赖樱拿起扇子,轻轻捏在手里,有些失神。

    她轻轻叹口气:“齐翔,你知道我为什么让你来吗。你没来的时候。他的情绪相当不稳定,对我说了很多绝情的话,后来他缓和下来,让我把你叫来。”

    “他有自己的原因。”我犹豫一下:“他是天生的十缺童子,他不敢去爱。”

    赖樱眼圈红了:“我都知道,师父也告诉过我,但我就是忍不住喜欢上了他。”

    我忍不住问:“你是怎么喜欢上他的?”

    “前些日子他犯了病,他的师父背着他来找到我的师父,他的病情很严重,十缺童子的寿命即将行到尽头。那天正好我也在,并不知道他来,我正在院里拨铁算盘。”赖樱说。

    “铁算盘?”

    赖樱道:“齐翔。你是他的朋友,我们也打过很多交道,我听小雪姐说过你,你是值得信赖的朋友,我就把师承告诉你吧。我是铁板神数的传人,铁板神数是一门非常神奇的批命方法,创自清朝康熙年间,由两仪派创始祖师爷铁板道人所创,他也是我们这个门派的鼻祖,可以推衍天道,查知因果,和佛教里的天眼通差不多。我的推衍法器就是铁算盘。”

    赖樱说起来,她有个小时候的童子功,拨动铁算盘可按照门内的秘传心法打出音律。那天轻月命在旦夕,被马丹龙背到了她师父家里,两人合力,让轻月又闯过生死关。

    那时赖樱不知外面的事,正在院子的厢房里练习铁算盘。天气稍有些炎热,她窗户上挂着纱窗。

    正拨动的时候,忽然她心念一动,珠子拨错,破了音的节奏。心有所感抬起头,看到院子里站着一个人。

    有纱窗挡着,看不清全貌,大概只能看出这个人在痴痴地站着,似乎在遥望她所在的房间。赖樱忽然想起一件事,很多年前自己还是小姑娘,也是在这么一个炎热的夏日,她正在练习师父教给的铁算盘口诀,窗外不知何时站着一个小男生。

    烈日当空小男生茫然地站着,身影孤单,她情不自禁说了一声站在太阳下,你不热吗。

    小男生看了她一眼,转身就跑,出了院子。人的命运说来也怪,仅仅这么一个擦肩而过。却深深印在赖樱的记忆里,一直到如今。现在她又一次看到院子里的这个人,猛然想起很多年前的夏天,不必动用神通,她就知道,那个小男生又回来了。

    赖樱推开门走到外面,看到了轻月,轻月也在回看着她。第一感觉里,赖樱对他的印象并不好,觉得轻月这人有点傲,冷冷的,不近人情。

    轻月冲她微微点了下头,没有多说什么,转身要走。

    赖樱不知怎么想的,脱口而出,你是哪个门派的,师承是谁,怎么会来我们这里。

    轻月停下脚步。转头对她说,我是学生死道的。

    生死道顾名思义,就是用一生的时间去领悟勘透生和死,极少有人修炼这个,赖樱也仅仅听过师父偶尔谈起过。

    赖樱说,那你会不会飞天?

    两个人的对话从古怪开始。赖樱居然问轻月会不会飞。

    轻月道,看你想怎么飞,是阴神出游,还是想带着色身一起飞。

    带着色身飞。赖樱说,人的生理结构不适合飞天,我正在查阅典籍。想办法能重组人的身体。

    轻月说了一句话,让赖樱震惊不已。

    轻月说,如果你的身体分解后再重组,那这个你还是不是你?

    之所以让赖樱震惊,是因为赖樱正在修行丹道境界,其中有一关名为“胎动”。这一关的境界要求,让修行者反思“我是谁”。这个反思不是口头禅,也不是拿脑子想,是真正悟透了,然后再在行动上体现出来。

    赖樱始终过不去这关,“我是谁”。她查阅很多道家典籍,甚至看了很多西方哲学家的书籍,对于“我是谁”还是没有想透彻想明白。她请教过师父,师父告诉她,丫头,你去谈场恋爱吧,爱过就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了。

    可赖樱是什么人,那也是女神,眼光不说高吧,最起码没有看合适的。此时此刻,她和轻月的这番无意对话,轻月无意中点中了她的心结。

    轻月继续说,你想带着色身一起飞,你这个诉求就变成:你央求自己能飞的阴神,带着“你”飞,此时你认定的自己,就是色身。我不会飞,也不知道怎么才能克服重力。但依我的构想,如果人真要想飞起来,最关键的一点在于对“我是谁”的思辨,想明白阴神和肉身是什么关系,哪个才是“我”或者“我”是哪一个,真正想明白了并做到了。或许就能飞起来了。

