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下轮到李世民咧嘴笑了。
    李玄霸也给了李智云一个“你逃不过”的微笑。
    看见这兄弟三人挤眉弄眼,窦慧明又生气,又好笑。
    “都是当皇帝和亲王的人了,你们能不能成熟一点?”窦慧明挨个戳儿子们的脑袋。
    李世民揉着额头笑道:“无论我们是何种身份,都是娘娘的儿子,在娘娘面前不需要成熟。”
    李玄霸吐槽:“你不在母亲面前也没成熟过。”
    李智云点头:“三兄说得对!”
    李世民龇牙:“你们得罪了皇帝!朕要把你们全部发配去给魏玄成打下手!”
    李玄霸道:“我无所谓,魏玄成不一定说得过我。”
    李智云老气横秋道:“我可会装乖了,我想我没问题。”
    李世民:“……”他震惊不已。连魏玄成都吓不到弟弟?!
    窦慧明又狠狠戳了一下李世民的额头:“魏玄成乃是刚直贤臣,你怎么用魏玄成来吓唬你的弟弟!”
    李渊站在后面,看着面前的和乐融融,感觉自己格格不入。
    三个儿子除了最初向自己行礼,也像是没看到自己似的,一直无视自己。
    宇文珠和长孙康宁背着大包小包出宫照顾两位没长大的丈夫,窦慧明年纪大了,已经不能照顾生病的儿子,便回宫帮长孙康宁处理宫务。
    李渊也跟着回宫。
    回宫的路上,李渊不断叹气。
    窦慧明知道李渊在叹什么气,劝慰道:“他们还是很尊敬你的。皇位争夺一向血腥,父子兄弟彼此厮杀比对仇敌还狠辣。二郎却丝毫不限制你的自由,你想出宫就出宫,哪怕想离开京城踏青狩猎,二郎都不阻拦。”
    李渊继续叹气:“我知道,我都知道……我还知道大雄这个皇帝当得确实不错,他若一直这样,可能会奔着千古明君去。我只是、只是……唉。”
    我只是在想,我以前是不是真的错了?
    如果自己提前醒悟,二郎如此大度,是不是连毗沙门也不会死?
    李渊只是叹气,心中叹息的话却说不出口。
    即使他说不出口,窦慧明也仍旧知道李渊想说什么。她和李渊是少年夫妻,太了解李渊。
    窦慧明漠然道:“郎君,我听闻二郎离开晋阳,去涿郡寻隋炀帝自辩时,曾当众说,他必会杀死大郎。”
    李渊叹气声一滞。
    窦慧明道:“他们的冲突很早很早就开始了,从他们还是孩童时就开始了。”
    李渊沉默不语。
    等马车驶入宫城,李渊扶窦慧明下马车,也一直没有再说话,只是神色黯然又……后悔。
    李世民身体底子比李玄霸好,李玄霸仍旧躺在床上躺尸时,李世民已经回宫里继续当勤政明君。
    他回宫后,发现父亲对自己的态度和缓许多,甚至有点讨好的意味了。
    李世民问过母亲后,得知父亲可能在后悔。
    他一笑置之。
    在听到母亲说父亲后悔前,李世民常常在梦里质问父亲是否后悔。
    他仍旧对父亲有感情,不能接受每当有选择,他和阿玄都会被父亲放弃。
    这种痛苦,就像是虫蚁啃噬着他的心,常常让他在夜深人静时惊醒。
    还好有阿玄和小五在,他知道不是自己的问题,不是因为自己做得不好才一直被亲人放弃。
    母亲的爱护,阿玄的陪伴,小五的尊敬,让李世民能从痛苦中醒来,不被过去的阴霾一直笼罩。
    几年过去了,李世民终于等到了父亲承认以前错了的时候。
    他却没有如自己从梦中惊醒时所想的那样快意。
    “原来我已经快放下了。”李世民伸了个懒腰,“原来……人和人之间的感情会这么脆弱。”
    不只是父亲对他,还有他对父亲。原来父子亲情不是经历了什么事都会一直存在。
    不过李世民还是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了李玄霸。
    不管怎么说,既然父亲已经认错,就是他们大获全胜,该庆功了!
    来,阿玄,再喝一杯!
    李玄霸拉起被子遮住头:“庆功?我看你是想让我死。小五,快去向母亲告状!”
    “好嘞!”李智云拔腿就跑。
    李世民一把揪住李智云,开始例行欺负弟弟。
    李玄霸把被子从脑袋上拉下去,叹了口气。
    父亲认错了?不是很重要的事,继续休息。
    我的病什么时候好啊,喝药喝得吃肉都是苦的,我恨喝药汤!
    李玄霸决定,以后他不仅是太宗黑,还要当个中医黑!
