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既低咳了几声,我把刚才装好的药又拿出来,按次数分好,心里默默计算还要吃多少次。
    外面的天气不适合出行,我还是比较惜命,等江既的视频会议开完后我说:“我可能要在这里再待一段时间了,麻烦你了。”
    江既在笔记本上敲敲打打,又低咳一声,用低哑的声音说:“帮我接杯水。”
    我赶忙站起来帮他接了一杯水,用手背试了试温度才放在他手边,顺手把他之前喝的咖啡端走了。
    江既将杯中的水喝了一大半,然后合上笔记本,自沙发站起往二楼走去,他从我的身边擦过,掀起一阵细流。
    我的心空了一下,目光茫然地跟随他的身影。他这是拒绝吗?
    江既走到楼梯转角,忽然停下脚步,回过头皱眉说:“跟上。”
    我怔不过一秒,连忙应了一声,小跑着跟上他。
    他带我到了一个房间,打开衣柜示意我自己挑。
    “这是……?”
    “高中的衣服,”江既说,“自己选。”
    他松开搭在衣柜门的手,走出房间,留我一人在这里。
    外面的越下越大,雨滴撞击在窗户上,发出砰砰的声音。我将衣柜门的缝隙拉得更开一些,选了一件看起来没有那么贵的短袖和短裤,余光瞥见一个图标。
    有点眼熟。
    我拿起那件衣服看了看,突然记起上面的图标是是高中的校徽。过了这么多年,高中的校服早就不知道改了多少版,但是校徽是不会变的。
    原来江既也曾经在那个学校读书吗?
    好像也没什么值得惊讶的,那所高中是b市最好的贵族学校,江既不在那里读书才奇怪。
    没有多想,我将手上这件多年前的校服放回原位,拿上选好的衣服走到客房,重新洗了一个澡才换上。
    哪怕是江既高中时的衣服穿在我身上还是有些过大,短袖松松垮垮地搭在身上,一弯腰就一览无余,连我肚脐眼都能看见。裤子也大了,走路的时候我总感觉会掉下来,所以下楼时我的手一直提着裤子。
    江既是真的很忙,不断的视频会议和电话,他抽空看了我一眼,关了麦克风和听筒说:“换个衣服就不会走路了?”
    “不是的,是裤子有些大。”小腿有些痒,我低头一看,不知道什么时候被蚊子咬了一个大包,我弯腰挠了挠,再抬头时江既已经将目光收回,重新打开听筒。
    电脑那边的人在汇报近期的收购进度,江既没什么表情地听着。对方一口气说完,目露期待地静候江总的指示,结果等了几分钟只等到江既一句“没听清,再复述一次。”
    “……”
    我在宅子里转了一圈,把所有的窗户都检查了一次,打开冰箱发现食材很丰富。
    江既结束了几个视频会议,看我在房间里转来转去,终于忍不住不耐烦地说:“你能消停一会儿吗?”
    “哦。”我停了下来,江既似乎还想说什么,不过刚张嘴就被一阵急促的铃声打断,他拿起手机接起来,点了免提,只一句简洁的“说”。
    “江总。”电话那边的男声带着恭敬,叫了声江总后又沉默了许久。
    江既微微皱眉:“有事直接说。”
    “……竞标失败了。”
    “……”
    电话两边都突然安静下来,江既本来想拿起手边的水杯喝水,听见那人的话后他的动作顿在原地,过了不知多久,他才轻轻蜷缩了一下手指,喉结轻轻滑动,压着声音说了句:“好,我知道了。你们最近辛苦了。”
    对面说了几句体面话,然后匆匆挂断电话,“嘟嘟”的忙音在偌大的宅子里回荡。
    江既关了手机,忙音一下消失,他安静地垂下睫毛,面上的情绪平淡至极,我却能感受到从他身上传来的无力与颓丧。很淡,但我感受到了。
    我静静地坐在他的旁边,没有开口问发生了什么,因为我已经猜到了,大概还是秦木寒的墓地那件事。
    他盯着手机出了一会儿神,然后继续先前的工作。我一直安静地待在客厅,直到夜幕降临,又一个的视频会议结束,我起身去到厨房,想做一顿晚餐。
    之前在江宅我是不被允许进餐厅的,更别提厨房,所以我现在只能面对冰箱里花花绿绿的蔬菜肉类愣神。
    旁边突然伸出一只手,将冰箱的门拉得更开了一些,另一只手从冰箱里拿出了几样菜。
    我还未反应过来,愣愣地盯着那只手,直到身边的人低头开口:“你在找适合存放你的地方么?”
    我这才倏然回神,退至一旁给江既让出位置。他做了一顿简单的晚餐,解决完晚餐后拿着笔记本回到二楼的房间,一副不想被人打搅的样子。
    台风最终没有登陆,绕过了a市。下了两天暴雨后a市又迎来了高温,陈原开车来君庭湾接我,我坐上车,回头看了眼这座山顶别墅。
    江既在接到那个电话后一直很沉默,这两天就像个设定好程序的机器人,不停地工作,对那个电话缄口不谈。
    我不敢打扰他,只是每天默默地盯着他把药吃了。
    车慢慢驶离了君庭湾,朝我的学校开去。陈原看着我下车,坐在驾驶座上说:“乐先生最近如果遇到什么麻烦或者奇怪的事,可以与我联系。”
    我以为他在说董建,便回:“好的,谢谢你。不过应该不会有什么麻烦的事。”
    学校已经恢复了课程,室友都在寝室预习专业课,张一凯见我回来,凑过来小声问:“乐与,你这两天都去哪了?”
