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老夫人听了,沉默不语,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凌妈妈又道:“大夫人的梅苑本就设有小厨房,这次让四姑娘前来,怕是因着您的决定心里不舒坦,又听闻三姨娘和二姑娘来求您,估摸着是想让四姑娘来打岔的,三姨娘——”说到这儿,她面色有些犹豫,见老夫人面色无异,才接着道,“按理说,三姨娘身为妾室,不得通传是不允许来芳晖苑的,这些年来,您看在二姑娘的份上对她多加照顾,可她却恃宠而骄,忘了应有的本分,以至于竟然唆使二姑娘来求您单独另设小厨房。”

    听完这些,宁老夫人嗯了一声。

    凌妈妈抿唇,轻声道:“老奴以为,大夫人虽然有时刚愎自用了些,但却威慑人心,三姨娘那样的出身,终究小家子气些,老奴看着二姑娘似乎有些不把四姑娘放在眼里,这样下去可不行,不管怎么说,四姑娘毕竟是宁国侯府的嫡女,世家贵族最注重的便是嫡庶之别,万不可让二姑娘有超越四姑娘的心,老奴认为,二姑娘还得让大夫人多加管教,让她们姐妹俩化干戈为玉帛,以后才好相辅相成。”

    “如果是那样就好了。”宁老夫人摆摆手,示意她不必再按摩了,懒洋洋的坐起来,端起茶盏,掀开盖子,轻啜了一口润润嗓子,随后将茶盏放回茶几上,身子往后一椅,靠在靠枕上,神色不乏叹息。

    “秦氏性子心胸狭窄,锱铢必较,最容不得这几个庶女,当初二姨娘母女有侯爷护着,我倒是不担心,就是怕她对二丫头母女俩下手,故而这些年来才容许二丫头母女俩在芳晖苑来去自如,四丫头最小又是嫡女,平时嚣张跋扈惯了,二丫头认为有我这个老婆子在背后撑腰,也养成了得理不饶人的性子,两个丫头都不是好相与的,平时在外面一对面十有八九得吵起来,指望她们俩以后相辅相成,不如祈祷三丫头哪日能变得聪明机灵些来得有希望。”

    “老夫人是不是多虑了,二姑娘和四姑娘毕竟是亲姐妹,这姐妹之间哪来的深仇大恨。”听了宁老夫人的话,凌妈妈思索了一会儿,小心的开口道。

    闻言,宁老夫人眯着眼睛,摇摇头,“她们俩是没有深仇大恨,可架不住她们俩的娘在挣同一个男人的宠爱,自古官家无亲情,更何况是咱们宁国侯府,她们姐妹几个能齐心最好,怕就怕······”

    “这——”凌妈妈看着宁老夫人欲言又止。

    宁老夫人挥挥手打断她,“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不是我想太多,而是在大家族中,这种事情太司空常见了,你可别忘了,老侯爷的爵位是怎么来的。”

    听到这话,凌妈妈心中一咯噔,她自然知道老侯爷的爵位来的不容易。当年老侯爷是嫡次子,按理说是不该继承爵位的,不过当年发生了一些意外,侯府的爵位才落到了老侯爷身上,而那场意外的制使人便是老侯爷的两位哥哥,一个是与老侯爷同父同母的亲哥哥,一个是同父异母的庶哥哥。

    这件事事关重大,是府里的密辛,平日里绝对不允许提及的。没成想自个儿无心之语却让老夫人忆起了府里的密辛,看着神色哀伤的老夫人,凌妈妈沉思了片刻,很聪明的转移话题道。

    “瞧老奴这记性,您要是不提,老奴真就忘了,老夫人您还不知道来吧,三姑娘的傻病好了。”凌妈妈乐呵呵的说道。

    “当真?”宁老夫人猛地坐起,一双浑浊的眼睛惊疑不定的看着凌妈妈。

    “千真万确,老奴岂敢拿这种事情开玩笑。”

