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五年了吧,我一直和爸爸生活。”

    姜大嫂轻轻叹了一声:“可怜的孩子,这么年轻就没有了妈妈。你很想她,是吗。我女儿刚失去爸爸的时候,她天天都在哭。”

    “我很想她,她是我一生中对我最好的人。”

    姜大嫂道:“佛理会会满足你的各种愿望,我们的目的就是看穿世界的本质,打开另一个世界的门……小齐,你别哭。我能帮你找到你的妈妈,她有很多话想和儿子说,她看到你现在长大了,出息了,她会无比的欣慰。”

    我抬起泪眼婆娑的眼睛,她的这番话实在锥心,我太想念妈妈了。

    姜大嫂继续说:“她心里想着你,你是她最挂念的儿子,她放不下你,就无法超脱苦厄,只能呆在那个世界受苦。你是孝顺的孩子,你爱你的妈妈。你难道就眼睁睁看着她受罪吗?”

    “我能怎么办?”我哭着说。

    姜大嫂没有说话,温柔地看着我。

    我妈一辈子抽烟,临终前躺在病床上,就想抽一口烟。医院当然不让抽烟,小护士三令五申,我那时还是个孩子。什么话也不敢说。我妈看着烟馋的不行,手颤抖着抬不起来。我爸沉默了一会儿,对我说,你妈现在就这一个愿望,多大的压力我也要满足她。翔子,你把烟点上。放你妈的嘴里。

    我哭得泣不成声,点燃一颗烟,塞在她的嘴里。我妈那时候喘气都费劲,烟根本吸不着,她就那么嘬着烟嘴。这时小护士进来,看到她抽烟,把我们一顿说。我妈哭了,微弱的声音说,护士,不怨他们,怨我。我自打嫁到他们老齐家,烟就没断过。现在我已经不行了,能不能让我抽这颗烟。她看着我说,翔子,帮妈把烟抽一口。我哭着抽了,我妈抽着烟,硬挤出笑说。还是儿子抽的烟好,还是儿子好,儿子好……说完这句话,眼睛闭上了。

    想到那一幕,就像是才发生的一样。我坐在地上,呜呜哭,心碎了。

    姜大嫂来到我的面前,抚摸着我的头发:“小齐,你想妈妈,妈妈也想你,妈妈就你这么一个大儿子。来吧,跟我回去,佛理会打开世界的门,能让你看到妈妈。”

    我眼泪婆娑地看着她,慢慢从地上爬起来。我无意中往窗外看了一眼,有不少僧人来到楼下,开始往楼里进。

    我陡然打了个哆嗦,全身如坠冰窟。看着姜大嫂。

    姜大嫂可怜地看着我:“好孩子,跟我回去吧。我介绍女儿和你认识,他们学校要放假了,你们年轻人多交交朋友。她没有爸爸,你没有妈妈,你看她在佛理会是如何做的。”

    我擦着眼泪跟着她往外走。姜大嫂温柔地拉着我的手,来到走廊上。

    楼梯里传来杂乱的脚步声,那些僧人正在快速地上来。

    等路口走廊的窗口时,我猛然挣脱了姜大嫂的手,快步来到窗前,回头看看她,然后一纵身跳了出去。

    我听到姜大嫂的惊呼。这样往外跳,我也不是莽撞的,已经观察好周围的地形。这扇窗户外面是凹凸不平的墙面,坑坑洼洼,还有几个小阳台。我顺着墙面跳到一处阳台里,然后翻出去,三跳两跳从上面下来,顺着墙根跑。

