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兄长,流着同样血脉的亲哥哥,诀别两百年后,再次悄无声息地站在了自己的面前。
    就好像老天给他开的玩笑一样,让他感受过剖去心肝的滋味,又恍然在梦醒时分发觉一切都还在他身边。
    他曾以为那次坠落悬崖下的那一眼对视便是永远,原来世事竟然如此无常。
    如果他早一点发现不对,如果他当初折返回去,是不是就能找到兄长了?
    听栖不知不觉,已是满脸泪痕,可是他不敢闭眼,不敢放手。
    然而没等听栖怎么回味,他却忽地察觉了什么异常。
    兄长抓住他的手,触感开始虚幻了起来。
    听栖瞳孔剧缩,他骤然看向听吟,刚想张口说些什么,可是听吟却没有给他机会。
    他垂着眼睛,看着自己阔别已久思念已久的亲阿弟,却只是抬起食指,轻轻抵在了他的唇边。
    听栖开始颤抖起来。
    他挣脱开听吟的手,嗓音颤抖: 兄长,你
    听吟微微笑了一下,打断道: 没事的。
    听吟轻轻抱了一下他,轻声说道: 你身边有这么多人喜欢你,爱你,保护你,兄长看了真的很开心,回去之后,可以帮兄长好好谢谢他们吗?
    听吟雪白的身体已经逐渐开始虚化起来,他出现在众人面前之时,还是正常人的模样,可是就这么一会功夫,听栖便已经有些抓不住他了。
    他伸出去抓听吟的手,穿过了他的掌心。
    听栖的肩脊陡然一塌。
    他拼命地想抓住听吟的手,眼前模糊不已,甚至有些看不清楚兄长的脸,他哽咽道: 哥哥哥,兄长,你想干什么?你不能这样。
    相允凝第一时间放出妖力,可是听吟如今是神魂体,他不知对自己做了什么,如今整个神魂都在弱化虚幻,普通的妖力根本无法阻止。
    就在此时,众人脚下的大地猛然一阵颤抖。
    听吟见橘白青年脚下不稳,下意识伸手抓着他的肩,可是下一刻却如同无物般穿过了他的肩膀,呼吸几乎一顿。
    他想为小栖做很多很多,可是真正做完做到的,还是远远不够。
    他如今想和李寻同归于尽,便接不住护不住小栖。
    多可笑啊。
    听栖的手最后还是被人接住了,相允凝扶稳听栖,神色不明地看向远处。
    大阵无声从地面上升起,将五人彻底笼罩在其中,相允凝脸色微沉,却并不慌乱,苍白骨刺骤然出现在手心,一次次强悍地撞击在阵法内壁上面。
    林枫和姬无笙也同样没有闲着手,那大阵在三人的突破之下不一会儿便已经开始出现了摇摇欲坠的征兆。
    远处,一道略显狼狈的身影缓缓出现,他手里提着一盏微亮的青铜灯,灯里的火焰逐渐黯淡,却微而不灭。
    李寻沙哑道: 想就这么同归于尽?就不怕我逼急了,连你弟弟也送下来给我陪葬!
    看见李寻终于出来了,听吟便冲他笑一下了: 是吗?你确定?
    听吟松开听栖或者说,他如今已经无法被活人触碰了,他不过是一个脱开了活人怀抱的魂灵,迎着李寻的方向朝他走去,说道: 你不会看不出来,你的所谓暗杀阵法,在莲间域主的手下,一点作用都起不到吧?
    你为什么会被逼得现出身形,又为什么要提着自己的魂灯过来?听吟道: 我还以为你的魂灯起码能够挨得住普通火焰的炙烤呢。没想到这么不堪一击。
    李寻把魂灯放在山洞里这么多年,和听吟相处得十分安详。
    这是他的魂灯,也是听吟的魂灯,这么多年来听吟不是在魂灯里借着他的真火修炼,就是外出试图寻找听栖的痕迹。
    听吟这条苟延残喘的命全靠李寻的魂灯养着,他作为副魂魄,完全不像李寻一样能够触碰魂灯亦或是使用魂灯其他的功能。
    因此即使他曾经拿玉石俱焚威胁过自己,李寻也从未想过他真的会在这个节点,将魂灯所在的山洞一把火烧掉。
    若非他及时发现,魂灯早就彻底湮灭在了这一场火之中。
    李寻恨得一口银牙咬碎。
    他在无尽地之中精心寻找到的一处绝佳藏身之处,离这里十万八千里,若非听吟当真疯到如此,根本不可能会暴露,到时候他想和相允凝玉石俱焚的时候,起码还能仗着相允凝找不到魂灯,从而躲回来修养调息。
    然而这一条退路,如今也被听吟完全堵死了。
    可以说,只要听吟在这里,他的魂灯便永远无法彻底安全。
    李寻当真恨。
    他神情阴沉,说道: 既然非要这么撕破脸皮,那我们就试试吧,我就算活不了,那你们也别想走出无尽地。
    李寻又何尝不知道自己对上莲间域主和他座下两位护法魔头的胜算有多渺茫,可他既然敢真正赌一把,那就是有底牌的。
    无尽地方圆百里荒凉没有人烟,灵力稀薄,他设下了无数个陷阱大阵,就等他们过来。
    相允凝是出了名的睚眦必报一毛不拔,想在他手下完成交易,特别是拿走听栖灵骨的交易,想想也知道难如登天。
    没有完全的准备,怎么可能会独自前来面对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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