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淮一时间觉得怅然无比,以前在一起的时候,他们俩很少一起出去吃饭,一个是因为穷,一个是因为要保持身材。

    上学那会儿,花着家里的钱,虽然心安理得,但也不敢胡吃海喝,他们都是自律的人,总想着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会在不经意间被机遇敲响门。

    后来,更不会出去吃大餐了。

    没有赚钱的工作,不好意思拿家里的补贴,每次过节,两个人去吃一顿必胜客就算是豪华大餐了。

    那时候的日子,可能有人觉得根本就不能叫做生活,只配叫生存,当时的闻淮也是那么想,但现在回忆起来,那才叫有滋有味有泪有甜的生活。

    现在,他有很多钱,甚至在公司都是举足轻重的人,走到哪儿都被人捧着、赞美着,可心里却愈发的空虚。

    他看着手上提着的午餐,一时间想不起来杜何其喜欢吃什么。

    他觉得可悲,觉得遗憾。

    回到酒店,闻淮先是回了自己的房间。

    常星一直坐在沙发上待命,看见闻淮提着吃的回来,还以为是买给他们自己的。

    “哎哎哎淮哥,你叫我去买就好了啊!”常星过来接,却被闻淮瞪了一眼躲过去了。

    “不是给你的。”闻淮扬扬头说,“何其还在发烧,我先去给他送饭,你把药放我口袋里。”

    闻淮两个手都提着袋子,只能让常星把药盒直接往他裤子口袋里放。

    “放不进去。”闻淮的裤子口袋塞得鼓鼓囊囊的,手机、钱包都在里面,常星瞄了一眼,站直了,把药盒放进了闻淮的卫衣帽子里,“去吧淮哥,去给何其哥卖萌吧!”

    “你发什么神经?”闻淮扭头想看看那盒药,但看不着,也没有多余的手再去拿出来,便作罢了,“给我开门。”

    常星乖乖地给闻淮开了门,然后又非常懂事儿地去敲了敲隔壁房间的门。

    杜何其慢慢腾腾地过来开门,在他开门前,常星就跑回了闻淮的房间,还顺便小声儿给他淮哥加油打气:“淮哥加油!男人在生病的时候最脆弱!”

    “我真的不想吃。”杜何其接过一个袋子,看了一眼,真的一点儿胃口都没有。

    “我买的都是清淡的,你多少吃一点。”闻淮跟他进来,把门关好,“不吃饭不能吃药的。”

    “没事儿,也不是没那么干过,我一个大男人,哪有那么娇气。”杜何其不以为意,只想吃了药再赶紧睡一觉,“药呢?还有吧?”

    “有,但是现在不给你。”闻淮把买来的食物都摆好,活像个伙食长,“要我喂你吗?”

    他笑着逗杜何其,那人瞪了他一眼。

    “闻淮,你憋着什么坏呢?”杜何其坐过来,看着在自己面前摆了两排的午餐,虽然都很清淡,但种类繁多,这人买饭时估计跑了好几家。

    “我能憋什么坏?”闻淮把勺子递给他,“真的要我喂你?”

    杜何其接过勺子,自己吃了口粥。

    “没憋着坏的话,为什么管我的死活?”粥已经不烫了,这个时候入口刚好。

    杜何其难受,本来一点儿胃口都没有的,却突然发现这粥似乎还不错,决定给闻淮个面子,多吃几口。

    “我就是看你可怜。”闻淮搬了把椅子坐在他对面,自己也拿了个勺子,打开一碗粥,“你出来怎么连助理都不带?”

    “嫌烦。”杜何其也没想到自己竟然这么没出息地会生病,在他印象中上一次生病还是刚跟闻淮分手那会儿。

    “所以我说,我是看你可怜。”闻淮虽然看着这人心疼,但嘴上还是不肯多说一句贴心的好话,“谁都知道我来巴厘岛开工,万一你死在这儿,别人还不得以为我把你搞死了?这锅我可不背!”

