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自己明明就过过那样的日子啊。

    换到她的女儿身上,她怎么就不会心疼一下呢?

    她母亲都忍心她过不下去,她又何苦来哉,非要求他们身上原本就不给她的感情呢?

    得不到,就得不到罢了。

    “你有能力啊,没有能力,我就不求你了啊!”许曾氏也抓着她的手,再次哀求:“婉婉,我知道你不容易,可你现在不跟以前一样了,你有儿子,你在这府里说话算话,这府里就你一个夫人……”

    “许夫人!”许双婉打断了她的话,眼睛刹那冷了下来,“我归德侯府的侯夫人还好好地在着呢,您要是不客气,就休怪我无情了。”

    什么就她一个夫人!

    “好好好好,我说错了,我说错了,我掌我自己的嘴行吗?”许曾氏抽向了自己的脸。

    许双婉没拦她,她站了起来,站着看着她的母亲,饶是如此,也还是不忘算计她的母亲,在这一刻,见到她母亲那刻隐含在心底的痛楚淡了。

    她母亲还是学不会靠自己,总是忘不了把自己放在另一个人身上,以前是她父亲,现在,她成了她那根救命稻草……

    她静静地看着她的母亲,直到她停了手。

    “何必呢?”何双婉开了口,回身坐在了她的对面,目光直视着她的母亲:“你伤害自己,什么时候你凭这个得到过你想要的?你在父亲那里吃的苦头还不够吗?”

    “不要跟我提起他!”许曾氏朝她吼道,“他不是个人,是个畜牲。”

    “母亲,天色不早了,您该回了。”晴朗的上午,外面蓝天白云,沁园的树都长了绿叶,许双婉想等会她回去的时候往园子里走一走,静一静心。

    她小时候尤为喜欢游园,看树看花草,路过小溪还要去找一找里头有没有小鱼,她曾天真烂漫过,甚至跟父母开口,希望他们有天得空,能两个人陪她一块儿去园子里走一走,看看她在园子里找到长得挺拔不弯曲的高树,和开得最美最长不凋谢的花……

    当时,她挑了个父母都在的时候跟他们说了,父亲当下就怒骂她小小年纪就心思不干净,去那不该是她这个姑娘家该去的园子,母亲也是叹气地看着她,像是她惹了不该惹的祸,替她添了天大的麻烦……

    他们都对她很失望。

    许双婉到这时候,才突然想起了七八岁前,母亲对她其实也很失望的事来,觉得她不讨父亲喜欢,嘴笨人拙,哪怕母亲不高兴、哭泣的时候陪母亲的人,给母亲擦眼泪的人是她,不是姐姐,但母亲说起她来,十句里有八句都是“你怎么不及你姐姐的一半”……

    她后来经过努力,在母亲那里得到的多了,可惜啊,这年月太短太短了,短到她还没过双十,就已失去了。

    她真是没什么亲人缘。

    “婉婉?”许双婉镇定的话让许曾氏呆了,看着侯府本来在外面的下人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了,来请她出去,她慌了,“婉婉,不对,婉婉,娘又说错话了?”

    她已年老,脸上还有着没褪去的伤痕,看起来,太可怜了。

    许双婉没看她,她发现就算到这个地步了,她还是不忍心去看曾生养过她,也对她好过的老妇人。

    “许夫人,前路漫漫,一路珍重,”她侧着身,半蹲下身,“双婉与您,就此别过。”

    且后会无期。

    福罢,她站了起来,转身而去。

    许曾氏在背后凄厉地叫了她一声,“婉婉,女儿!”

    她的女儿啊!

    没多时,许曾氏被侯府的人送了出去,她出了门,见侯府的人转身要走,她动了动嘴,终究还是把那句不好意思说道出来的话说了:“你家少夫人,没东西给我啊?”

    侯府的人朝她摇了摇头,转身回去了。

    许曾氏站在侯府门口,良久,直到身边的下人小声的叫了她两句,她才闭上眼,凄凉地哼笑了一声。

    女儿啊女儿。

    女儿都是不可靠的。

    难怪老人都说,人最后能靠的,都是儿子,只有儿子才是最好的,果然不就是如此?

    **

    许家不知道,这次许家能在清选当中逃过一劫,不是凭的圣上曾经的喜爱。

    老皇帝一个连自己的太子都废得毫不手软,还能下得起杀手的人,不会在乎一个旧日的臣子。

    许伯克当年凭的就是那见风使舵的功夫让他当了吏部尚书,老皇帝当时不过是想这么个人放在这个位置上,至少许伯克是不会认错这朝廷当中的任何一个官员。他要的就是一个能把官员名字来历都记住查清的吏部尚书,至于他有多能干,老皇帝还真没指望,他安排在吏部的侍郎把剩下的事做了就行,至于许伯克凭着这点去抠这些官员的老底要银子,只要许伯克咬得动,他也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总得给他点甜头,这人才会不遗余力帮他盯着这帮官员。

    但许伯克老了,这几年家里富贵了,也没当年那股子利索劲了,呈上来的奏折一年比一年空乏,老皇帝也是看出来了,这人已经不会再动手去查新任官员的底细来历了,只要给银子就能先把事了了,这样下去,弊就远远大于利了。

    这个人已经没用了,老皇帝是不介意腊月那场大变时,那位两部尚书趁乱报私仇,把这个在他有难时雪上添霜过的岳家收拾了,但那时候宣仲安没动,许家也就在他的睁只眼闭只眼下,逃过了一劫。

    许家到底是他媳妇的娘家,宣仲安不动许家,到底还是怕把她架在流言里烤,她已经是娘家不要的女儿了,要是娘家在他手下被清洗了,那时候说她的话就更不轻省了。

    许家沾了她的光不自知,就没个清醒知道的。

    所以这厢等他忙完公务回府,听到送走许双娣的差人回报了许双娣走前的话,和他把人送到了西北走贩的马车上的事,他冷冷翘起了嘴角,看向那半边脸没了的差人道:“你做的很好。”

    那差人,也就是送了妹妹施如兰去药王谷成了亲,就回京投靠了宣仲门下的施家长兄,不过他现在不再姓施,而是随了母姓,改了名,名为焦钟。

    焦钟曾随母打理过族中田产铺子,宣仲安在用过他一段时日后,就把他放在了少夫人的下面,帮着少夫人打理她的私产,顺便帮她跑腿处理些不用她出面的事情,当了她下面的影子掌柜。

    焦钟没把话告诉少夫人,但告诉了长公子。

    得了长公子的话,他点了下头,“那我退下去了。”

    “等会。”宣仲安留了他一句,“一个字都不要跟少夫人提。”

    “属下知道,一个字都不会提。”

    “还有……”宣仲安看向他,“你给那车夫留了多少路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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