    抬头看了一眼,窗户里姜大嫂居高临下看我,她面无表情,风吹过她的脸,形成一种很诡异的效果。

    我忽然觉得,这个女人似乎比泰国老巫婆都可怕。

    她可怕在用平民用接地气的姿态,潜移默化洗着脑。这样的女人混迹人间五六十年,什么事没见过,而且饱经苦难,她拥有一个最强大的精神武器,就是平易近人的邻家气质。

    泰国老巫婆法术高明,而姜大嫂是动之以情、促膝长谈的本事高,她们两人一文一武,堪称卧龙凤雏。

    后面许多人在追,我这次用尽全力,终于跑出了凤凰居的地域,进了茫茫人海。我躲在一个公园里给廖警官和解铃打了个电话,把情况简单说了一遍,廖警官让我马上到警局。

    到了警局,解铃、解南华等人已经到了,众人齐聚在廖警官的办公室。我把手机掏出来,点出视频给他们看。

    里面是佛理会的教友们吸食彼岸香,然后老者出现,一同修炼,继而教友断指的全过程。

    廖警官看的面色凝重,他叫来技术人员,把这段视频拷贝下来,然后嘱咐我立刻删掉,不能存留。

    我把二龙为了保护我,陷入敌人包围圈的事说了一遍。

    解铃和解南华对视一眼,解铃道:“廖大哥,你们警方办事有自己的流程,我们等不起。现在二龙深陷险境,我必须去救他。”

    廖警官点头:“兵分两路。我现在马上去找上级,把证据给他们看。你们去救二龙,一定要小心。”

    第一百二十七章 莲花纹身

    我们三人先行出发,没有丝毫耽误,重新杀回凤凰居。

    我对这个地方已经有了阴影,再次回来,其实是非常不愿意的。可想到二龙命在旦夕,他又是为了救我才陷入险境,当然义不容辞。

    我们来到凤凰居外围,站在一处破败的高楼上,我把地形指给解铃和解南华看。他们两人迅速制订了隐蔽进入的路线。

    一路行进,外围还有僧人在巡逻侦查,我们小心翼翼终于来到佛理会核心的那间四合院。

    我们爬上墙头往里看,院子里静悄悄的,没有声音,丝毫看不出刚才发生过什么。

    解南华指指里面,我们三人翻了进去。一起跳进院里。

    解铃和解南华检查了每个房间,全都空空的,那些神龛和摆设都还在,人却已经没影了,不知去了什么地方。

    走进屋里。提鼻子一闻,这里还隐隐飘荡着彼岸香的香味和割指供佛的血腥气。这种毒品简直难以想象,隔了这么长时间,味道居然还没有散。

    解铃做个手势,示意解南华和他一起搜查屋里。看看有没有什么线索。我坐在窗边,没有跟着一起行动,怕妨碍他们的进度。

    我真是心焦如焚,不知道二龙怎么样了。

    就在这时,忽然墙头爬上来一个人。这人往院里看看,然后一纵身跳进院子。我打了个响指,指指窗外,解铃和解南华马上来到窗边,往外窥视。

    进来的这个人,大概二十多岁的年纪,留着很潮的发型,穿着一身短袖白衣,胳膊上露出很繁复的花纹纹身,长得倒是挺帅气,正猫着腰在院子里快速低走,检查每个房间。

    眼瞅着他要朝这间屋子来了,解南华悄悄做着手势,让我们先躲起来。他来到门口,来了个擒拿的姿势,做好准备。

    门“吱呀”一声开了,白衣人探头看看,随即走了进来。这时解南华突然动了,速度很快,动若脱兔,从后面一把擒拿住白衣人。

    谁知白衣人反应更快,身体好似鲶鱼,身法精奇,从解南华的擒拿中缩身而出。我看的眼皮子狂跳,忍不住叫好,这人的身法居然和古学良教我的天罡踏步有异曲同工之妙,只不过踏步是利用地形行走逃生,而这种身法却把精髓融入到了身上,似猿猴似鲶鱼,看的让人拍案。

    两人这么一比划。算是过了一招,各自退后。

    我和解铃从暗处出来,解铃抱拳:“老兄怎么称呼?”

    那人也抱抱拳:“你们不是佛理会的人。”

    “老兄好像也不是教会中人。”解铃笑。

    那人道:“既然如此,打扰了。”转身就走。

    解铃道:“等等,我看你也是来调查佛理会的。我们目标一样,或许可以信息共享。”

    那人回头看我们。

    说实话,这人很帅气,有点韩国小鲜肉的感觉。身材非常匀称,肌肉隆起。皮肤上的纹身在阳光下栩栩如生,湛湛生光。

    解铃道:“我们有一位同道在调查佛理会的时候遇险,现在很可能被抓走了,我们需要解救他。”

    那人沉默一会儿:“去鱼嘴山庄度假屋看看吧。”他顿了顿说:“佛理会打着冠冕堂皇的名头残害生命,我已经打电话报警。你们快点走吧。”

    说完这句话,他快蹬几步爬上墙头,纵身一跃,身形非常利索,消失的无影无踪。

    解铃看向解南华:“怎么看?”

