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中,一场月光下的争抢开始。
    突然,一人大骂:“活不起了?骨头舔这么干净?老子拼命抢来的,一舔一口唾沫。”
    众人大笑。
    众人嘻嘻哈哈闹了一会儿,讨论谁吃到了,各自回屋。
    李清闲跟郑辉一起重新安装门板,半天没安上,只得明天找人修。
    “下次我们藏假山后面吃。”于平道。
    “行了,赶紧睡吧。”郑辉道。
    “我没吃饱……”于平委屈巴巴道。
    “饿死拉倒!”郑辉笑骂。
    “唉……”于平说着从怀里拿出纸包,从里面抓出几块糕点塞进嘴里。
    李清闲白了于平一眼,道:“你可真行。”
    于平满意吃完,道:“我早料到兔子会被抢走,所以留了几块,饱了。”
    “快点睡,明天巡街。”
    四个人躺好,烤兔子的肉香还在屋里飘荡。
    半掩着的破门外,不时传来虫鸣鸟叫,夜卫谈笑。
    “清闲,你身体怎么样?能去校场晚练吗?过几天要开晨练,用不用告假?”郑辉问。
    “我感觉身体差不多了,明天试试晚练,不行再说。我这身体要是不锻炼锻炼,怕是要垮掉。”李清闲道。
    “行,既然你身体差不多了,明天咱们就换回来,你和安博一起巡街。他脑子好,反而比我想得周全,你一定听他的。”
    “好的。”
    “睡吧……”
    屋里安静下来,不一会儿,传来轻重不一的熟睡声。
    又过了一会儿,嘎吱嘎吱的咀嚼声响起。
    李清闲迷迷糊糊翻身,问:“有老鼠?”
    嘎吱声声音戛然而止。
    郑辉骂道:“于平你能不能有点出息?”
    “吱吱……吱吱……”于平的被窝里传来老鼠叫声。
    李清闲眯眼一看,昏暗的房间里,于平的被窝拱成小帐篷,顿时笑醒。
    “小兔崽子!”郑辉骂完,转身睡去。
    等于平吃完,李清闲才来了睡意,慢慢闭上眼。
    第二天一早,郑辉吆五喝六叫人起床,声音大得连隔壁都在抱怨。
    李清闲迷迷糊糊睁眼一看,郑辉竟早早穿戴整齐,在房里走来走去,不断催促。
    洗漱穿戴完毕,四人站在门口。
    郑辉双手插腰,抬头望天,迟迟不走。
    三人相互看了看,不知道怎么回事,只能站在原地不动。
    突然,韩安博扫了一眼郑辉腰间,恍然大悟,弯下腰,仔细观察郑辉的革带,啧啧两声道:“老郑,这谁给你换的新革带,这皮子可比司里发的好多了,做的也精致,这才配您十品的身份。”
    李清闲跟着看过去,褐色的革带像包了一层油,在晨光下闪闪发光。
    郑辉摸着革带,笑呵呵道:“嗨,还能是谁,我家大官昨夜送的。这孩子整天不务正业,游手好闲,说这是小牛皮的,有什么用?十品革带再好也是十品,等到了九品上纹花革带,才是好东西。”
    “大官也知道孝顺了,真羡慕郑队。”韩安博习惯性捧哏。
    “孝顺?他只要不作我就烧高香了!走,吃饭去。”郑辉一边走,一边摸着革带,哼着小调,一路得意洋洋,见谁都笑。
    四人和往常一样,吃完猪食去巡街。
    路上碰到教头董英,聊了一阵,他母亲身体渐渐好转,过一阵就张罗醉乡居的事,到时候要李清闲四人一定赏光。
    郑辉望着董英的背影,等他走远了,才拍了拍李清闲的肩膀道:“这事得谢谢你。当年他虽胜了我一招,成了教头,却因为硬撑憋了一口血,留下病根。那次他要是不怄气,直接吐出血,本来有望九品的。这事说不上谁对谁错,所以我俩有时候较劲,不过都有分寸。”
    “有这事?怪不得我觉得你俩关系有点僵。”李清闲道。
    “前几天他私下找我,说那些事都过去了,要我一定去醉乡居。我也就放下了,都为过日子,都不容易。”郑辉说着往前走。
    一路上,四人聊着夜卫的种种。
    慢慢地,李清闲觉得,这夜卫也挺好。
    有队友兄弟,有父辈伯叔,有吃有喝,有说有笑,还有气运白拿,完美。
    四个人和往常一样,一起巡视完万平街,便兵分两路。
    于平拉着韩安博就走,郑辉一巴掌打掉于平的手,伸出右臂用臂弯夹住于平的脖子,勒得于平满面涨红。
    郑辉向李清闲和韩安博挥手:“中午见!”
