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突然冒出一个匪夷所思的推论。迄今为止,关于他们老王家祖坟的信息都是王思燕告诉我的,这里会不会存在这么一种可能,她隐瞒了什么或是骗了我呢?

    我摇摇头,心想不可能吧,她没必要对我撒谎。可女孩现在这个样子,又不怎么正常,像是被妖魅蛊惑了。

    王思燕来到裂缝前。这条缝隙若干年前应该是相当巨大,能够通人,而现在石头坍塌,缝隙变小,估计只能爬进一个孩子。

    她趴在缝隙上,冷风嗖嗖吹出,她浑然不觉,双手扶住缝隙的边缘,直勾勾地往里盯着看。

    第二十五章 深渊魔音

    王思燕趴在裂缝前,一动不动,冷风嗖嗖吹出来,我有些焦躁,她到底在看什么?这里阴森逼人,呆的时间过长可能会留下病根。

    我说道:“行了吧,差不多走了。”

    王思燕像是没听到,还是不动,我觉得不对劲了,走过来拍拍她。王思燕突然回头,我吓了一大跳,女孩的脸色红得可怕,像是喝了很多酒,眼神有种说不清的神采。

    她弯起嘴角,在笑:“齐翔,你能帮帮我吗?”

    “你想干什么?”我生出不祥的预感。

    王思燕指着裂缝:“我想进去。”

    我一口拒绝:“不行!”这条山缝又黑又深,狭窄细长,我是肯定钻不进去,王思燕这种娇小的身材,或许能试试,但我有种强烈的感觉,裂缝实在过于妖异,进去或许就出不来了。

    王思燕拉住我的手,来回摇着,说话的腔调温柔至极:“齐哥哥,求求你啦,我想进去啦,特别特别想,就一次,好吗?”

    我回头找小武哥,四周愈发昏暗,隐约能看到很远的地方,小武哥的手电如萤火虫一般晃动。

    此时此刻有种奇怪的错觉,我和王思燕像是到了另外一个世界,一个被大海隔开的孤岛。而这座孤岛诡异莫名,有一条不知通往何地的山体裂缝。

    焦躁的感觉愈发强烈,我牙床都在发痒,拉住王思燕,催促她离开这里。

    王思燕说:“齐翔,我就一个要求,你趴在缝隙上往里看一眼,就一眼!看完之后,你要是还想走,我就听你的。”

    我有些纳闷,这里莫非还有玄机?看看就看看,怕你个球。

    我裹紧衣服,走向裂缝,靠的越近越感觉寒风刺骨,全身冰凉。本想转身走,可王思燕如此倔犟,如果我不看一眼,恐怕她会不服气。

    来到裂缝前,里面黑得犹如浓墨,什么也看不到,真正意义的伸手不见五指。我甚至想象,裂缝里会不会吸收一切光亮,像黑洞一样,是完全黑暗的世界。

    王思燕做个手势,示意我趴在裂缝前,像她刚才那样做。我深吸口气,凑得更近,面前这段裂缝的宽度勉强可以让一个成年人斜着身子蹭进去,我目测了一下,如果真让我进,也不是不能进,估计进去就得卡在里面。

    我趴在裂缝边缘的石头上,小心翼翼往里看。眼前的黑暗怎么形容呢,就是一片深渊。那是一种虚无的黑,好像一个巨大的地底空洞横了过来,以纵向面向大山深处延伸。

    在这样的黑暗面前,我感受到一股压迫感,加上从黑暗中迎面吹来的冷风,整个人像是漂浮在宇宙的黑洞上方。如此奇瑰的自然现象面前,打心底生出的恐惧和害怕不必说了,更加强烈的感受是震撼和好奇,竟然生出想进去一探究竟的念头。

    这念头一生,我赶忙甩头,心怦怦跳得厉害,像是受到了一种莫名的蛊惑。

    “你听,闭上眼睛听。”王思燕不知何时站在我的旁边,轻轻依靠着我,樱桃小嘴凑在我的耳边轻轻说着。

    旁边是女孩的偎香暖玉,前面是深邃的空洞黑暗,冷风呼呼吹着,这一瞬间我感觉自己死了,灵魂飘出肉体,游游荡荡,感觉真是妙不可言。

    我侧着耳朵,闭上眼睛,去倾听裂缝里的声音。

    那应该是风声。大风从山的深处吹出来,沿途经过山洞裂缝的无数孔窍,形成了一种无法形容的声音。这声音细听之下,似乎是人在细细的呼吸,又像是数不清的冤魂在嚎啕大哭,时而又像山谷里深沉的回响,分着很多层次,层层不绝,层层有变化,奇妙无方。