    “傻了几年,怎会突然就好了?”宁老夫人疑惑的问道。不是她不希望宁雪沫好,毕竟是自己的孙女儿,只是一直痴傻的人突然好了,怎么看这件事都透着蹊跷,不得不防。

    跟了宁老夫人那么多年,凌妈妈自然知道她的担心,不再卖关子,冲着她笑道:“老夫人,事情是这样的,自从那天三姑娘落了水,醒来之后整个人就变了,算是因祸得福——”

    ——

    话说宁雪玉,抱着看好戏的心前来,却憋着一肚子的火气离去,一路上都没好脸色,到了梅苑更是大发了一通脾气。

    砰——砰——砰——

    瓷器茶杯摔落在地的声音夹杂着女孩儿尖锐的怒骂声传来。

    “宁雪莲,你这个小贱人,一个小小的庶女竟敢跟我这个堂堂的嫡女作对,反了你了,不就是仗着老太太对你一点的宠爱么,竟然不把我放在眼里,贱人生的就是下贱,啊——气死我了——”

    容嬷嬷在一旁看着,也不阻止她,而是面色沉凝,她知道,若是四姑娘不把心底的怒火发泄出来,定不会善罢甘休的,与其让她在盛怒的情况下做错事,不如让她彻底发泄一下,反正关起门来,外人也不知道。

    只不过如此一来,却苦了站在一旁的红翘红雀两人,大气也不敢出一声,生怕脾气不好的四姑娘,将心中的怨气发泄到她们身上,非但如此,今日她们所见所闻也必须忘记,否则等待她们的将是灭顶之灾。宁国侯府的嫡女对外必须是温婉端庄贤惠淑德,若是有关四姑娘不好的消息传出去,不管是不是她们说的,依着大夫人的性子都不会饶了她们。

    这时候,去账房对完账的大夫人走了进来,见宁雪玉还在不停的摔东西,不停的怒骂,她眉心微蹙,几步走上前,抓住了她的手。

    “住手,你这个样子,像什么话,规矩都学到哪里去了。”

    敛眉沉思的容嬷嬷抬头,见大夫人来了,与松了口气的红翘红雀两人一起,走过来行礼。

    “夫人。”

    大夫人看了眼一脸怒容的宁雪玉,随之扭头看向行礼的三人,淡淡的道:“容嬷嬷留下,你们俩出去,守着门口,不允许任何人进来。”

    “是。”没有任何疑问,红翘红雀两人便应声出去了。

    等两人出去,大夫人这才冷着脸看着宁雪玉:“不是去看热闹了嘛,出什么事了,让你发这么大的脾气?”

    听到这话,脑海中顿时浮现出临走时宁雪莲挑衅的眼神,心里还未熄灭的怒火又被点燃了起来,“还不是那个宁雪莲,娘,你都不知道她有多讨厌。”

    宁雪玉简单明了的将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大夫人来了,她也不敢再乱发脾气,眼珠子滴溜溜的转了转,说完转而便扯着大夫人的手,一个劲的来回摇晃,“娘,我不管,我不要绣屏风,打死我也不要绣。”

    大夫人听了亦是头疼的慌,竹苑的事情还未解决,这会子一直听话的庶女又闹腾了起来,若是在她跟前倒是没什么,可是现在事情都捅到老夫人那儿了,她能有什么办法?一个两个的都不让人省心,先是三丫头本来呆呆傻傻的,落了一场水突然就变精明了,再有二丫头,一直唯她是从,可自从被自己处罚了两回之后,就叛逆了起来,想起这些事,大夫人只觉得心疼,肝疼,脑仁疼,哪哪都疼。

    “娘,我不要绣啦!我才不想把手戳成马蜂窝。”见大夫人一直蹙着眉头没回答她,宁雪玉不由的抓着她的手,又摇晃了几下。

    回过神来的大夫人无奈,事情已成定局,只能苦了小女儿了,她心疼的道:“你大姐如今已经嫁到威远侯府,算起来,威远侯府的嫡女也不是外人,她过生日,你这个当妹妹的绣幅屏风当贺礼也应当,你好好绣,回头你要什么,娘都应你,可好?”

