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此刻,外围的流民才瞪大了眼睛。
    只见这几人脱了外衣后,露出里面干净整洁的里衣,而且布料一看就柔软无比,不是他们这些流民能够穿得起的。
    外面的流民们面面相觑。
    “这……”
    “怎么会这样?难道他们真的是别有目的?”
    云舒起身,踱步到他们面前。
    “你说你们与他们是一起的?”
    云舒指了下围观的流民,随后转回视线继续道:“可是他们都是来自于原州受灾的几个镇,且都是农户,受了灾吃不饱饭,才成了流民,不知道哪个流民能穿得起这么好的细绵里衣?
    即便他们有这么好的衣服,也早早拿去换粮了,怎会道饿得啃树皮的时候,还舍不得几件衣裳呢?”
    那人满是灰尘的黝黑脸上满是焦急,云舒却给了他最后一击。
    只见云舒一指他脚上的鞋子,“不如你再说一说你一个普通农户,是如何穿得了一双军中制式的靴子的吧?”
    虽然这双靴子被人刻意做旧做破,已经与他原来的样子大相径庭,但是军靴的鞋帮以及鞋底都是克了特殊纹路图案的。
    普通人是万万不可能有这么一双鞋子的。
    云舒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你总不至于说,你打死了一个军中之人,抢了他的靴子吧?”
    直到此刻,那名嘴硬的流民才终于跪倒在地。
    其实云舒自己是看不出来靴子有什么问题的,即使是常年居住在宫里的原身也没有这方面的认知。
    这个问题还是曹诚看出来的。
    在云舒让他去抓人后,他就问自家殿下怎么看出人有问题的。云舒不知如何回答,索性将这个问题重新抛给他,让他自己多想多看。
    最后曹诚一脸惊喜地报告给云舒这个情况,云舒这才高深莫测地点了点头,表示他猜对了。
    曹诚开心不已,他只是不知道,自家殿下不仅爱骗敌人,还爱诓自己人。
    至于云舒为什么会觉得里衣也有问题,是根据他们穿在外面的鞋子都舍不得换一下,那看不见的里衣就更加不会换了。
    反正他有标准答案,至于抓人的推导过程,诈一诈,总能找到线索的。
    第7章
    见为首的那人跪倒在地,其他人也纷纷跪地求饶,求夏王殿下放了他们。
    到了这一刻,事情已经很明了了。
    这几人均来自于原州军中,参军要求他们混到流民里,到时候鼓动流民拦住云舒的车队要粮,最好趁机制造暴乱。
    如果暴民被云舒镇压杀害,那么正好他们可以少了很多事。
    如果暴民杀了云舒,那就更好,一箭双雕。
    反正害了云舒的是暴民,跟他们原州官员和地方军有什么关系,况且他们最后还帮忙处理了那些胆敢暴乱的流民。
    如此一来,既给自己扫清了麻烦,又替京都的大人解决了问题。
    至于这个京都的大人,除了云玮,还能有谁?
    要不是云玮的命令,一个西北边地的参军怎么可能会想要谋害一国皇子。而参军自然是受了刺史的指使,刺史自然也是受了京都某人的指令。
    云舒不由得感叹,这皇家兄弟间还真的是薄情。太子悄无声息被毒害,他也差点遭了殃。
    果然最不能生在帝王家,动不动就要人性命。
    至于原州、兰州的官员为什么不愿意管这些流民。云舒只能怀疑,他们是在靠这些人,得到更多的东西。现在得到了,就要一次性解决,一劳永逸了。
    左右事情的真相,也不是他能管得了的,他也没有那个时间去管。
    流民们也听明白了。
    原来怂恿他们来找殿下要粮的,是原州的官员,而这些官员甚至都没想要他们活下来。
    也是直到此刻,他们才意识到,如果他们真的暴起伤人,抢了殿下的粮,那么他们就彻彻底底成了暴民。
    而暴民是会被直接斩杀的!
    差一点就被这几个人忽悠瘸了!
    无数人后悔之前冲撞云舒的举动,也庆幸夏王殿下没有与他们计较,还给了他们饭吃。
    不然他们这么多人,有一个算一个,就算不是,也得抓起来关大牢。
    夏王殿下果然是个好人呀!
    当有第一个人下跪时,其他人也纷纷跪了下来,感谢云舒的宽厚仁慈。
    云舒照单全收,虽然他是另有所图,但是在这个世道,他也问心无愧。
    他让众人起身,并嘱咐休息一会儿后,就得启程了。至于那九个人,则是让曹诚先将人扣押起来。
    云舒虽然没当场处置这几人,原州的这些百姓却不愿意了,手里没有臭鸡蛋烂菜叶子,只能对着他们吐痰吐口水。
    云舒没管那些人,而是回到了自己的马车上。
    吕长史这会儿更是对云舒刮目相看了。
    试问当今有那个皇子在遭遇流民冲撞的时候,不仅不下令让护卫将流民斩杀,还将流民收留下来,给饭吃给水喝的。
    这才是仁义之主!
    自己没有跟错人!
