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毅知道这事吗?”

    “取消订亲大概是三、四年前的事,我与子毅那时候已经相识了。”

    她捏紧双手,问出了自己最在意的问题,因为太过介意,嗓音都带着微颤:“你对她,有情么?”

    “你应清楚她十分看不上我,哪回见面不是损上我好几次的。表叔父取消订亲我看她比表叔父还更乐意,子毅能那样地让着她,我可做不到。”

    赵晗只觉他是在顾左右而言他。

    “我是问你!不是她!”

    他凝眸望着她,缓缓摇头:“从不曾有过。我只是当她妹妹,她的性子不是我所喜。”

    赵晗弯弯嘴角:“有些人心里越是喜欢,就越是爱说些损人的话,以此掩饰内心的真情。”

    他霍然起身,走近她,墨眸灼灼地盯着她:“你不信我?”

    赵晗仰头望着他,毫不退让地与他对视:“若是真的毫不介怀,你为何不早告诉我此事?”她心中充满了莫名的愤懑与酸涩,语气便显生硬。

    “越早告诉你,结果就是你越早生气。”他亦硬邦邦地回答。

    他竟这样说她,难道她就该对此一笑而过,就当什么事也没发生过?当初他对她与太子的关系存疑时,不是别扭得更厉害?

    “她都来过府中多少回了,你就从来没想过要告诉我一声,你们曾经订过亲么?若是从旁人那里听到此事,我的感受会是如何,你考虑过没有?”赵晗越说越气,“你不是答应过我,什么事都不瞒着我么?什么话都对我说么?”

    “你那时也说了,是从‘今日起’,订亲也好取消婚约也好,那都是过去很久的事了。”

    赵晗不由冷笑:“是我当初说话没考虑周全,被你抓着漏洞,但也可见你发誓的时候居心就不诚,我都不知如今能信你那一句话了。”

    方泓墨不耐地皱起眉头:“我这不就告诉你了么?我都说了我对她没有情,只有兄妹之谊,你仍然是不信,我早说晚说还不是一样么?”

    赵晗愤然道:“我气得不是你曾经和她订过亲,我气得是你要紧的事都不告诉我,什么都要我来猜,非要等到瞒不住了才说!”

    他的心事,她猜得太累,她再也不想终日揣测,再也不想为此费心了!

    方泓墨听到这句,忽然抬眼望着她,双唇微启欲言又止,赵晗心里一动,不由生出一丝期待,他是不是要对她说什么?

    但他却又垂下了眼皮:“你不会信的。”

    “你不说出来怎知我不会信?”

    他正待再说,外面有丫鬟禀报,说俞公子来了。

    方泓墨顿了顿,眸子里闪过一丝惊讶之色,走到门口:“请他去书房稍待,我马上就来。”

    临走时他回头望了她一眼,终究什么都没说。

    赵晗泄了气一般往后一倒,靠在床头。她受够了,再给他最后一次机会,等他回来,若是能对她坦诚一切就罢了,若还是诸多隐瞒掩饰,她就此放弃总可以吧?他爱怎样就怎样,她不管了!

    ?

    方泓墨来到书房门前,深深吸了口气,迈步入内。

    俞子毅本坐在书桌前,漫不经心地翻看桌上的书册,听见他进来的声音,便站了起来。

    方泓墨并未走到屋中央,在门内就立定脚。

    两人默默对视了一会儿,终究俞子毅先开了口:“我承认之前去过赌坊,只是原本不想让云英知道,才会瞒着你们,毕竟她有了身孕,我再这么去赌坊玩乐,总觉得对不起她,可又难以自拔。若非前日泓砚摔下河堤,我也许仍然沉迷于其中无法自拔。”

    方泓墨沉默地听着,听到他最后一句时,眸色微黯,紧闭的双唇唇角亦绷得更紧。

    俞子毅见他没有回应,便长长地叹息一声,缓缓道:“渊渟,是泓砚之事让我如梦初醒,明白再也不能这样下去了。与此同时,我对他亦怀有一份愧疚。之前我与他在赌坊偶遇,后来便同去过几次,我不知他竟欠了赌坊的债,还越欠越多,若是早知如此,我不会与他一起去赌坊,还会尽早告诉你此事,若是这样,他也就不会出意外了吧……”

    方泓墨并不为他的言辞所动,冷冷盯着他:“你我分头去找泓砚,你怎么会那么快就发现他了?”