    听了大夫人的话,宁雪玉心中烦躁不已,却又不敢像刚才那样直接摔瓷器茶盏,只红了眼眶,可怜巴巴的瞧着大夫人,憋着嘴,委屈的道:“娘,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可是那白英姿的生日只有五天的时间了,你看大姐让宁雪沫那个傻子绣的那幅那么大,女儿就是没日没夜的绣,也完成不了啊!”心下更是恨多事的宁雪莲。

    宁雪玉说话的功夫,大夫人牵着她的手走到了主位上,坐下,随后放开她的手,端起一旁茶几上的茶杯,掀开盖子,缓缓的轻啜了一口,待宁雪玉的话说完,她放下手中的杯子,用帕子擦拭了下嘴角的水渍,这才看向宁雪玉,笑道:“这个娘知道,你放心,待会娘挑上几个绣工好的绣娘随你一起回荷薇苑,屏风让她们帮着绣,你时不时的添上两针就可以了。”

    说到这里,顿了顿,伸手抚摸了下宁雪玉的脑袋,眼神温柔的看着她,接着道:“你是娘的宝贝,娘怎么会忍心看你吃苦,你等着看,娘绝对不会让你在老夫人面前丢脸的。”

    听到这话,宁雪玉面色先是一喜,随之像是突然间又想到了什么不开心的事情一般,整个又暗淡了下来,鼓着腮帮子,瘪着嘴,撒娇道:“娘,那你也要为女儿报仇,宁雪莲那个贱人竟然瞧不起我这个嫡女。”

    大夫人听了,笑着拍了拍她的手,“你放心,娘心里有数。”

    母女俩说话,容嬷嬷站在一旁没有插嘴,只是静静的听着,当母女俩说话提到宁雪沫时,那双浑浊的眼睛猛地一亮,算计的光芒一闪而逝。对啊,四姑娘可以用三姑娘的啊,活了大半辈子,她不得不承认三姑娘的绣活绝对好的没话说,只是现在年龄有些小,绣出来的东西好是好,但总归缺了点儿什么,相信若再过个几年,三姑娘的绣活绝对是京城一绝。

    到那日,四姑娘完全可以拿三姑娘的屏风,待老夫人看过之后,再让大姑娘带走当贺礼,至于四姑娘送的贺礼到时另选一份即可,这样一来,两不耽搁。至于顾清宛,则被容嬷嬷抛到了九霄云外,不过就算她想起来也不会有什么改变。

    待容嬷嬷将心中的想法说出来之后,得到了宁雪玉的大力赞同,不过这次大夫人却有些犹豫不定,心中不安,总感觉会出事,可架不住宁雪玉的软磨硬泡,没办法,只好妥协了。

    顾清宛这几天过的是悠闲自得,时间也安排的井井有条,每天差不得花一两个时辰陪二姨娘聊聊天,实行实行胎教,然后顺带着跟二姨娘学学琴棋书画,花大半个时辰在府里的后花园转悠,当然是在没人的时候,顺便顺走些含苞待放的花骨朵,等到晚上夜深人静时,则和绿萝绿绮两人制作药丸和护肤膏,一天到晚,忙忙碌碌的,倒也过的充实。

    在这几天里,最让顾清宛高兴的是,原来二姨娘身边的陈妈妈是个深藏不露的人,绣活比她的还要好,她让顾清宛每日去竹苑时,偷偷将绣屏带着,顾清宛陪二姨娘聊天,跟她练琴的时候,陈妈妈就在一旁帮着绣,顾清宛这才知道,陈妈妈是二姨娘带来宁国侯府的,宁雪沫的手艺是二姨娘手把手教的,自然跟陈妈妈师承一家,而她的手法在醒来的那天就发现与宁雪沫的一样,狗血的巧合,故而帮她自然不在话下。