    解南华道:“注意到他身上的纹身了吗?”

    “莲花。”解铃说。

    我奇怪:“这个有什么讲?”

    “莲花纹身很有讲究。”解南华说:“莲花代表生命。懂行的人都知道,只有背负重大机缘,靠逆天续命的人,才会纹莲花。这人是道法中人,他的身上布满这种纹身。”

    “这人不简单。”解铃说:“有人在为他续命。”

    我听得一愣一愣的。不明白也不敢多问。解铃拿起电话给廖警官打了个电话,两人对话了几句。

    解铃挂了电话说:“我让廖大哥调查一下鱼嘴山庄的背景,你们知道那是哪里吗?”

    我们摇摇头。

    解铃说:“是佛理会中那位老者的长子,所开的避暑山庄。”

    我倒吸口凉气:“那位老人家果然是佛理会的保护伞,难怪佛理会发展得这么快。”

    “他已经触碰到高压线。”解铃淡淡地说:“这个教会离覆灭不远了。廖大哥刚才说,上面非常重视这件事,已经向更高的上级呈报内参。”

    解南华忽然问:“齐翔,你说二龙是在哪被人堵住的?”

    我带着他们出了屋子,来到我逃生的墙角。他们两人在这里细细搜查,解铃抹了一把墙面,闻了闻,说:“是香灰。”

    “二龙果然不是白给的。”解南华说:“他身上藏着香灰,一路走一路洒,我们跟着香灰味就能找到他。”

    我提鼻子闻闻。什么也闻不出来。

    解铃道:“齐翔,你先回去吧,我和南华去追踪就行。”

    这话我非常不舒服,意思很明显是我去了也是拖后腿。事是这么个事,但被下逐客令,我觉得没面子。

    我看看解家兄弟,这哥俩都是性情中人,有什么说什么,他们的决定都是经过深思熟虑的。抛开情感方面的因素,我去了确实也是拖后腿。叹口气道:“你们一定要把二龙救出来。”

    “这个自然。”解南华拍拍我。

    他们没管我,闻着香灰,一路出了院子。我摇摇头,顺着墙角爬上去,一翻身跳到墙外。正要走。忽然看到墙根的阴影下蹲着一个人。

    我吓得头皮发炸,仔细一看,原来是刚才穿着白衣、纹着莲花的那小伙子。

    他看看我:“我听到他们喊你,你姓齐?”

    我心想以后出入江湖该起个笔名了,现在人人都知道我姓齐。叫齐翔,还有没有点隐私了。

    我转身要走,那人突然道:“你身上有很重的烟火气,你是不是经常和死人打交道?”

    我一惊:“你什么意思?”

    那人看着我:“经常收拾骨灰吧?你在殡仪馆工作?”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心跳加快,不想和他对话。

    那人也没有拦我。依旧蹲在墙角:“你如果真的在殡仪馆工作,我想跟你打听一件事。”

    我隐隐觉得这个人藏着重大的秘密,想走又好奇,怕耽误事。我随口问:“什么事?”

    “你们殡仪馆前些日子烧没烧过一具很奇特的尸体?”他问。

    我愣了,这是啥意思呢?我摇摇头:“我不是在殡仪馆工作。不过我的工作性质确实和那个地方又有关系。我是做殡葬礼仪行业的,和丧户打交道,就是俗称的殡葬一条龙。”

    那人看着我,没说话。我实在不想和他对话,这人太怪,此时散发出来的气息让我感觉到危险。

    我转身就走,走出去很长一段距离,再回头看,那人依旧蹲在墙角,不知在想什么。

    我一路回到家里,怎么呆着都心神不宁,总觉得心里没有底。现在哪件事都没有结果,全悬在半空让人心焦。

    仔细琢磨琢磨发生的事,回忆着每个细节,忽然心里一颤。想起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

    泰国老巫婆现在已经凑齐三个孩子的阴魂,她还要凑两个,其中一个就是王思燕。

    我心怦怦跳,拿起电话赶紧打给她。

    时间不长,电话接通。王思燕声音有些慵懒:“齐翔?你怎么想给我打电话了?”

    我有些尴尬,说:“你现在几个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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