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以后,才是真正属于他的。

    无论是他的女人,还是他对天下的野望,他都得让这一切掌握在他的手中,杜绝一切变数才是他要做的事情。

    宣仲安走出了审堂,进了客堂看到他父亲与儿子的时候,他嘴边扬起点笑。

    这笑看在望康的眼里,却是再温柔不过,他朝他父亲大声叫了起来,“爹!”

    但看在宣宏道眼里,儿子这抹甚至称得上温和的笑,让他觉得有几分陌生……

    “父亲,”宣仲安走了过来,抱起了朝他张开了双手的望康,“找我什么事?”

    “哦,哦……”宣宏道晃过神来,看他坐下看向他,他咳了咳喉咙,“也没什么事。”

    宣仲安笑了起来。

    宣宏道被他笑得神情又恍惚了起来,他愣了好一会,再回头,看向了抱着望康,神情倦怠半靠在椅背上的长子,他怔然道:“你……你现在还恨你娘吗?”

    “还?”宣仲安抱着望康,拍了拍他的背,见望康小手扒着他的衣襟不放,脸伏在他的胸前,他朝小儿笑了一下,又转头看向他父亲,平静地道:“未曾恨过,但曾怨过。”

    没有恨过,恨这个东西,带着绝望,而他对于他的母亲,他曾有的都是怜惜,他曾想的就是保护她,让她高兴,让她不必忧愁,但他怨过,怨她为何不能在他想喘一口气的时候,安安静静地呆着……

    在婉姬与母亲之间,宣仲安发现他对母亲要宽容多了,他不忍心苛责母亲承担的,他却理所当然地觉得婉姬理应承担忍受,甚至不能有任何怨言,这仅仅就是因为他中意她,他娶了她……

    他欢喜她,她就得替他咽下他都不能咽下的苦,代他受过,这何其残忍。

    但他还是做了。

    母亲啊,这个生恩,可不好还……

    “是,是吗?”

    “嗯。”宣仲安见望康闭上了眼,又偏过头,看着他爹,“您说想来跟我说,昨天下午有人从听轩堂出来的事吗?”

    宣宏道脸皮抖地一动,看向了望康。

    宣仲安拍了拍望康的背,望康在父亲的怀里眨了眨眼皮,睡了过去。

    宣仲安朝后抬了下脑袋,“把披风拿过来。”

    说罢,他也没再接着说话,等手下护卫把披风拿过来,他盖在了望康的身上,才接着开口:“母亲那里,还藏着些什么,您知道吗?”

    雯儿那个小丫鬟,跟她同住的还有几个丫鬟,她房里藏不住东西,采荷嫁了人,给她分了两间房住,可她嫁的是他的护卫,他的护卫都是追随他的死士,他的人他清楚,替他去死,铲除他的仇敌这是他们做的事,让人在他们这些死士的眼皮子底下谋害他和他的夫人?那绝无可能。

    而这府里内院规矩森严,还有虞娘和福娘这两个厉害的管事娘子看着,只要动静稍微大点,逃过她们的耳目也是极为困难的事。

    这府里还是严的,他那婉姬这几年管家的手段,不是摆给人看的。只是她也有一叶障目的时候,她还是太相信她自己的人了。

    还有,这侯府还是有她伸手管不到的地方。

    “我没去问,没去。”宣宏道缩了缩颤抖不已的老手,缩回了宽袖内,“我是突然想起前段日子儿媳妇来说吴顺的事,吴顺走前跟我说的话。”

    “说什么了?”

    儿子越是平静,宣宏道的心越是发凉,“说天道好轮回,早晚有一天,有些人会得到她应有的报应的。”

    宣宏道说到这,口干不已,他有些说不下去了,却不得不逼着自己道:“这府里的进出,都在你媳妇手里,就是你娘那边也是,只有我,我跟你这里……”

    只有他跟长子这里的人,她管不到,做点什么事,他们两边的人带个什么人带点什么东西进来,也不是很难的事。

    “吴顺那,我听人说过,外面有人找过他,还带进过府来,就是当时我没放在心上,”宣宏道脸色难看至极,“还道是有人找门道攀关系,找到我身边的人来了。”

    宣仲安点了点头。

    “仲安?”

    “嗯?”抱着儿子半合着眼的宣仲安回过神来,听过了昨晚的审讯的话,他已波澜不惊了,“如果没有什么意外的话,那个带进过来的人就是一个叫郑钩的人,他在御林军当职,是霍家养的死士之一,放在御林军和宫里的一颗暗棋,毒*药就是他从宫里带出来的,对了,父亲……”

    宣宏道被他这声“对了”叫得背后发寒。

    果然,下一刻,他就听长子与他道:“我想过会去看看母亲,您看可行?”

    宣宏道的鼻翼一下就猛张了起来,他看着长子,神情带着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的哀求,可是,在长子异常平静的神情当中,他最终垂下了肩,低下了头,“你去罢。”

    去罢,他也拦不住了。

    “多谢父亲。”宣仲安的眼又回到了在他怀中安睡的望康,神色淡淡:“还有要告诉您一件事……”

    “那个人没走,还在侯府,不过,他不在前府,也不在沁园和内府别的地方,”宣仲安看着呆若木鸡的父亲,“现在,就只有听轩堂儿子没有挖地三尺了,等会儿子要是查出点什么来,您别见怪。”

    宣仲安说罢,抱着儿子站了起来。

    出门的时候,他听到了老父低沉痛苦的呜咽声,宣仲安的脚步未停,抱着儿子迈出了脚步……

    屋外,云鹤堂的梅花开了,宣仲安踩在那些凋落在地上的花瓣上走出了云鹤堂,他身后,被碾碎的花瓣狼藉一片,再也找不到它们昔日挂在枝头上的绝美花容。

    **

    这一日的侯府安静又恐怖至极,只有沁园尚还有行走的下人,全府所有的人都被勒令呆在屋中不许迈出屋门一步。

    直到傍晚,在一阵刀剑相博的干戈声过后,被勒令呆在屋里的下人才被告知可以出门各司其职。

    下人们出门后,晚霞已至,五彩十色的霞光让侯府的下人们情不自禁抬头,见周围景色没有变化,身边的人还是以往的那些人,才把提在喉咙里的那颗心松了下来。

    而这厢,许双婉也从来跟她禀事的阿参嘴里知道从听轩堂里搜出了一个不是这个府里的人来,这人本是一个在听轩堂扫了一辈子院子的扫洒,但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潜进府里的暗谍杀了假扮了他。

    “长公子说,您要是精神尚可,就去一趟听轩堂听一听来龙去脉,他在那边等您。”阿参把他们这一日所查的事朝少夫人禀明后又道。

    听轩堂啊?许双婉沉默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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