    虽然,带绣屏出来主仆三人每次都很小心,但还是被费妈妈发现了,不过见绣屏每日以她满意的速度增长,她也就睁只眼闭只眼了,话说回来,费妈妈这几日的日子也不好过,自从上次看到大夫人大发雷霆,费妈妈再也不找借口三天两头的往梅苑跑了,生怕撞到大夫人枪上,而蔷薇苑,顾清宛把绿萝绿绮两个都带去了竹苑,就留她一个人在家,显得发慌。

    因为此事,费妈妈像顾清宛提过一回,当时顾清宛蹙着眉头看了眼空荡荡的院子,状似有些为难的道:“费妈妈不提,我还真没想打,这院子里的丫鬟确实少了点儿,要是费妈妈不怕麻烦的话,就去向大夫人要几个过来,帮我调教调教。”

    一句话堵的费妈妈哑口无言,顾清宛虽是庶女,但按照惯例,院里也该有两个大丫鬟,两个二等丫鬟,两个三等丫鬟并两个粗实婆子,可费妈妈为了多贪几两银子向大夫人自告奋勇道,蔷薇苑用不着那么多人,有她和绿绮绿萝三个就够了,大夫人也怕人多口杂,有些事情不方便,便允了费妈妈,相当于现在费妈妈一个人拿了两三个人的工钱,而且还不用做活,蔷薇苑里里外外的活计全部推给了绿绮绿萝两人。

    当初是她要一力承担,如今哪还有胆子再向大夫人开口,除非她吃了熊心豹子胆了,但也不敢再向顾清宛开口了。只时不时的提一句,每次出门时,能不能留绿绮或者绿萝在家陪她,开玩笑,绿萝绿绮两人是来伺候她的,她要带去哪儿,都带着还是留下,哪轮的着她做主,她可不是那个懦弱的宁雪沫。

    再说了,蔷薇苑的活,绿绮绿萝两人每日早早的起来就干完了,费妈妈就是想寻错处都找不到,每一回见费妈妈有气没地方发时,绿绮绿萝两个干活就越加的卖力了。

    每每想到绿绮绿萝两个跟费妈妈暗中较劲的时候,顾清宛就想笑,从来到宁国侯府,她的心情还从未像现在这样愉悦,只是一笑,手下就描绘错了一处,二姨娘在一旁看的直摇头,每回她觉得自家女儿的画工进步的时候,她就频频出,就好像专门跟她作对似的。

    的确,顾清宛确实是故意的,琴棋书画四艺在前世她便会,现在学习,只是不想看到二姨娘失望的样子,之前的宁雪沫是一个除了绣活什么都不会的小女孩儿,如今她也不能表现的太过,以免遭二姨娘的怀疑。

    正当顾清宛神游太虚之际,二姨娘走过来将宣纸抽走,看着上面似鸟非鸟,似鸡非鸡的动物,二姨娘不由得扶额,自家女儿绣的鸳鸯活灵活现的,不料搬到宣纸上却成了四不像,临摹了那么多遍还是改不过来。

    二姨娘又是一叹,陈妈妈拿着绣屏上前,劝道:“姨娘可不能再叹气了,不然肚子里的小主子该闹脾气了,”二姨娘快四个月的身孕已经有了胎动,平素只要二姨娘一唉声叹气,胎动就厉害,“依老奴看,这学习琴棋书画也是要靠天分的,三姑娘虽在画艺上不出众,但在琴艺上提高的就很快,刚开始的时候,三姑娘连乐谱都不认识,不过端端几天的功夫,就能慢慢的弹奏一曲简单的曲子了。”

