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常常因为这孩子过于聪慧的头脑和成熟的处事方式而忘记,她也只是个十一岁的孩子。
    扶苏赶紧给嬴舜华打眼色,暗示她说过了。
    术士见状,当即咬牙表示“能侍奉仙人,是子孙的福分”,他们愿意献出孩子。
    “那真是太好了。之前你们说要九个男孩九个女孩。我记得徐先生有一幼子,今年八岁;有七个孙儿,最大的不过十二岁,最小的一个刚满月,都符合要求;常先生……”
    嬴舜华一连罗列了在场所有方士家中符合要求的孩童,最后总结,“这么多孩子,选十八个出来,一定很容易。”
    嬴舜华朝着嬴政拱手一拜,“父皇,各位方士及其后人皆常年祭拜仙人,必定早早在仙人那留了名号,岂不是更能让仙人们满意。”
    嬴舜华继而冲着方士们咧嘴一笑,露出一口漂亮的小白牙,“大秦的黔首只是贱种,用以祭天终究是污了仙人的眼睛,以后再有这种好事,还是各位先生分摊吧。”
    方士们齐齐变了脸色,“公主这是何意!”
    这是要掘人根啊!
    嬴舜华冷笑,“回去本公主就让人挑选些模样周正的女子给各位先生送去,各位可要好好努力,以保大秦将来有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祭品。”
    “舜华。”扶苏低声呵斥,上前一步挡在嬴舜华面前。
    “阿兄凶我做什么,难道我说的有什么不对吗?反正他们死了心要选人祭天,比起低贱黔首的孩子,难道不是他们的孩子更适合。”
    嬴舜华气恼的推开扶苏,怒瞪方士,“难不成你们还想让本公主去祭天不成。”
    “舜华。”一直不言的嬴政皱着眉头冷脸呵斥。
    方士们哗啦啦跪了一地,大呼不敢。
    扶苏赶紧帮嬴舜华求情。
    嬴舜华却像压抑到了极致,大颗大颗往外掉金豆豆,“阿父,你怎么也凶我。我知道我说的话难听,但一想到比我还小,什么都不懂的稚童,就要为这些人的心血来潮丧命,我就难过。”
    当即有方士反驳,“上达天听,侍奉仙人,乃是国之大事,怎么能是心血来潮。”
    嬴舜华立马接上,“所以我不是退一步了吗,让你的孩子去,以后这种好事也让你们家祖祖辈辈继承。”
    方士,“……”
    他们一时间都不敢开口了,就怕这事真弄个祖祖辈辈继承。
    扶苏打圆场道:“父皇,十一妹也是心善,怜悯无辜稚童,才会口不择言,说了胡话。不如今天就到此为止,此事也不急于一时,说不定过两日仙幕就出现了。”
    嬴政眉头微挑。
    这孩子今天怎么这么会说话。
    按照他平日的风格,不是该引经据典的向他说方士的做法有多残忍,说这是暴君行为吗。
    嬴政一时间居然有点不习惯。
    看着哭成兔子眼的女儿,又看看紧绷着脸非要个答案的扶苏,嬴政了然。
    他微不可查的叹了口气,正要摆手示意这件事暂时就这样,赵高就进来禀报,说黄冠子先生来了。
    “喧。”嬴政摆手,让堵在中间的一行人退开。
    很快一个须发皆白,素衣简陋的老者缓步而来。
    “赐座。”嬴政表情还是淡淡的,但语气神态都比之前好了很多,“不知先生前来,所为何事。”
    黄冠子道:“并非是给陛下送丹,而是舜华公主府中门客强行造访,硬拉着老夫来做说客。”
    嬴政,“……”
    嬴舜华,“……”
    老头一句话噎住了两个人。
    嬴政看了怒瞪黄冠子的嬴舜华一眼,问:“那不知先生支持他们哪一方,又打算如何说服朕。”
    “既然是公主请的老夫,老夫自是站在公主一方。”黄冠子自顾自开始说:“不知陛下注意到之前仙人说的四次封神了没有。”
    扶苏道:“洪荒封神、商周封神、春秋封神,昭旭封神。”
    “长公子好记性。”黄冠子抚摸着胡须道:“洪荒封神,乃是发生在远古洪荒时代,照此推断,后面很可能也是按照时间来命名。”
    扶苏恍然大悟,“商周封神,难道是指商朝和周朝?”
    嬴舜华道:“那春秋呢?并无这个朝代啊。”
    “周朝之后,诸侯争霸,一直到陛下一统天下,秦才成为新的王朝,确实无春秋。”
    说到这,黄冠子话锋一转,继而道:“春与秋都是季节,代表了一年的变化,而儒家先贤孔子所著《春秋》一书,记载了鲁国242年间发生的事情。”
    无需挑明,嬴政已经明白黄冠子想要表达的意思,继而激动,“先生的意思是,仙幕所说的封神一事,离我们很近。”
    嬴政想到了仙幕中,和蒙恬拥有同一张脸的仙人。
    若那真的是蒙恬,那神殿中被仙兵称之为“陛下”的上神岂不是……
    洪荒之后是商周,商周之后是春秋,春秋之后……
    嬴政的心越跳越快!
    “陛下无需着急,既然仙人愿意用仙幕为世人指点登天之路,想来也会有始有终。”
    黄冠子的语气一如既往的平稳,却给迫切的帝王带来极大的信心。
    “先生所言有理。”
    —
    出了章台宫,扶苏本来紧绷的脸当即露出笑容,“还是十一妹有办法,真的劝住了父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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