    我很喜欢听音乐,可从来没听过这样瑰丽的自然之音,脑子迷迷糊糊的,完全沉浸在声音里。

    听得时间一长,脑子有些走神,似听非听之际,忽然听出一些不一样的味道。山洞里的声音如果不去细听,这些层层变化便会凝合在一起,形成一种和音。

    和音萧萧如鸣,徐徐如风,充满了哀怨和高亢,鸣叫声像是一个极美的女人所化成的凤凰,被囚禁大山深处,动弹不得,发出的呼救。

    凤鸣,对就是凤鸣!想到这里,我陡然一震,突然想到王家那位老阿婆,所吟诵的古老风水诗歌。

    枯龙行迹亦无踪,只见凤禽不见龙,凤禽已飞非佳穴,万草皆枯才是龙。

    我脑海里生出一个极为大胆的推论,这条裂缝并不是我们所寻找的枯龙喷火穴,而是凤禽穴。风水诗所云,凤禽已飞非佳穴,这里的风水已经破败了,绝不可以在此落葬。

    我从迷幻的境界中醒悟,转过身,王思燕就在我的面前。她完全迷乱了,倒在我的怀里,眼睛散发着光芒,紧紧盯着裂缝里的黑暗,脸上的红晕让人浮想联翩。

    我直觉到这里极其危险,不能由着她,便硬逼着,把她从裂缝前拉走。

    等我们回到小武哥的身边时,四周已经黑了,小武哥跺脚:“你们干嘛呢,怎么去那么长时间。今晚恐怕赶不回去了,山里过夜实在危险。”

    我说:“水还有没有,给我一些,口渴。”

    小武哥瞪我一眼,觉得我没心没肺。他还是打开背包,拿出一瓶矿泉水。我把瓶盖打开,没有喝,而是对着王思燕的脸就泼过去。

    小武哥惊:“你干嘛?”

    王思燕被泼得满头满脸都是水,滴滴答答往下落,别说,凉水一浇,她恢复了神智。眼神里没有了诡异的神采,吃惊地看着我。

    “刚才你像嗑药一样,完全失去理智了,知道吗?”我厉声说。

    王思燕用袖子擦擦脸,没说话。

    “怎么了?”小武哥惊奇地问。

    我把在裂缝前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又把凤穴和枯龙喷火穴的推论说了说。小武哥和王思燕面面相觑,皆感觉匪夷所思。

    王思燕反应很快,她的逻辑思维确实强大,她点头:“齐翔想的对。这条裂缝太过妖异,实在不像是好风水的样子。”

    小武哥想了想说:“咱们能想到这一点,那先祖王恩呢?他当年来到这里,想下葬自己的父亲,会不会也没找到正确的枯龙喷火穴?把此处的凤穴错认了,然后把尸骨错埋在那里。”

    我和王思燕对视一眼,心头一震,小武哥想的确实是个问题。近百年前,王恩一个人背着父亲的尸骨,翻山越岭来到这里。很可能,那时候裂缝并不是像现在这样窄,他走到巨大的裂缝前,看着里面深邃的黑暗,听到了犹如魔音一般的凤鸣,他完全把风水诗忘在脑后,把父亲的尸骨埋在那里面。

    凤穴非佳穴,以后王家几代人的命运,跌宕起伏,高开低走,个个生前声名显赫,却不得善终,不得好死。

    王思燕来了主意,她说道:“我要再回去!”

    小武哥苦笑:“妹子,别难为哥哥了,咱们赶紧走吧,事情也弄清楚了。那条裂缝实在太危险。”

    王思燕看着我们,说了她的想法,我们都震住了。

    “齐翔,小武哥,”她说:“我想钻进山体裂缝,找到先祖的尸骨,把它带出来重新埋葬!”

    我和小武哥异口同声:“不行!”

    我对裂缝最有发言权,那地方太过狭窄,她一个女孩进去非常危险,一旦卡在里面,进不进出不出,气温又低,风还大,不说死在里面,至少有生命危险。

    可王思燕特别犟,拿定主意九头牛也拉不回来,她要过小武哥的手电,转身就往裂缝那走。

    我和小武哥面有忧色,没有办法,又不能一棒子把她打晕。我和小武哥心事重重地在后面跟着。

    我们很快来到了裂缝前,王思燕打着手电往里照,光一进去就像被黑洞吸了似的,无影无踪。裂缝里我什么都没有看到,没有反光,照不出任何的东西,里面的黑暗,深邃得可怕。

    第二十六章 煞气逼人

    王思燕拼命要往山缝里钻,我和小武哥拉不住她,这种事再怎么也不能轮到女孩上。小武哥鬼精鬼精的,嘴上劝着,却没有实际行动,我只好叹口气,对他们说:“我进去看看吧。”