    顾清宛听了老脸一红,她可不是不认识,只不过那谱子上的字全是细细密密的繁体字不说,而且还是最老的那种,她只是一时间没认出来而已。

    听到这话,二姨娘方才稍稍安慰些,她没有希望自家女儿如何如何厉害,只是希望她能有一技傍身,在名门闺秀聚会时,别被人看不起。

    二姨娘笑着瞅了眼顾清宛,点点头道:“在琴艺方面,她的天赋确实比我高多了,当年那首最简单的曲子我可是整整学了小半个月才能熟练的弹奏,沫儿只用了几天,便弹奏的如此熟练,你说的对,琴棋书画因人而异,沫儿能在琴艺方面有所成就,我应该满意了。”

    陈妈妈将手中的绣屏放在绣篓子里,起身把旁边的琴拿起来放到石桌上摆好,命绿绮焚了香,听了二姨娘的话,便笑道:“姨娘即都明白,那还叹什么气,三姑娘还小,对琴艺又有天分,只要姨娘细心教导,用不了多少时日,三姑娘定能学好。”

    听到这话,三姨娘莞尔一笑,是她太心急了,别人家的姑娘都是打小开始学习这些东西,而沫儿情况特殊,拖到现在才开始着手学习,她心里担忧,不免急了些。还有将近一年的时间才到赏梅宴,照目前来看,到那时候,沫儿的琴艺完全可以拿的出手了,刚好肚子里的孩子也出生了,她再去求求老夫人,或许这次赏梅宴能让沫儿参加。过完这年,沫儿十二岁,是时候找婆家了。

    ☆、第二十一章:欺负的就是你!

    幸好顾清宛不知道二姨娘的心思,不然绝对会当场吐血的,十二岁就找婆家?有没有搞错?活脱脱的欺压祖国未来目前来看长势良好的祖国花朵啊。不过,这也不关她的事了,一年的时间,她铁定已经从宁国侯府这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离开了。

    二姨娘与陈妈妈说着话,顾清宛倒也没放在心上,搁好画笔,整理了下衣裙便走到石桌前坐下,抬手抚摸着琴弦,轻轻拨弄着,轻快的曲调便流泻而出,叮叮咚咚的好不悦耳。

    顾清宛在竹苑用了午饭,又陪着二姨娘聊了会儿天,见二姨娘乏了,这才拿着绣屏带着绿绮绿萝往外走,路过小花园的时候,看着含苞待放的花骨朵,自然免不了采摘一些。

    把绣屏塞到绿萝手中,顾清宛走到花盆边上,瞅着最新绽放的几簇鲜花,细细的看着,脑子里迅速的转着,能用这些制些什么护肤药膏,花儿已经开的很艳了,要是再不拿来用,可就要败了,那样岂不是很可惜啊。

    这几天她都在收集各种花瓣,却没有制作,在把费妈妈弄走之前,她屋里是不能弄这些东西的,每天晚上偷偷的给二姨娘制药就够费精力了的,若是一个不小心被费妈妈发现告诉了大夫人,她肯定是麻烦不断,光会点儿绣活就像折腾死人一样这么折腾她,要是发现她还会制作护肤药膏,还指不定要她怎么当牛做马呢。

    不说别的,这样一来,对她的看护定会越发的严,到那时她要想逃出去怕是比登天还难,她可没忘记这是京城的宁国侯府,不是乡下的小家小户,一不小心会出人命的,重活一世不容易,她可不想平白无故的丢了命。

    顾清宛想着,没注意手上不知不觉用了劲儿,将一朵开的正艳的花儿给折了下来,顾清宛还没反应过来,就听到耳边传来一声呵斥:“谁让你折花的!”

    被宁雪玉这么一喝,顾清宛这才回过神来,抬头望去,眼前站着七八个年纪十多岁的姑娘,姹紫嫣红的,个个衣着华贵,看着她的目光中均带着一丝不屑,似乎在恼恨顾清宛饶了她们赏花的兴致。

    来摘花自然得挑没人的时候,这个道理顾清宛还是懂得的,经过这几天的观察,她发现每日里这个时间点儿小花园刚好没人,所以在二姨娘那儿用了午饭之后,便直接到了小花园,谁成想却碰到了一群贵女,顾清宛忍不住扶额,直叹流年不利,正当顾清宛寻思眼前都是些什么人时,从那群贵女之中传来一个尖锐的声音。

    “宁雪玉,这位姑娘是你家的什么人,怎的这么没规没矩,见了我们不见礼倒也罢了,怎么连柔佳郡主也不放在眼里?”