    这一番话说的赖樱萌然心动,她看着轻月,莫名地产生了情愫。

    其后两人又接触了几次,渐渐就在一起,轻月表现的很平淡,没有主动追求搞什么浪漫。赖樱也不是矫情的女孩,心性豁达,喜欢就表达,她画了这幅扇子送给轻月。

    听明白这些我长叹一声,揉着额头半晌不语。

    赖樱说:“齐翔,你是我知道的轻月在这个世上唯一的朋友。如果他日后有什么问题,请你一定要照顾好他。”

    我苦笑:“你们两个真是怪,轻月告诉我,让我照顾好你,不让你受任何人的伤害,而你又让我照顾他。”

    赖樱淡淡一笑:“谁让我喜欢上了他,这就是宿命吧。”

    “轻月是十缺童子。他告诉我,他不能动心,一旦动心就是伤天伤物伤己,我看他对你已经动心了。”我说。

    赖樱笑了:“他若真对我动心,我伤了又有何妨。”

    听了这句话我眼泪都快掉下来,赖樱真是个敢爱敢恨的好女孩。

    她没有多说什么,付了钱径直走了。我坐在那里感慨良多,我怎么就遇不到这么个死心塌地的好姑娘呢,真有这么个女孩,我肯定捧在手心里那么宠她。

    这个世界就这么怪,有心栽花花不成,人家无心插柳柳就能成荫。

    还是命。

    我正感慨,电话响了,接通后居然是小贾总来的电话。小贾总就是贾佩佩的小哥,当初我和贾佩佩谈恋爱的时候,就这小子在中间摆了我一道,毁了姻缘,一提起这茬,我恨的牙根痒痒。

    自从那件事之后,我们直到现在再没有联系,没想到他能打电话过来。

    我懒洋洋和他寒暄两句,问他有什么事。

    能听到电话那头风很大,小贾总好像站在甲板上,在电话里跟我说。今天晚上他一大堆朋友要在游艇上搞个趴体,邀我参加,到时美女如云,嗨到极点。

    这小子就是个纨绔子弟,一肚子花花肠肠,我没敢轻易答应。

    小贾总跟我说。可以带朋友过来。我心一动,去玩玩也不错,把执尸队哥几个都叫着,我这也算借花献佛,慷他人之慨。

    正要答应,忽然电话里传来嘈杂的声音。有人说话:“贾哥,你说的那个抬尸的今晚能过来吗,我还没见过干这行的人,是不是一身尸臭味,太刺激了。”

    小贾总好像把电话捂上,然后跟那群人说着什么。我听着一股火上来了。我说这小子这么好心呢,原来是让我去当猴子耍给他的那些朋友看。我虽然是矮穷矬,可也有自尊,他姥姥的。

    小贾总放下手,对着话筒说:“齐翔,你来吧,我妹妹今晚也过来。上次的事不好意思了,我再给你创造机会,别说我没想着你。”

    我冷笑,嘴上还是客气,告诉他晚上我还有其他安排,下次再说吧。小贾总也没坚持。支吾了两句就过去了。

    看看赖樱,回头再想想我和贾佩佩,就觉得差点意思了。贾佩佩真想让我过去,就应该直接打电话找我,备胎也是有尊严的。

    我没当回事,盘算一下第二天周末休息,上哪玩玩。一天天太压抑,让人气都喘不过来。

    第二天我正朦朦胧胧睡觉,突然来了电话,是土哥打来的,他严肃地告诉我,今天休息取消,需要马上工作,来了个大活。

    “什么?”我问。

    “昨天夜里,江心一艘游艇出了状况,船上所有的人都死了。”土哥说。

    第二百三十五章 事件升级

    我从床上坐起来,大吼:“什么?!船上的人都死了?”

    “喊什么,我耳朵震得嗡嗡响,你赶紧出门,不用到单位报道,事情发生的太急,我们开车去接你。”土哥说。

    “能不能告我,是谁死了?”我问。

    土哥道:“我哪知道,单位接到公安局的通知,让咱们执尸队赶紧去干活,具体情况到那再说。据说死的人太多,咱们一家干不过来,又紧急调了另外一家殡葬公司的人力。你别废话了,赶紧出门,车马上到小区外面。”

    我简单洗漱,饭都来不及吃,和老爸打了招呼,匆匆跑到小区外面。心跳加速。眼皮子也跳得厉害,不会这么巧吧,昨天小贾总邀我上船开趴体,今天他们就全死了?