    “在一个朋友家。”我把专业书按顺序放好,拿出一本感兴趣的看了起来。
    张一凯神神秘秘:“女朋友?”
    我翻书的手一顿,说:“不是女朋友。”
    “哎呀,你也不用瞒着掖着,谈恋爱多好啊,我们这个年龄就是要谈恋爱。”
    “没有谈恋爱。”我将书放下,想了想,“之后应该也不会谈恋爱。”
    第34章 又被欺负了捏
    大一的课程安排的很紧,宋远从a市的机场离开时,我因课程调不开没办法去送机,借着下课的间隙我拿着手机在开水间回宋远的消息。
    【宋远:一会儿就登机了,寒假再来找你。】
    我敲下“好,注意安全”。
    我拿着水杯接好开水,手中的手机又震了一下,我低头查看,还是宋远的消息,是一则语音。
    宋远:对了,小琪那天问我——
    语音听了一半,手肘忽然吃痛,手机从手中摔落在地,滑出了一段距离。
    我抬眼看去,站在我面前的董建随意瞥了一眼地上的手机,插着兜说:“抱歉,没注意到你。”
    “……”我皱了皱眉,弯腰捡起手机,说了句“没关系”。
    手机屏幕裂了一条缝,刚才董建是直接撞在了我身上,杯子里装着的开水洒了不少,尽数洒在了手背上,现在泛着刺痛。
    “没事儿吧?”面前的人斜睨着我,语气毫不在意,“反正你家里有钱有势,再换个手机呗。”
    我看了看手里沾着灰的手机,又看了看人高马大的董建,隐忍道:“没关系,不影响。”
    刚开学没多久,还是不要惹麻烦。
    董建插着兜走远了,我用没被烫伤的手把手机上的灰仔细擦干净,继续放宋远的语音。
    “小琪那天问我你父母的事,我没跟她说,也不知道她问这个干什么……”
    我沉思片刻,刚想回他消息,上课铃突然打响,我只好将手机收好,匆匆走进教室。
    等到下课我正要接着发刚才的消息,结果突然收到了导员的消息,让我立马去办公室找他。我便放下手机,赶紧前往办公室。
    我敲了两下办公室的门,得到应允后才推门进去。
    “黄导,您找我有事吗?”
    黄导手里拿着我的资料,翻了两下,说:“乐与,我看你高中参加过数学建模的比赛是吧?”
    “是的。”
    高中时李老师带我参加了不少比赛,说是让我锻炼锻炼能力。
    “是这样,下个月会有数学建模的比赛,学校的打算是每个院派人组队参赛,你看你有意愿吗?”
    我心里思量了一会儿,点头应了下来:“好,其他学院的人选出来了吗?”
    “差不多选出来了,这有个暂定的名单,之后约个时间,你们可以聚一聚,都是大一的新生。”
    “好。”我接过黄导递来的名单。
    也不知道我和董建是有什么孽缘,就连比赛也会撞在一起,当看见组员名单上出现“董建”两个字时,我手一顿,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有一瞬间甚至想转身就走,告诉导员我放弃参赛,可是看见黄导期待的目光,我又生生地将卡在嗓子眼里的话咽了下去。
    “怎么了,是有什么问题吗?”黄导仰头微笑着问我。
    “……没什么,”我强迫自己提起嘴角,“我会尽全力的。”
    大概是之前我的表现太过软弱,给董建一种我很好欺负的错觉,在准备比赛的过程他总是明里暗里给我使绊子,时不时用一种阴阳怪气的语气和我说话,要么暗讽我能力不够,要么明嘲我家里关系硬。
    但在其他组员眼中,他又是一个乐于助人的好人,我不愿破坏组内和谐的氛围,便对他的言语和行为总是隐而不发,想着忍到比赛结束就好,反正之后也不会再有交集。
    那天想给宋远发的消息一直没有发过去,后来想起来时已经过去了许久,没有再发的必要,宋远也只是随口一说,之后也没有再谈及。
    这天我刚从会议室出来,结束了数模论文最后的探讨,躲开了董建阴阳怪气的问候,在前往食堂的路上碰见刚下课的张一凯,他朝我打了声招呼,跑到我身边,朝四周打量了一转,压低声音说:“诶,我刚才遇见了学生会的学姐,你知道她和我说什么吗?”
    我顺口问:“说什么?”
    “她跟我说,董建在传他退出学生会是因为你。”
    “我?”我停下脚步,有些疑惑,“和我有什么关系?”
    “董建说是你家里人动用关系,给学生会会长施压,逼他退出。”
    我语气惊讶:“怎么可能?!”
    “你先别急,”张一凯摁住我的肩,“我就问了学姐到底是为什么,学姐说仅仅是因为他工作偷懒,还喜欢到处拉小团体,会长认为他不适合继续待在学生会了。不过他话挺难听的,传得有鼻子有眼,好多不清楚真相的人都以为是你的原因的。”
    我想起近一个月董建明里暗里使的绊子,心里有些疲惫。
    “不管他,”我低低地叹了声气,“之后他总会感到做这些没意思的。”
    就像江宅里的那些佣人,到后面都会感到无趣的。
    还没走到食堂,口袋里的手机震了两下,我拿出来看了一眼,是一条我没有预料到的消息。
    发信息的人头像是一副笔触幼稚的儿童画,纸张泛黄,看起来是很多年前的了,名字看着也很眼生,我仔细回忆了一下,记起来是上次陪着宋远去参加生日宴时加的那位女士。
    【小与,你好!最近过得开心吗?如果有时间,想出来一起吃顿饭吗?】
    我垂眼看屏幕上的这句话,脚步渐渐慢了下来。
    “你先进去吧,我突然有点事。”我对张一凯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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