    听到这话,顾清宛深深的呼吸了一口气,心中却是十分镇定,从容的往前走了几步,明知道那群人里面有郡主在,却是没有弯腰行礼,而是震惊的看着在各世家贵女簇拥之中的那个约莫十二三岁年纪的华服女孩儿,这举动,让站在柔佳郡主不远处的宁雪莲看了,心里不由得冷哼一声,眸底浮出一抹幸灾乐祸。

    今日柔佳郡主和依依郡主来宁国侯府的事情被她和宁雪玉两人共同隐瞒了,故而顾清宛并不知情,这会子才会被杀个措不及防。看着顾清宛,宁雪莲轻蔑一笑,这等没见过世面即便她不从中使手段算计她,她自己也会被自己陷入危险的境地,柔佳郡主是什么身份?那可是当今最受宠贵妃的侄女,从小被接到贵妃身边抚养长大,听说还深的皇上喜爱,五岁时便被封了郡主,从小便是被众星捧月的金枝玉叶,说句大不敬的话,就是宫里真正的公主也没她来的金贵。

    而这位所谓的金枝玉叶,最讨厌的就是别人在她面前没规矩,宁雪沫那个傻子这么直直的看着柔佳郡主,不惹怒她才怪!

    哼!怒吧!大怒了才好呢,好替她报仇,顺便再看一出好戏。

    果然,柔佳郡主脸色立即沉了下来,原本就不友善的目光变得更加锐利,“哪里来的小蹄子,敢这么看着本郡主,来人,给本郡主——”

    “掌嘴”两个字还没来得及说出口,顾清宛便急急的行礼打断她,诚惶诚恐道:“郡主息怒,沫儿有幸见得郡主,一时间被郡主的美丽与尊贵所震慑,才对郡主无礼,若郡主怪罪,沫儿甘愿受罚。”

    像柔佳郡主这个年龄的女孩子最喜欢听的便是别人夸她长得漂亮,而顾清宛最重要的一句话,便说到了她的心坎上,当下,柔佳郡主的心情骤然变好,看着弯腰行礼的顾清宛,嘴角翘起,“哦?你当真觉得本郡主美丽尊贵?”

    “当真!沫儿先前就听二姐姐与四妹妹说起过柔佳郡主似九天玄女下凡,是人间仙子,之前不得见,心里深感遗憾,不料今日便见到了,果然如她们俩所说,不过沫儿以为,郡主比仙女还要多出几分贵气,所以,沫儿见到郡主才······”顾清宛不疾不徐的开口说着好听的话,没有女孩儿不喜欢别人称赞的,看着这个柔佳郡主满脸高傲的神色,想必也不例外,果然不出她所料。

    “呵呵,倒是一个会说话的姑娘,今日本郡主心情好,暂且不与你计较了,免礼吧,对了,你方才说二姐姐?四妹妹?莫非你就是外面传言已久宁国侯府的傻子三姑娘?”柔佳郡主上下打量着顾清宛,颇有兴致的问道。

    “你才是傻子,你全家都是傻子!”听了柔佳郡主的话,顾清宛忍不住在心里腹议了一句。沉吟了片刻,张嘴刚想回答柔佳郡主的话,不过却被一个声音抢在了前面。

    只见宁雪莲袅袅婷婷的向柔佳郡主行了礼,柔柔的开口道:“回柔佳郡主的话,她便是臣女的三妹妹宁雪沫,也是郡主口中所说之人,虽然三妹妹的脑袋出了点问题,但谣言误人,让三妹妹跟着受了不少委屈。”