    “你搞个屁!”杜何其骂回去之后发现原本就有些歧义的话,被他这么一接就更奇怪的,生怕闻淮顺着竿子往上爬,赶紧闭了嘴。

    闻淮没心思跟他斗嘴,心不在焉地吃了口粥之后就开始偷偷地盯着不敢抬头的杜何其看。

    这人这几年是真的没变样儿,尤其是这会儿,生病了,胡子拉碴的,不修边幅,相比于在人前耀眼夺目的那个明星,闻淮更喜欢这个不衫不履沾染着生活气息的杜何其。

    “你这几天还有什么打算?”闻淮问。

    “不知道。”杜何其抬起头来,跟他对视了一下,然后别开了头,“本来想出去走走的,但现在只想睡觉。”

    闻淮点了点头,也不知道杜何其看见没有。

    “吃完饭还要等会儿才能吃药,不然药效不会发作。”

    “我知道。”杜何其小声抱怨,“我又不是你儿子,这么啰嗦。”

    闻淮尴尬一笑,心说:当初咱俩做爱的时候,你也不是没管我叫过爸。

    这话他没敢说出口,要是说出来,一准儿气氛更尴尬。

    他看着杜何其吃完了饭,好几盒饭菜,一共也没吃几口。

    他知道生病的人没胃口,也不逼着杜何其吃,看了眼时间,让他先去躺着,自己一边收拾残局一边说:“你躺一会儿,我收拾完给你接水,过半小时再吃药。”

    杜何其靠在窗户边上,身后的窗帘被他倚得皱了起来。

    “闻淮,”他双手环抱在胸前,皱着眉问,“你真的没什么目的?”

    闻淮干活儿的手顿了顿,装作不在意地轻笑着说:“杜何其,你怎么还是那样,总觉得别人对你好是另有所图。”

    杜何其想反驳,想说以前明明不是这样的,是跟闻淮分手之后他才觉得全世界没一个好人。

    就连一直帮他的屈瑛瑛,他也并非能够完全信赖,所有的人都是靠不住的,人这一辈子,只能信自己。

    闻淮见他没说话,把收拾好的袋子放到地上,抽出几张纸擦了擦桌子,对他说:“我能对你有什么企图?你有的我也都有,如果非要说想算计你什么的话……”

    他停顿了一下,看了一眼杜何其:“我现在连上你都不愿意上,你说你还有什么值得我算计?”

    这话很伤人,起码很伤杜何其,不过类似的话他们俩在过去的几年都没少互相说,只不过还是没法习惯。

    杜何其的眼神沉了沉,磨了磨后牙槽,几秒钟之后笑着回应说:“那我就放心了。”

    第6章 傻子的满天星

    气氛因为两人的对话变得有些尴尬,闻淮自我反省了一下,觉得说得有些过分了,但话已经出口,也没有再收回来的道理。

    他们俩的脾气,一个比一个倔,又一个比一个要面子,到今天,变成这种关系,或许也是命中注定。

    他收拾完垃圾,去卫生间洗了个手。

    之后看着镜子里的人,特别想给口是心非的自己一巴掌。

    他都多心疼杜何其了,但一说话就没一句好听的。

    可是他也能想象到,一旦他流露出对那人的留恋,那个家伙一准儿揪住辫子嘲笑他。

    他们俩也就这样了。闻淮想。

    别别扭扭的,这么互相挤兑一辈子。

    也未必会这样一辈子,等时间久了,他们也慢慢退出演艺圈了,见面的机会自然也少了,到那时候,或许真的会两两相忘吧。

    怪可惜的。

    但没办法了。

    闻淮长长地叹了口气,擦干了手,揉了揉脸,撕掉了那张满是愁云的脸,换上了一副漫不经心的表情。

    他走出去,见时间还早,就接了杯热水放在一边晾着。

    “你回去吧。”杜何其没有去床上躺着,而是坐在椅子上玩手机游戏。

    平时他过关很快,今天却怎么玩都会在临近结束的时候死掉,弄得他心烦意乱。

    “等你吃完药我再走。”闻淮一点儿都不想回自己房间,本来他留在巴厘岛就是为了杜何其,还惦记着让常星去摸一摸杜何其的行程安排,多搞几次“偶遇”,结果杜何其病了,还迟迟不退烧,他什么都不想干,就想守着这个人。