    吕长史准备了一肚子的夸赞话,然而还未等他夸出口,就见云舒毫不优雅地喝了一口水,放下茶盏吩咐道:
    “麻烦吕长史去写一份告示,就说我西州欢迎各路人士去西州定居,措辞诚恳认真点,让他们感受到我们西州的热情。对了,去了就分田分地,三年内免收征税。”
    “对了,将这些流民的事也写进去,让他们有些共鸣,更能心动我们西州的好政策……”
    吕长史听得发愣,等到云舒全部说完后,才不得不提出最要紧的一个问题。
    “可是大家都是有户籍的呀,而且他们在这里呆的好好地,为什么会愿意千里跋涉去西州呢?”
    云舒淡淡道:“自然不是给普通百姓看的,按照那些流民的说法,今年原州境内大部分地区颗粒无收,兰州虽然好一些,但粮食也不宽裕。所以原州出现的流民,远不止眼前的这两千人。兰州不愿意接纳他们,因为兰州过得也不行。”
    吕长史这才反应过来,“殿下是想要将这些走投无路的流民,一起带去西州?”
    云舒点头,“这一路到凉州我们需要走得慢一些,等等这些百姓。等过了凉州应该就没有流民了。到时再加快速度,赶去凉州。”
    吕长史却皱眉,“那这一路要消耗不少粮草,这还怎么够分给西州的百姓?”
    他们带去西州的粮草并不是全部都由京都带来的,而是带一部分,边吃边在沿路的各城补充。最后几站就是凉州、甘州等地,等出了沙州就没有任何补充粮草的地方了,得一口气走到西州。
    但就算如此,他们的粮草也不够这么花呀。陛下给殿下的粮草和银钱记录,他可是看了的,并不算多。平白多出两千人吃两月,万一人数再次增加,到时候吃到西州的时候,怕是所有粮都给他们在路上吃完了。
    到时,还怎么让西州百姓来领粮啊?肯定完不成承安帝交代的任务。
    “那不是就是欺君之罪吗?”
    云舒再次叹口气,吕长史什么都好,就是有时候有点死脑筋,他解释道:
    “既然陛下说的是粮草分给西州百姓,那我们带着的这些流民算不算西州百姓?如果你觉得没有户籍就不算。那么明天开始,你就带人给他们全部登记成册,直接带着他们的户籍册去西州。”
    “既是我们西州的百姓,那这些粮草给他们吃,就是合情合理的。”
    西州是云舒的封地,云舒说这些人是西州百姓还给他们登记户籍,那么他们就可以是西州百姓。
    他现在就是要明着撬云玮的墙角。
    你不是不要这些流民,还用这些流民害我吗?那我就把这些人全都拉走。让你啥都没有。
    人跑了,地荒了。他倒要看看,到了明年开春,少了那么多人的原州,要怎么组织春耕。
    吕长史还有疑虑,“但这么多人到了西州,到时候我们的粮草都给吃完了,他们可怎么活下去啊?以及原州兰州分散了那么多流民,即使我们放出了告示,他们也不一定能够看到,总不能我们一路找过去吧?”
    云舒直接光棍,“车到山前必有路,我还没到西州,哪里知道西州的情况。到时看着安排就好。”
    反正这年头,不管干什么,最怕的就是缺人。
    “不管是开荒,还是放牧,都要人干,就算是打造兵器,也是要人的……”
    曹诚掀帘子进来的时候,听到的正是“要人打造兵器”,他吓了一跳,惊讶道:“打造兵器?”
    说着,他重新回身,偷偷摸摸掀开车帘往外看了几眼。
    鬼鬼祟祟的模样,看得云舒和吕长史一脸莫名其妙,“你干什么呢?”
    曹诚确定周围没人能听到他们的对话后,小心翼翼地凑近云舒和吕长史,小声说道:
    “殿下,我们这还没到西州呢,你怎么就想着要反的事啊?”
    吕长史:???
    云舒:……
    都说武夫的脑子是单线程,他今天算是见识到了。
    曹诚理所当然的语气,说得吕长史都怀疑起云舒是不是有要反的意思了。毕竟殿下今天的举动,确实很不寻常啊。
    云舒对上两人一个怀疑一个你就是的眼神,无奈地叹口气,表明自己的立场,“我没要反啊。”
    “我们都被发配到西州了,怎么反呀?从西州打到京都,先要经过重兵把守有天然地理优势的河西四州,然后要么走河套诸州,要么从山南过去,不管走哪个都不太好打。最重要的是,我现在手里也没兵啊……”
    云舒一摊手,表面自己无辜得很,没想到对面两人不仅没有打消疑虑,还更加惊讶地看着他。
    曹诚:听听殿下说的这些话,连路线都规划好了,还说没有想法?也就是现在没有兵权,才作罢罢了。
    吕长史:没想到殿下已经想得如此深了,自己以后的路到底该怎么走?
    云舒要是知道他们心中所想,肯定要给自己喊冤。
    他一个正直无比的良民,怎么就被你们一个个的怀疑呢?
    他就是看了下地图,顺嘴那么一说罢了。况且这地图还跟他原来世界的差不多,也就是名字不一样而已,他能瞬间想到攻入中原的路线,不是很正常吗?
    见这两人还是不信,云舒索性岔开了话题,“我让你挑的人,你挑好了吗?”
    曹诚立即被转移了注意力,答道:“已经挑好了,都是个中好手。”
    云舒点头,“行,这样你再去挑一些机灵的嘴皮子利索的流民,让那些兵士每人带一名流民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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