    清晨微冷的阳光下,郑辉骂骂咧咧教训于平,两个黏在一起的影子在青石板路面上慢慢远去。
    李清闲边走边道:“韩哥,你说郑哥跟于平搭伙,是不是为了管着他乱吃东西?”
    “不用问,就是。不过于平也是可怜孩子,小时候家里挺穷的,经常两三天吃一顿饭,后来家境好转,饿怕了,手里有钱就买吃的。当上夜卫后,嘴也不闲着,俸禄全用在吃上。”
    “够吗?”
    “哪儿够啊,所以经常偷跑回家要钱。他爸妈知道他只是买吃的,也就惯着。郑队怕他吃太多耽误修炼,以后没法入品,一直管着他。”
    第22章 议罪银
    “郑队真是操心的命。不过,多亏他,换成别的队,我这半年能被欺负死。”李清闲感慨道。
    “是啊,我也经常感慨有幸遇到郑队,平日里我不务正业,经常翻查旧卷宗,他从来不管。”韩安博道。
    李清闲犹豫片刻,道:“我有诏狱司的腰牌,有什么看不到的卷宗,只管说。”
    “行,有你这句话就够了。”韩安博短眉小眼,笑的时候挤在一起,越发和气。
    李清闲笑了笑,没有问他为什么喜欢翻阅旧卷宗。
    两个人一路说着,一路巡街。
    李清闲发现,郑辉和韩安博的路数完全不同。
    郑辉是差不多就行,你好我好大家好。
    韩安博表面上不声不响,许多事也不在乎,可发现问题,一定探究明白。
    跟着郑辉能多学一些人情世故,跟着韩安博则能多学一些具体事务。
    临近中午,两人向万平街走去。
    今天也一样,李清闲累得双脚发麻。
    韩安博的步子比早上慢许多。
    李清闲感慨,这位队副真是细心人。
    走着走着,尖锐的哨声从远方传来。
    两人立刻停下,相视一眼,同时专心聆听,判断信号和方位。
    求援声。
    在第二遍的时候被打断。
    韩安博左手扶着刀,踏着黄土路向前奔跑,李清闲急忙跟上。
    两人身后尘土扬起,无力下落。
    “万平街方位,希望别是郑哥和小于。”韩安博眉头紧锁,与此同时,右手抓起口哨,发出相同的求援哨声。
    李清闲一言不发,咬牙跟上。
    韩安博回头看了一眼,道:“你大病初愈,跑不动,慢点,等援兵来。”
    “我能行。”李清闲没有减慢也没有加速,稳着跑。
    “好!”
    两个人一前一后,慢慢拉开距离,但李清闲始终能看到韩安博的背影。
    “呼……呼……”
    只跑了一会儿,李清闲只觉从鼻子到肺管子被滚烫的热水浇上,火辣辣的。
    “不行你休息吧!”前面的韩安博大喊。
    李清闲脑海中闪过队长郑辉爽朗的笑容。
    “我能行!”李清闲咬着牙,继续跑着。
    不一会儿,韩安博抵达万平街门前,向李清闲挥手示意,便冲了进去。
    李清闲加速冲过去。
    到了大街门口,李清闲呼哧呼哧喘得上气不接下气,满面通红,汗水顺着额头向下流淌。
    李清闲跑不动,快步走进万平街。
    前方平整的青石板铺路,两侧商家林立,幌子灯笼飘荡。
    丰祥号绸缎庄门前,围着黑压压一大片人,各处的人伸长脖子向那里赶。
    李清闲记得郑辉说过,魔门的人强占了这家店。
    人群外,一个身穿七品武官服的青年人骑在枣红马上,绿底官服边缘锁链纹纠缠,他右手抽出几张银票,团成一团,像扔废纸一样扔进人群中,轻笑道:“这是本官的议罪银。小小从十品,敢管魔门的事,不知死活!”
    “驾!”那人说完策马离开,留给李清闲一个逐渐模糊的背影。
    李清闲叹了口气,议罪银是太宁帝的杰作,主要针对入品官员,交钱就能免去一些罪责。对方扔下议罪银,又是堂堂正七品的魔门武官,那位从十品恐怕只能打落牙往肚子里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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