    “我又不是小孩儿,还得你看着吃药。”杜何其烦躁地放下手机,眉头紧锁,不耐烦地说,“再说了,咱们俩什么关系啊?你管我死活干嘛啊?”

    “杜何其你闭嘴行吗?”闻淮不想跟他吵架,站起来拉着那个病怏怏的家伙推到了床上。

    以前俩人掰手腕,杜何其从来没赢过,甚至有时候兴致来了,闻淮能背着杜何其在家走两圈,所以这会儿,本来就不如人家力气大的杜何其被闻淮死死地按在床上。

    俩人互相瞪眼睛,杜何其先笑了,问他:“怎么着?想亲还是想上?我跟你说……”

    “你说个屁!”闻淮大吼一声说,“杜何其我跟你说,你别跟我这儿嘚瑟!”

    “……我怎么觉得是你有病了?”杜何其被他吼得莫名其妙,俩人现在的姿势有点诡异,闻淮几乎整个身子都压在他身上了。

    “你消停会儿行吗?不是难受么?躺下歇会儿,吃完药睡一觉,听话行不行?”

    杜何其听闻淮说完,眼里的锐气没了,但眉头还锁着,他整天琢磨着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跟闻淮靠得这么近,现在终于实现了,却发现这人身上的味道已经变得陌生了。

    这就是传说中的时过境迁物是人非吧,不对,连物也非了。

    他轻轻推了推闻淮,泄了气一般说:“行。”

    闻淮发现自己竟然起了反应,赶紧起身,转了过去。

    自从跟杜何其分手之后,他就没有过性生活,从来都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心理洁癖、感情洁癖,但直到跟这家伙分手之后他才发现,他没法跟自己不喜欢的人发生关系,而他一直以来唯一喜欢的就是杜何其。

    他面对着窗帘,没什么好看的,却还是发起了呆。

    身后,杜何其乖乖地躺在了床上,还盖好了被子,平躺着,盯着天花板看。

    他本来就觉得自己可怜,这会儿被闻淮吼了一嗓子,觉得更委屈了。

    一个大男人,躺在被窝里自怨自艾,说出来真是丢死人了。

    冷场了很久,闻淮的帐篷也消得差不多了,转过来,摸了摸水杯。

    “吃药吧。”他把水杯放到床边的桌子上,打开药盒,把药拿出来之后也放在了桌子上。

    闻淮站起来,没看杜何其,理了理衣服之后说:“我先回去了。”

    杜何其嗓子有些紧,他想叫闻淮多待一会儿,可是说不出口。

    闻淮见他没说话,盯着杜何其放在被子外面的手看了会儿,然后将掌心轻轻覆了上去:“吃完好好休息,晚上我买饭给你送过来。”

    他说完就走了,杜何其一声不吭,只听见关门的声音。

    又躺了一会儿,杜何其坐起来,拿起水杯吃了药。

    水有些凉了,但他还是喝了个精光。

    躺回床上,杜何其用被子蹭了蹭鼻子,闭上了眼睛。

    闻淮回了房间也依旧做什么都没心情,常星见他脸色不好,也不敢多问,估摸着是俩人又说得不痛快了。

    “你吃饭了吗?”闻淮问常星。

    常星颤颤巍巍地摇头,他哪儿敢去吃饭啊,老大没回来,没给新的指示,根本不敢乱跑好么!

    “走吧,吃饭去。”闻淮摸了摸口袋,发现钱包和手机落在了杜何其的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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