    “我去泓砚常去的赌坊打听,就是怕被你知道我也与他同去赌过,我才提出分头去找,你一知道,不就等同于云英也知道了吗。想不到还是迟了一步……”他后悔莫及地说道。

    方泓墨凝眉仔细看着子毅,他神情坦荡,并无半点遮掩。

    子毅为人稳重细心,以他这种心细如发、凡事求稳的性子,若是真有什么意图,肯定不会那么早将泓砚送回家,难道不怕他醒后说出什么来么?说不定还会故意迟上半天,等泓砚没气了再送回来吧。

    作者有话要说:  赵晗:夫妻吵架吵了一半,另一个跑了怎么办?

    何如:额……被你打跑了?

    赵晗(瞪):我像是悍妻的样子吗?

    何如(擦汗):不像不像。那是吵不过你逃了?

    赵晗:如果是这样该怎么办?

    何如:夫妻床头吵架床尾和,你们可以考虑和一和,

    方泓墨:这方法我支持,点个赞。

    赵晗:呵呵,回来了?那就来说说清楚,你从小到大究竟订过几个娃娃亲?有过几个前女友,前未婚妻,前妻?分别姓甚名谁,家住何方,目前婚姻状况,有无子女。你们还有没有联系,有没有微博互@,有没有朋友圈互相点赞?有没有生日互发□□红包?

    方泓墨(镇定自若):来,我们去床上慢慢谈。

    ☆、晋江独发

    想通此节,方泓墨释然地松了口气:“这事只能怪他自己, 咎由自取, 还得谢谢你找到他送他回来, 若是再在河岸边躺上半天, 恐怕就……”

    俞子毅见他态度改变, 整个人不再戒备得像是根紧绷的弓弦一般, 便也松了口气,伸手拍了拍他的肩, 愧然道:“我仍是觉得, 泓砚遭这一劫, 我亦有责。今日来, 还想去探望他一下。”

    方泓墨便让人先入内通报一声, 又等了会儿才带他往后面走。

    两人走在路上时,方泓墨忽然道:“子毅, 你是真心要戒赌么?”

    “是。”

    “云英知道此事吗?”

    俞子毅默然一会儿:“能否答应我, 先别告诉她?”

    方泓墨也沉默了一下:“若是你戒不掉,我就不得不告诉她了。”

    “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俞子毅释怀地微笑。

    两人都绝口不提当日杏花春雅阁里的冲突。

    ?

    方泓砚已经昏睡了三天三夜了, 仍是完全没有清醒的迹象,只靠用小勺喂进少许参汤与清水来吊命, 眼看着人瘦了一大圈。

    韩氏才刚劝采嫣去歇息, 但她自己眼下也是一片青黑色, 两眼熬的发红,见俞子毅来了,上前感谢他找到泓砚并送回来。

    俞子毅自然一番谦逊, 只是说话间微带愧色地望了方泓墨一眼。

    方泓墨神情淡淡地没什么变化,只是在子毅转过去之后,还一直盯着他的背影瞧。

    俞子毅问起泓砚的病情如何。

    韩氏黯然转述太医的话,如今最大的关键,不是泓砚能否醒来,而是粒米不进的情况下,能不能撑到醒过来的那一刻。

    “可眼看三天过去了,他仍是醒不过来……”韩氏说着又要流泪,方泓墨与俞子毅都劝她保重自己。韩氏因有俞子毅在,不好太过失态,他们劝了几句后,她也止住了眼泪。

    送走俞子毅后,方泓墨缓步回到内院,在路口正要折向朝岚居的方向,忽听背后有脚步声,转身去看,见是须发皆白的老太医,自是来为泓砚施针的。

    犹豫了一瞬,他转向右方,跟着太医又回到春泽居。

    方泓墨方才陪俞子毅来时,见韩氏神色憔悴而极度疲累的样子,就十分担心,此时便劝她道:“母亲这样下去,只怕泓砚即使好起来您也要撑不住了,这里我来看护,照料有丫鬟婆子们,您还是去歇息吧。”

    韩氏点点头,但仍是坚持等到太医为泓砚施完金针,才回四宜居歇息。

    方泓墨送走母亲,回到床边,瞧着面容削瘦、苍白憔悴的泓砚,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在屋里找了个凳子坐下,用手撑着额头,闭目养神。