    等李玄霸终于从床上爬起来的时候,李世民都要开科举了。
    李玄霸把后世科举的演变史一股脑丢给了二哥和友人,然后就咬死“我什么都不懂,你们自己看着办”,没有插手此事。
    李玄霸生病,首相肯定当不了了。房乔不仅官复原职,还很快升职。
    李世民犹豫了很久,才不情不愿地让魏徵补了剩下一个宰相位置的缺。
    他很想让长孙无忌当宰相,但长孙无忌出塞了;
    他试图召唤裴行俨回来,在南诏附近屯兵的裴行俨回信说南诏正准备投降,给大唐当小弟,此事没办完,自己绝不回来;
    他又问薛收要不要当宰相,薛收力推魏徵当宰相。
    “房玄龄和杜克明都对你太纵容,三位宰相,总要有个人持不同意见。以前那个人是阿玄,现在除了魏玄成,谁还敢指着你鼻子骂?”薛收道,“我虽然敢,但我有点不好意思,不如魏玄成放得开。”
    李世民无语。
    他就是不想被人指着鼻子骂,才不让魏徵当宰相。难道他不知道魏徵有宰相之才吗?
    但想了好几个人都不肯当宰相,换其他人,李世民更不肯,只能捏着鼻子让魏徵升官了。
    魏徵刚一升官,就被房乔和杜如晦砸了一头“科举演化史”资料。
    房乔仍旧与魏徵不对付,不过公事公办,他只是语气差了点,该袒露的信息不会含糊:“这是当宰相才能知道的事,现在你一起来。”
    魏徵揉着眉头道:“三郎君呢……唉,对了,他生病了。”
    房乔道:“他没生病时也不帮忙。”
    魏徵不理解:“为什么你不弹劾他?”
    房乔道:“弹劾了他,他难道就能来干活了?既然知道没有意义,为什么要把精力浪费在这上面?像你一样沽名钓誉吗?我和你不一样,只想把有限的精力放在有用的事上。”
    于是魏徵宰相当值的第一天,房乔和魏徵就对骂起来。
    杜如晦长吁短叹,时不时用眼神向上首处的皇帝求助。
    李世民假装没看见。
    房玄龄和魏玄成吵起来,魏玄成就不会找自己的茬了。阿玄说得对,他应该坐山观虎斗。
    打得好!再来一下!
    杜如晦:“……”
    他想起了小时候看着别人打架会拍手鼓掌,模样超级可爱的孩童陛下。
    但是陛下,你已经长大了,已经是皇帝了,能不能成长一点!
    没办法,杜如晦只能自己劝架。
    劝着劝着,他火气也上来了,把两人劈头劈脸一顿骂。
    杜如晦也加入战局。
    李世民从御案下的小抽屉里摸出一碟切得很细小的肉干,一边悄悄窸窸窣窣地吃零食,一边继续看宰辅骂架。
    不过魏徵、房乔和杜如晦三人虽一直在吵架,但吵架也不会减轻他们工作的效率。
    大概厉害的人都能一心几用,他们能在自己骂人的话中无缝加入工作交流意见,虽然吵得李世民耳朵疼,但每日该做的事都不会拖沓。
    李世民每次召集三人宰辅开小会,都会在耳朵里塞点丝团,减弱噪音刺激。
    上朝时,他也会在群臣吵架时把丝团塞入耳朵,等群臣吵累了再训斥他们不合礼仪。
    后世的科举经验不能直接挪用,现在大唐的升官途径仍旧以荫官为主,没有太多官职给科举的官吏。
    而且他们也很担心,考试厉害的人不一定做官厉害。
    把“翰林院”改成科举士子学习为官知识、经验的地方确实有很大的可行性,但这样又要耗费大量人力物力。所以他们没打算在一开始就招许多科举士子。
    这几年他们先积攒科举取士的经验。等隋朝旧贵老逝,凭借勋贵荫庇当官的人已经是无根浮萍,不能再依靠旧贵的影响力阻碍朝堂的政令。其余臣子不是跟着陛下打天下的人,就是科举入仕的人。他们的经验也已经积累足够,才是大刀阔斧改革的时候。
    不过科举取士的框架一开始就要搭建好,如今大唐地方上只是郡县两级,人口也不多,所以可以把童生考试取消,直接“郡试”接“京试”,“京试”后再进行殿试。
    他们现在急需人才,就不隔年考试,明年先集中考一次。
    为了迅速推广新的科举制度,三位宰辅都离开了京城,分别去重要的郡县直接安排工作。
    历史中的唐太宗时期,遇到灾荒或者民乱时,唐太宗也是直接把宰辅和尚书们派去当钦差。这个时空,李世民和他的臣子们也有这个习惯。
    三位宰辅都离开了京城,李世民就一个人多做几份工作,也能撑得住。
    不过李玄霸病好了,李世民可不会自己忙碌,让弟弟悠闲。
    李玄霸刚下病榻就住进了宫中,模仿他哥的字迹帮忙批文书。
    李智云和李昭一样,也领了京城的防卫,本来就有事干。但当他休沐的时候,就被兄长们叫进宫加班,还没有加班费,甚是可怜。
    最后李世民连已经怀上了的三姊都不放过。
    李昭这次怀孕很顺利,说想怀孕就怀上了。胎位很稳,没有任何不适。
    太医本来稳妥起见,想让李昭仍旧卧床休息,却被宇文珠否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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