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对秦廷的一切都充满厌恶,这次若非张良执意要来一观,他都不屑来这会稽山下,眼下这场引得四周民众来观望的祭祀终于结束,何瑊也是准备动身返回。
    然张良并没有再同行。
    见状。
    何瑊眉头一皱,疑惑道:“子房兄还有其他事要做?”
    张良摇头,他看向何瑊,沉声道:“何兄,等这次的事结束,我恐要独自离开了。”
    “这是因何?”何瑊道。
    张良道:“我想再去咸阳一次。”
    “去见一个人,去验证一些事情,去了解一些东西。”
    “现在的我们,根本就做不了任何事。”
    “归根结底,便是我们对现在的秦廷不熟悉,甚至不知究竟何人在暗中算计,我想要去调查一番,知己知彼,百战百胜。”
    “秦廷做了很大的改变,有了很多的变动,我们也当变一变了。”
    “若是再不做一些改变,恐会被秦廷一步步的蚕食干净,这次是江东的贵族遭难,但日后恐就是我们了,再这样下去,韩国复国无望,灭秦也同样无望。”
    何瑊沉默。
    他神色复杂的看向张良。
    却也没有阻止。
    只是眼中充满了担忧,何瑊道:“子房兄,咸阳毕竟不同于其他地方,尤其现在的秦廷更过去,也有了很大改观,你这一去咸阳,只怕会凶多吉少。”
    张良轻笑一声,淡淡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而且咸阳我又没少去,这次前去算不得什么,若是不将事情原委弄清楚,我实在是有些不甘,因而还请何兄谅解我的突然跟冲动。”
    何瑊道:“子房兄言重了。”
    听到张良要独自前去咸阳,何瑊心中也是百感交集。
    韩国覆灭已近二十年。
    在六国之中,也是最先亡国的。
    这些年,若非张良不断为韩国张目,天下的这些贵族中,恐无人会多看他们韩国贵族一眼,即便如此,韩国原本之旧贵族,现在还抱有复国之心的人也越来越少了。
    归根到底。
    韩地离关中太近,离齐楚之地太远。
    而他年事已上去了,在这天下也走动不了几年了,到那时,为韩国复国之希望,就全落到了张良身上了,这也是为何,张良分明比他年轻,却始终是他在外走动。
    他同样想尽一份自己的力量。
    奈何,终究是不够。
    他们的势力太过单薄了,很多时候不得不依仗其他贵族,而韩地的其他贵族,眼下就跟过去的江东官吏一般,模棱两可,只想着两头讨好,两方不得罪,却也仅此而已。
    让他们主动参与复辟,这是万万不会答应的。
    何瑊轻叹一声。
    心中也是感到了一股沉沉的疲倦跟乏力。
    二十年?
    韩国覆灭已有二十年了吗?
    当年韩亡国之时,他正处壮年,眼下已年过半百。
    岁月如刀。
    却是斩的让人绝望。
    他还能等到韩国复国的那一日吗?
    见状。
    张良也察觉到何瑊状态不对,连忙道:“何兄,我非是嫌弃与你,只是咸阳为秦国国都,我一人赴险便足以,实在不愿让何兄也涉险。”
    何瑊笑着道:“我知道。”
    “我只是想到我韩国竟已覆灭二十年了。”
    “而这二十年里,我见到太多人从原本的坚定复国,变的迟疑,以至最终彻底丧失了信心,唯有子房兄,始终坚定如一,此等意志跟心性,为兄也是佩服。”
    “为兄也没有什么可赠送的。”
    “唯有一些钱财,便送给子房了,也算是我的一点心意。”
    “这也是我唯一能做得了。”
    说着。
    何瑊从怀里掏出几块碎金饼。
    张良露出一抹迟疑,但见何瑊态度这么坚定,也是伸手收下了,他缓缓道:“张良谢过何兄。”
    何瑊轻笑道:“你我兄弟之间,谈什么谢字?”
    “只是这一别之后,全都靠你自己了。”
    “韩国也都靠你了。”
    张良沉默。
    他如何听不出何瑊的消极。
    但正如何瑊所说,韩国已灭国二十年了。
    二十年足以改变很多东西。
    原本坚定的复国贵族,眼下依旧还坚定的,却是已屈指可数,韩国已无人可依靠了,仅有的一些,也都是些投机之徒,根本就不是真心想复国的,只是以复国为名,为自己谋利。
    想到这。
    张良也目光一黯。
    他将这几块碎金饼紧紧的攥在手中。
    他坚定道:“无论秦廷又何动作,都无法阻止我等复辟,这是天下大势,非是秦廷用一些阴谋算计能改变的,而且秦廷能算计,我等又何尝不能?”
    “我韩国的确无太多余力。”
    “但其他五国可未必,他们反秦之心依旧高涨。”
    “我们大可以为借力。”
    “眼下秦廷越是猖獗,越是蛮横,越能将我等势力凝聚在一起,六国合力,未必不能搅动天下,而民怨沸腾,就注定我等今后大有可为,何兄不用妄自菲薄,秦廷现在表现的越张扬,越积极,越能证明秦国内部的空洞。”
    “而且方才何兄也见到了。”
    “始皇的身体早就大不如前,下山甚至都不能为人搀扶下去,只能让人抬下山,始皇若是死了,那我等的机会自然就来了,而这一天,不会太久的。”
    何瑊点点头。
    他又重新燃起了斗志。
    只是他现在还有一事不明,张良去咸阳究竟要干什么?
    何瑊问道:“我还有一个疑问,子房兄,你此番去咸阳,究竟想寻什么答案?”
    张良默然。
    他迟疑片刻,不确定道:“我也不知道,只是觉得咸阳有我想知道的事情,但具体会如何,我其实心中同样没底。”
    “与其坐以待毙,不如主动出击。”
    “秦廷都在积极求变,我们又何必墨守成规?”
    “当变则变。”
    “而且我若猜想的为真,有些事或许会变得简单,我张良虽一介书生,但也有剑术在身,说不定我这剑还能派上用场。”
    何瑊深深的看了张良一眼,最终也没有再多问。
    两人互道声珍重。
    便各自朝着一个方向走去了。
    第324章 秦之变局,便在于吏!
    旬日。
    张良早已独自离去。
    何瑊在事了后,并未直接回颍川。
    他也不愿再回去了。
    韩地早已不是韩人的韩国了,而是一群首鼠两端的投机者,他跟这些人话不投机,眼下张良又单独离开,他自不会去恶心自己。
    因而继续留在了楚地。
    在这十日间,他跟旧楚贵族搭上了线。
    搭上的还是旧楚大族。
    宋氏。
    宋氏在前段时间的清剿中损失惨重,秦人缉拿的六千多贵族中,他们宋氏近乎占了千人,不过宋氏家大业大,也懂得狡兔三窟,虽然元气大伤,但总归还有些底蕴。
    只不过目下已不敢再回朱方。
    而是栖身在附近山林,准备等风头彻底过去。
    时值晌午。
    艳阳高照,何瑊准备小憩。
    也就在这时,他突然听闻木屋外,隐隐约约传出三个字。
    求贤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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