沈伊人见状去搬桌子拿凳子,小薇舀热水给弟弟洗手。小有为嘴馋,不等姐姐给他擦手,往身上一蹭坐到舅舅身边等着吃。
    喜儿翻出沈伊人的针线筐。沈伊人想打傻孩子:“你拿这做什么?”
    喜儿不废话,捏一个螺小嘴一嘬,肉出来了:“姐姐会吗?”
    沈伊人不会!
    钟子孟和女儿也不会。
    小有为挑跟大针,摇摇头:“不好吃。”
    螺肉太少了,没有大鸡翅香。
    二郎瞥一眼喜儿:“有为,像你舅母那样试一下。”
    有为人小嘴巴厉害,螺往嘴边一放,肉出来,沾上汁水的螺肉香而劲道,他可算吃出趣味来。
    “舅舅,吃不吃?”
    沈二郎不敢碰,摇摇头:“我喝汤。”
    沈伊人给他掰一点点炊饼叫他就着汤吃。沈二郎以前不想吃,今儿觉着可以试试,兴许不会难受的坐卧不安。
    钟子孟嫌挑螺肉费劲,他用炊饼沾汤反而觉着炊饼比螺肉美味。
    小薇什么也没做饭就端到嘴边,以至于她又不由自主地想起三日前是她把饭端到婆母和相公嘴边。小薇鼻头发酸又想哭。二郎朝外甥女看去,小薇慌得低下头,用嗦螺掩饰失态。
    二郎见状微微叹了一口气。沈伊人不禁问:“累了?”
    “不是。”沈二郎不想回屋。喜儿嫌屋里阴冷,认为太阳底下舒服,可二郎也不是属鬼的,“困了,但睡不着。”
    钟子孟:“昨晚睡得好?改日我找人做个榻放墙边,省得你坐着难受。”
    喜儿想说不用这么麻烦,做个躺椅就行。意识到她在唐初而非后世农家,拿个螺堵住嘴。却不知这一幕落入二郎眼中。
    饭毕,钟子孟烧热水,沈伊人刷锅洗碗。小薇拉豆秸喂羊,二郎给喜儿使个眼色。喜儿身后跟个小尾巴。二郎盯着外甥问:“困不困?”
    小童明亮的眼睛转了转,揉着眼去厨房找父亲睡午觉。
    二郎好气又好笑,小机灵鬼。
    “叫我干嘛?”
    二郎:“你也不赞同姐夫做榻?”
    喜儿差点失态,病秧子的眼神怎么这么好。
    “干嘛不做个长一点的椅子啊。”喜儿比划一下,“你的腿可以放上面。椅背后弯还可以躺下。”
    喜儿看起来瞎比划,沈二郎看懂了:“堂屋有笔墨纸砚,你拿过来我试试。”
    吃饭的小桌还在二郎面前,喜儿把笔墨纸砚放他面前,准备长长见识,看看是不是有点学问的古人都能写出一手铁画银钩。
    “墨!”
    喜儿眨了眨眼睛,指着砚台和墨。二郎拿起墨块:“我怎么写?”
    原谅喜儿前世今生都出身寒微,没用过这么高端的玩意,睁大眼睛看着他。
    刷锅水添一把柴就行了。钟子孟抱着儿子出来:“喜儿,跟有为玩儿去。”
    喜儿拉着小外甥移到沈二郎另一边,看到沈二郎画出她前世办公室所用躺椅简易款,惊得微微张口,比划两下他就能画出来?我莫非拯救了一个天才。
    二郎放下笔往后躺,休息片刻才问:“是这样?”
    喜儿连连点头:“梦中情椅!”
    有这么夸张吗?二郎哭笑不得:“坐两张,你一张我一张?”
    喜儿下意识点头:“等——可以加两个车轮吗?就像板车那样。二郎——”
    “我是病了,不是腿断了。”二郎打断。
    喜儿瞪他:“好心没好报。”转向出钱的人,“姐夫,我要个可以摇晃的。”
    钟子孟糊涂了:“怎么摇晃?”
    喜儿指着纸上椅子腿:“连一起,底下像月牙儿,不就可以前后摇晃了吗?”