    进以前,话我要和他们先说明白,我进去只是探一探,如果什么也没有我就出来,而且以后谁也不准再进。

    王思燕放心我去,她点头说:“齐翔,谢谢你了,你要注意安全。”

    我深吸口气,扶住缝隙边缘,一咬牙,斜着身子钻进去。缝隙太过狭窄,侧身进去,宽度正好上下卡住,好像专门为我量身打造的。

    衣服全脏了,蹭着泥土,我顾不得这些,缓缓往里钻。

    等我的身体完全没进去,艰难地转过头,狭窄缝隙的外面,隐约能看到小武哥和王思燕的脸。王思燕打着手电为我照明,光进不来,没什么作用。

    这里太过逼仄,压得我喘不上气,周围黑森森,目不视物。我就算胆大包天,也不敢再向前一步,如果卡住动不了,真是生不如死。

    我慢慢挥动手臂,在黑暗中摸索,冷风不断,从后脖子窜过去。我冻得瑟瑟发抖,暗暗告诉自己,再摸十秒钟,然后就出去。

    手掌摸到的,都是湿漉漉的石头,这里很潮,可能深处有地下水。

    在这里,眼睛的功能已经失去了,只能把感知全部集中于手掌上,凭感觉辨认皮肤上传来的触感。

    摸着摸着,黑暗中忽然摸到一样东西,手感特别奇特。

    应该不是石头,硬硬的,细长而尖锐。我缓缓顺着轮廓摸下去,我靠,不会是人的手指骨吧?

    我再向下摸,越摸越像,好像摸到一只化成骨头的手掌。我心跳加速,看来猜想是没错的,很久很久以前,确实有人落葬在这里。

    我顾不得害怕,拽住那只枯骨手掌,开始往山缝外面爬。

    缝隙狭窄,越往里越窄,进还算好进,出是真不好出。我急眼了,一想到要被困死在这,头发根都竖起来。我拼命往外蹭着,好不容易来到出口,小武哥和王思燕把我拽出来。

    等出了缝隙,我大口喘气,满身冷汗,想到手里还拽着枯骨,赶紧甩到他们面前。

    王思燕打着手电去照,我们三人都惊住了。我拉出来的,并不是一个完整的人,而是一截手骨,从手掌到大臂。骨头泛着深黄色,落在地上散成一堆,被风侵蚀的,骨头表面遍布密密麻麻的细孔。

    可能我用力过猛,把手臂骨拽了下来。

    “这个人不会就是咱们的先祖吧?”小武哥磕磕巴巴地说。

    “其他骨头呢?”王思燕目光炯炯看我。

    我蹲在地上喘着气:“拿不出来,埋得的太深。我进到最里面,手指尖好不容易才碰到这只枯手,费了牛劲,才拽出一只手臂。至于整个尸骨,别想了,除非用炸药把裂缝炸开。”

    “用小孩行不行?”王思燕说:“小孩可以爬进吧。”

    我看着她,小武哥也看向她,这丫头是不是魔障了?我不客气地说:“你别打这个主意!”

    王思燕寞寞无语。

    我叹口气说:“就算你把尸骨拿出来,我觉得也无济于事。”

    “为什么?”她问我。

    “你无非是想改变自己的命运,”我说:“先祖对你的风水影响已经很淡了,现在的关键是你父亲尸骨如何安放,他才是最能影响到你的人。”

    王思燕若有所思:“真正的枯龙喷火穴到底在哪呢?”

    我心念一动:“刚才休息的时候,我发现头顶一块岩石,落在地上的影子,很像是一条龙。风水诗是怎么说的,枯龙行迹亦无踪。为什么会这么描绘?是不是说压根没有枯龙这种地势,有的只是类似影子这样的虚幻表象。”

    “你领我去看看。”王思燕说。

    小武哥听懵了,脑子跟不上我们的思维,他也不愿多想,我们上哪他上哪。

    我们离开缝隙,来到外面,现在才是下午两点多钟,可抬头看天,天色已经黑了,阴森密布,冷风呼啸。

    我凭着记忆找到了刚才休息的山壁,指着上面的岩石:“看看吧。”

    王思燕用手电上照,岩石像是伞盖,笼罩在一片空地上方,奇形怪状的。地面晦暗,影子很淡,看不清楚,从轮廓上分辨,依稀有点动物的形象,像龙有点勉强。

    王思燕拿着手电走进岩石下方,光亮所到,地上长满了枯草。我叫了一声:“那首风水诗,凤禽已飞非佳穴,万草皆枯才是龙!莫不是就是这里?”

    我们打量了一下环境,这不算是洞,上面有岩石盖顶,周围乱石凹陷,形成一个类似洞的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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