    宁雪莲意有所指的话,让在场的贵女眼中闪过一抹复杂的神色,多数轻蔑的眼神变成了怜悯,这让宁雪莲看了气愤不已,方才以为宁雪沫那个傻子惹怒了柔佳郡主,势必逃不了柔佳郡主的重罚,柔佳郡主的性子姨娘可是替她细心揣摩过的,素来喜欢别人迎奉她,听说就连宁雪玉平日里见到柔佳郡主都是小心翼翼的在收敛锋芒的同时,也违背意愿的迎合她,不敢将自个儿嚣张跋扈的性子使出来,而宁雪沫那个傻子竟然歪打正着,几句话便化解了柔佳郡主的怒气,着实让人气愤。

    刚刚她故意提及宁雪沫那个傻子脑袋有问题,原本的意思是想让这些世家贵女厌弃她,没成想却是事与愿违。

    “我看着她挺好的啊。”听了宁雪莲的话,柔佳郡主蹙着眉头,不解的说了一句。

    不给顾清宛说话的机会,当柔佳郡主的话刚说完,宁雪莲就飞快的且状似为难的接了句,“柔佳郡主,您有所不知,三妹妹她——她——”

    说到这里,顿了顿,一幅欲言又止且神色哀戚的模样,让人看了心生不忍,随后还特意拿帕子擦了擦根本就没有任何泪痕的眼角,换了话题道:“柔佳郡主,前面不远处有一株盛开极艳的花,不若咱们去瞧瞧吧,别让三妹妹坏了大家赏花的兴致。”

    毕竟是别人的家务事,柔佳郡主也不好多说什么,见宁雪莲换了话题,她也就跟着说道:“也好,你前面带路。”

    本来顾清宛就不喜应付这些场面,让宁雪莲把她们哄走也是好的,至于宁雪莲说的话对她来说无痛无痒,也就随她去了。

    悄无声息的来,浩浩荡荡的走,不过一盏茶的功夫,顾清宛便见识到了什么叫古代的大家闺秀。站在一旁的绿萝绿绮两人见其他人都走了,只留了宁雪玉一人站在原地,眼瞅着宁雪玉雄赳赳气昂昂的上前,绿萝忙站到顾清宛前面挡住,顾清宛心下感动,正想有什么法子可以补救,却见宁雪玉走到跟前,脸色欣喜的看着绿萝手中的绣屏,“你的绣屏绣好了啊!”

    话说刚才宁雪玉一直未出声,就是因为瞅见了绿萝手中已经绣好的屏风,要不是碍于那么多人在场,她早就上去抢了,又何苦等到人都走完。

    她正想着再过两日她就该绣好了,没想到她已经绣好了。

    绿绮见她直奔绣屏而来,忙拽紧了,抓住一角绣屏的宁雪玉瞪着她,气呼呼的道:“快松手,不然拽坏了!”

    顾清宛听得满脸黑线,忍不住扶额,到底是谁该松手啊,再见宁雪玉眼中流露出的那种势在必得的神色,顾清宛心中顿时一紧,她绣屏风可是有目的的,一来是为了铲除费妈妈,二来是为了能出府一趟,可不能被宁雪玉破坏掉,不管她是因为什么而对绣屏有了邪念。

    “咦,你们在做什么呢?”

    正当宁雪玉与绿萝两人较劲时,一个八九岁的小姑娘满眼好奇的走了过来,她头上只梳了个简单的双鬟发式,几朵半寸大小的宝石珠花点缀其中,若隐若现,身上穿着绸缎绣有海棠花的小袄儿,宝蓝百褶织金群,腰系金蕾丝嵌宝珠香囊,娇艳中带着端庄,华贵之余又不失清爽,淡淡妆容,将她的美貌衬的恰到好处。

    在她身后跟着与其年龄相仿的两位贵女,三人一起很快便走到了近前,那小姑娘扑闪着大眼睛,一眨一眨的盯着两人手中的绣屏,再一次开口道:“哇,好漂亮的绣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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