    钟子孟依然没听懂。沈二郎又拿一张纸,思索片刻,转瞬间纸上出现一张摇椅。喜儿服了,心服口服,聪明人成了病秧子也是聪明人。
    难怪他无父无母无依无靠,还能上阵杀敌,一身军功连世家子弟都嫉妒。
    钟子孟不禁懊恼:“我怎么没想到。还是二郎聪明。否则我得跟亲家公一样觉着喜儿胡闹。”
    喜儿趁机表示她从不胡闹。
    钟子孟拿起纸:“我去找老木匠。”
    二郎拦住:“姐夫,明日去县里找今日跟你们买家具的掌柜的。”
    第17章 第一桶金
    喜儿很想知道是她想的那样吗。
    是她想的那样。
    钟子孟担心坐吃山空,沈二郎又何尝不是。以前给姐姐姐夫的钱固然可以令全家衣食无忧,可有为是个聪慧的,他如果想去长安求学,那些存钱远远不够。
    再说了,身中奇毒,他有可能一睡不醒,而喜儿年方十八,日子还长,无论她会不会改嫁,他都该给妻子留点体己钱。
    俗话说: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钟子孟前几年时常去长安,给家里置办东西的时候也见过商人来往。翌日,临近午时,钟子孟回来就鬼鬼祟祟往四周打量。
    喜儿在院里看大姑姐剔浓密的菠菜:“老太婆出去啦。”
    钟子孟堂堂正正走向二郎,背上的布袋放他身边。喜儿跟过去,布口袋里足足有三贯钱。
    六岁小童嘴巴张的可以塞下鸡蛋。
    小薇很是担心:“爹,哪来的?”
    钟子孟想说什么,突然看到手上有什么,抬起头:“下雨了?”
    一家人抬头,春雨淅沥沥落下。钟子孟和小薇一左一右扶着沈二郎进屋,喜儿搬凳子,小有为搬椅子。随即一家人把晾在外面的东西拿进去。
    雨点成线密密麻麻,沈伊人用棍顶上院门,一家人去二郎屋里。
    沈伊人:“二郎昨儿随手画的两张图卖三贯钱?”
    那两张图小薇也见了:“不就是椅子吗?”
    钟子孟摇头:“不一样。一张躺椅,一张可以摇晃的椅子。”他把钱一分为三,“喜儿的主意,二郎画的,我跑腿。”
    小童有为伸手:“我的呢?”
    钟子孟瞪儿子,哪儿哪儿都有你:“你干嘛了?”
    小孩被问住:“我,我陪舅舅呢。”
    二郎解开绳子拿掉十个铜板:“够吗?”
    一贯钱乃一千文,只给十个,小童嫌少。钟子孟瞪他:“你姐一个没有。不要给你姐。”
    小童往怀里揣。
    喜儿解开她的绳子拿掉十个给小薇:“外甥女,我好你舅好啊?”
    小薇无语又想笑,逗三岁孩子啊。
    念她一脸孩子气,小薇忍着笑说:“舅母好。”
    “不谢谢舅母啊?”喜儿口气老成,一脸纯真,反而衬得她有些许傻气。
    小薇道一声谢,二郎指着身边铜板:“都是你的,收起来吧。”
    喜儿不意外,病秧子不能走动要钱作甚:“相公,你有时还怪好的。”
    二郎心说,你可以把那俩字去掉。
    喜儿转身塞柜中,端的怕慢一点被别人拿去。沈二郎见状心说你所谓的好真敷衍。
    “掌柜的有没有答应给我们做两把椅子?”沈二郎问。
    钟子孟点头:“四把。但跟我签了契,不许我外传。我估摸着他们打算做几十把然后再给我们做。”说话间把闺女的和离书给她。
    小薇拿着回房,沈伊人也没去打扰闺女:“雨后春笋就出来了吧?”
    钟子孟明白:“明日雨停叫有为和二郎看家,我们四个都上山。”
    翌日,春雨细如牛毛不影响上山,然而山上起雾有可能下大,钟子孟决定迟一日,饭后就和沈伊人拎着稻谷东偏房。
    东偏房挨东墙有间竹子稻草搭建的棚,棚朝南向阳面有竹帘,太阳出来卷上竹帘棚下暖和,夜深露重放下竹帘保暖,很适合催芽。
    稻谷晒了几日,此时浸泡,待春雨过后天气回暖正好催芽。
    催芽通常需要七日左右,期间不耽误整地育苗。最初钟子孟在南边地里育苗。自打他家日子红火俩弟弟嫉妒,他就改在院内育苗。
    好在竹棚下可以育苗,钟家院子也宽敞。虽说此时院内种满各种菜,但一旦天气回暖,菠菜发涩,小青菜开花,正好可以薅掉。那时春笋出来,野菜长满山坡,也无需再啃青菜。
    喜儿在室内无趣,跟姐姐姐夫出去。
    沈伊人以为她想出去玩:“别乱跑,就在咱家附近玩儿。”
    有雨无风天不冷,喜儿点点头戴着草帽出门透气。
    以前沈伊人和钟子孟开荒捡到石头就挑回来铺路。钟家院中有几条石子路,门口也有一条石子路,直达南边钟家水田。喜儿担心鞋子湿了,沿着石子路走到地头。
    外面没什么人,比室内还无趣,喜儿决定回屋逗小外甥。转身之际,喜儿注意到钟家东边有一片荒地,看起来得有几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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