    每隔一小会儿,丫鬟便要替方泓砚喂一小勺清水,隔半个时辰,喂几口参汤。

    方泓墨守了半个多时辰,看着丫鬟替泓砚喂了两次参汤,大多都从嘴角边流走,而不是咽下去了,只怕他凶多吉少,心中只觉悲哀,还有深深悔意。

    虽然泓砚种种作为让人不齿,毕竟是自己亲弟,若是自己重生后能对泓砚多些留意,多加管教与引导,也许他不会落得如今的下场。

    床上的方泓砚却忽然咳嗽起来,参汤更多地从他嘴角流走,听雪惊慌失措地看向方泓墨:“大少爷,二少爷这是怎么了?”

    方泓墨却猛地站起身,显得惊喜万分,会咳嗽只能说明一件事——泓砚醒了,却让参汤呛着了。

    他疾步走到床前,仔细察看泓砚,见他呛得难受,便对听雪道:“先别喂他参汤了。”说着将泓砚从床上扶坐起来,拍击他后背。

    方泓砚又咳了一阵才平复下来,呼哧呼哧地喘着气,双眼缓缓睁开,茫然无神地看着前方。

    听雪见二少爷醒了,十分欢喜,奔出去传讯。屋里另有一个丫鬟与婆子侍候着,方泓墨回头示意他们去向家中其他人报讯,屋里一时只剩下这两兄弟。

    方泓砚注视着方泓墨,茫然涣散的眼神慢慢聚拢,定定地停留在他脸上,忽然脸上闪过惊骇恐怖之极的神色,削瘦的脸上一双眼睛却瞪得极大,像是活见了鬼似的:“大哥?!怎么是你?!你还活着?!”

    方泓墨本来十分欣喜,却冷不丁听见他这一句,笑容瞬间消失无踪,惊讶地盯着泓砚看了一小会儿,才琢磨过来他话中含义,以及这意味着什么。

    他的眼神陡然变得凌厉起来:“你居然找人杀我?”

    方泓砚极为害怕,既不敢看他,又想要远离他,却因饿了几天,全身虚弱无力,只能尽力蜷缩起来,往床角躲。

    “我,不,不是我,不是我害你!陆九呢?他,是他去杀你的。”

    方泓墨只觉血冲上脑,耳朵里都是嗡嗡之声,这时候想扼死他的心都有,只是脑海中仍有一线清明,让他强忍着怒火,迫使自己保持冷静。

    若想要知道前世真相,也许就只有这一次机会了。

    他冷笑着说道:“陆九想要扮成劫匪杀我却失败了,反而被我所擒,很快他就供出你是主谋。”

    方泓砚恐慌地摇着头:“不对不对,他胡说的,是子毅,明明是子毅要他去杀你的,我没同意。”忽然他皱了皱眉头,“不对啊,陆九没被你擒住。他还敲诈我,他要了我许多钱……”

    方泓墨听得一颗心直往下坠,子毅啊,子毅,难道真的是你?

    转念一想,他再次俯身向前逼近泓砚,一把揪住他的衣领,脸色阴冷得可怕,一字一顿地问道:“你没害我,陆九凭什么敲诈你?”

    方泓砚衣领被揪住,无处可躲,他做贼心虚又是先入为主,只以为方泓墨应该是死了的。背着光让大哥逼近的脸看起来更为狰狞可怖,吓得他倒抽一口冷气:“别来找我,我没害你!是子毅,是他!”

    方泓墨不信,只是逼他更紧,语气凌厉而愤怒:“陆九为什么找你要钱?!”

    方泓砚不敢看他,惊慌失措地举起颤抖的双手挡在脸前,忽然哭了起来:“我不是故意的,我真不是故意的,父亲是自己没了的,与我无关!”

    方泓墨难以置信地望着他,只觉一阵寒气从脚底直升上来:“父亲是怎么过世的?”

    方泓砚却只是捂着脸哭:“你不是死了么?别来找我,别来找我!”

    方泓墨轻轻笑了一下,声音却毫无温度可言:“是,我是死了,你若是对我说实话,我就放过你,不然我就化作厉鬼!无论如何也不会放过你!”

    方泓砚哽咽着道:“我,我告诉你的话,你就放过我走吧。你去找子毅,他才是害死你的人。他嫉妒你,他想要云英恨你,云英和你解除婚约,却还是没与你断了来往,他想要你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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