    应该不是小贾总的船吧。我胡思乱想,我和这小子是不太对付,但没到除之而后快的地步,都是人民内部矛盾嘛。一想到他可能挂了,我心里还真难受。

    时间不长,单位运尸车到了,麻杆拉开车门招呼我上来。我赶紧钻进车里,火都没熄,直接发动就走。

    土哥坐在副驾驶告诉我。赶紧先把工作服换上,一会儿到那直接干活。

    王庸和麻杆摩拳擦掌,王庸说可算来了大活,听说了吗你们,死的是老贾家的小少爷。

    我脑子嗡了一声,一把抓住他:“你肯定?”

    土哥从前面转过头:“刚才来电话了,警察上了船,已经开到码头,听说一共死了二十多口子,老贾家小儿子昨晚在江里开趴体,狐朋狗友都去了,听说还有很多小妹。”

    麻杆口水都下来了,愤愤地说:“嘚瑟,就是嘚瑟的。”

    王庸说:“这下可好了,咱们单位又要大发一笔横财,能上那条船的人哪个不是非富即贵,二十多单业务排着队干,咱们哥几个能跟着喝口汤喽。”

    我眼皮子狂跳,燥得厉害,不满的说:“你们能不能有点同情心,就会说风凉话。”

    王庸一拍腿:“我想起来了,你是不是和老贾家那个姑娘谈过对象?死的那人是你舅哥吧,难怪你反应这么大。”

    麻杆损我:“可拉倒吧,那叫谈对象吗,拉过手吗接过吻吗,我还不知道老菊,屌丝一个。”

    我没心思和他们打嘴仗,任由他们损我,现在恨不得马上飞到码头。

    老黄是司机,经历过几次重大创伤,他性子沉稳很多,车子开得又快又稳,时间不长到了码头。

    远远就看见码头那里拉着警戒线,停着很多警车和救护车,警察们忙来忙去。我们开到那里,土哥把工作证拿给警察看。放我们通行。

    一进去就发现不对劲,空气里飘荡着淡淡的腥味,应该是尸臭。并不强烈,可能死的时间还短,没达到腐烂的程度,不过很奇怪,依我们的经验,死亡时间还没超过一天,不应该散发出这样的尸臭。

    大家没人说话胡侃,我们都是身经百战的老司机,到了现场能马上进入状态。继续往里走,快到江边的时候,眼前的场景让我们都极为震惊。

    地上一溜放着十来具尸体,身上盖着白单,江边浪涛声远去,风不大,太阳惨白,黑色的云层压低。这一幕景象惨烈到让人心碎。

    警察们走来走去。法医在挨个尸体登记。

    我看到了公司大老总林亦辰,她带着霍行,正和几个人说话,有警察,还有老贾家的哥几个,我看到了贾佩佩。

    贾佩佩哭的梨花带雨。眼睛都肿了,几个人正在激烈地商讨什么,谁也没心思管贾佩佩,任由女孩在那垂泪。

    我忽然明白了,昨晚小贾总打电话邀请我,说他妹妹也会上船。这就是胡说八道了。贾佩佩根本就没上那条船。这小子满嘴跑火车,也该有此劫。

    我想过去安慰安慰贾佩佩,这种场合不是我能过去说上话的。我穿着工作服,邋里邋遢,埋埋汰汰,往人家那堆里凑就是不识趣。

    我掏出手机。给贾佩佩发了个信息,安慰她节哀顺变,不要哭了,看着心疼云云。

    贾佩佩拿手机看看,她擦擦眼泪,给我回了信息:你在哪?你怎么知道我的?

    我回信息给她。抬头往前看。

    贾佩佩抬起头,我正走向江边,冲她招了招手,然后做了个鼓励的手势。我看到贾佩佩没控制住,又哭了。她给我回了一条信息,谢谢。

    我看了看,叹口气,把手机揣回兜里,儿女情长英雄气短,干活吧。

    我们怎么干,要听警察和法医的安排,让你动了才能动。

    现在他们正在检查,我们只好站在一边等待。

    王庸忽然碰碰我:“他们两个怎么来了?老菊,快看,是不是你的朋友?”

    我顺着他指的方向看,看到外面走来两个人,一个是轻月,一个是圆通。领他们进来的是个警司,职位很高。我心念一动,轻声问:“船上这些人是怎么死的?”

    谁也没注意,我这么一提醒,他们都醒悟过来。尸体身上盖着白布,法医正在检查其中一具。把白布掀开,我们清清楚楚看到这具尸体的死状,简直太可怕了。

    这具尸体和我们收过那一家三口的死法差不多,形似木乃伊,极度衰老,没有人模样。这具尸体更惨。手脚蜷缩,像是遭遇到了一场大火,焚烧成了这个样子,惨不忍睹。

    轻月和圆通以前见过面,现在再一次碰到一起,两人点点头表示寒暄,多余的话一概没有,直奔主题。

    他们打开白布开始检查尸体,两个都是高人,各有各的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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