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倒有一股隐隐的热意从体内一点点翻涌上来。
    悬垂的轻纱柔柔地摩挲过他的皮肤,带起一片令人战栗的酥麻痒意。
    ……嗯?
    他怎么,好像没穿衣服。
    舟向月慢吞吞地想,他不是要画须弥绘的吗?他这样吊起来,怎么画?
    ……
    ……
    ……他缓缓想起来,须弥绘就连画布和颜料也会是最珍稀的级别。
    最珍贵的颜料大概就是五彩羊产出的颜料了。
    又想起老师说过上好的画布要柔韧、防水,适合颜料渲染,又要干净圣洁。
    以及他进入的那幅般若绘漂浮在海水之中却依然色彩艳丽,没有丝毫毁坏,像是防水的。
    ……哦,他好像明白了。
    人皮可不就是防水的么。
    他就说嘛,老师毕竟是专业的般若师,怎么也不应该瞎到选了他来画须弥绘吧。
    看来他这大概不是来画画的,是来当画布的。
    舟向月费力地眨了眨眼,心想这可不是,巧了么。
    参考之前碰到的那幅须弥绘,画完之后估计是要从人身上剥下来才算完事。
    他和郁归尘一起完成一幅须弥绘,正好他不会画画,又不怕痛,躺平当画布正正合适。
    还真被他想中了——
    有郁归尘在,他什么都不用做,只要躺平就好了。
    舟向月慢吞吞地理清了思路,安心了。
    就在这时,刚才体内隐约的热意忽然汹涌而上,他的脸颊都开始微微发烫。
    那是一股醺然的热意。
    ……好热。
    能让他热起来的玩意可真不多,不会是他想的那个吧。
    真想动一动,可他手软脚软没有一丝力气,被牢牢地锁在架子上,动弹不得。
    ……死耳朵,你怎么还不快来?
    舟向月的脑子里烧得一片混沌,想到郁归尘如果再晚点来,这药效怕是要完全起来了。
    他要是神智不清醒了,还真不敢保证自己会不会忍不住对郁归尘做出什么禽兽的事情……
    啧。
    到时候,可别怪他啊。
    ***
    十八岁的郁归尘知道自己将会画须弥绘的时候,心里很是平静。
    这对他来说并不意外,而他也练习了千千万万次,准备好了一颗足够虔诚的心。
    他被引到房间里,看到一应俱全的画具和颜料,以及房间当中一个覆盖着红纱的架子。
    他知道,那就是画架与画布了。
    带他来的人在他背后关上了门,屋里便安静下来。
    郁归尘静立片刻,上前掀开了那块红纱。
    烟雾般的轻纱随风而起,又悄无声息地飘落,仿佛一场浮光掠影的幻梦。
    梦境里,他看到了少年赤.裸的背影。
    因为高高吊起的手臂,光洁而单薄的脊背不得不绷紧,两片精致的蝴蝶骨难耐地微微颤动。
    脊背中央是细细的一条凹陷,如一道似有若无的水墨,在柔韧而纤细的腰线间蜿蜒向下,消失在两瓣雪白的浑圆上方。
    郁归尘呆立半晌,突起的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两下。
    他虔诚而平静的心,乱了。
    第195章 彼此
    舟向月被人带去画室的时候,钩吻同样也去了另一个画室。
    刚推开画室的门,她一下子被扑上来的格桑抱了个满怀:“姐姐!”
    “姐姐,我真的好喜欢你。”
    她抱着钩吻甜甜道。
    钩吻一时之间手足无措地愣在那里,她不知道如何回应这么热烈的问候。
    只有所有人都喜欢的格桑从小就和各种人打成一片,能以这样热烈奔放的方式大大方方地说出自己的喜欢。
    好在格桑紧紧抱了她一下就松开了,往她手里塞了一只冰凉的酒杯:“果子酒,特别好喝。喝了我们就开工!”
    格桑打扮得格外漂亮,一双乌黑的大眼睛里满是亮晶晶的星星。
    她的脸颊红扑扑的,钩吻似乎从来没有见到她那么开心过。
    钩吻感到一切有些恍惚得不真实,拿起了那杯酒。
    橙红色的酒液微凉,在琉璃盏里显得十分诱人,入口也是甘甜而馥郁。
    微醺的芬芳从舌尖一直流淌到心里,钩吻感觉自己仿佛落入了一片温暖的云,一只柔软的手接过她手中的酒杯,又轻轻地合上了她的眼帘。
    她的嘴角还带着一抹隐隐勾起的微笑,缓缓地滑倒下去。
    格桑把那只酒杯随手放到一边,蹲下来看向晕倒在地的钩吻,眼中满是疯狂的爱意。
    “姐姐,”她痴迷地撩开钩吻披落在背上的辫子,指尖划过她脖颈上柔滑的肌肤,“我真的好喜欢你……的皮啊。”
    最美丽的皮,和她自己一模一样的皮,来自与她流着相同的血的双胞胎姐姐。
    格桑心想,她期待了那么久的这一天,终于要到来了。
    这一天,她会将自己最宝贵的东西献祭给神灵,成为大圆满的般若师。
    格桑从第一次拿起画笔开始画画,就知道般若绘是她最热烈的梦想,她为般若绘而生。
    她那么美丽,又那么聪明,修行天赋绝佳,在以般若师为尊的曼陀宫里,是所有人艳羡的存在。
    她唯一的污点,就是她的双胞胎姐姐。
    那个阴郁、污秽、人人厌恶的女孩。
    明明和她有着一样的皮囊,却没有半点和她相像,只让她觉得丢人现眼。
    每当格桑看到姐姐偷偷地养那些恶心的虫子,看到别人对姐姐诡异的爱好露出嫌恶的表情,她都忍不住涌起一股怒意,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如果可以让姐姐消失就好了。
    不过格桑从小被众人包围着长大,她知道自己在他们眼中是怎样的女孩——美丽、温柔、善良。
    这样的她,需要一个聪明的办法,让姐姐自己消失。
    九岁那年,她终于找到了办法。
    她发现姐姐自己也不想留在曼陀宫——废话,谁想生活在一个所有人都讨厌她的地方呢?
    而且,曼陀宫旁边的山谷从南方来了一群玩虫子的异教徒,他们把自己称为蛊师。
    姐姐一有空就偷偷溜出去找他们。
    格桑看出了她对自由的向往,好几次旁敲侧击地鼓动她逃跑。
    可姐姐居然连这种勇气都没有,一直犹豫不决。
    于是格桑决定帮一下她。
    她藏起了姐姐的耳坠。
    因为阿嬷也很讨厌钩吻,她从来不会给钩吻买首饰,所以那是唯一属于她的首饰——是曼陀宫主送给养女每人一对的珍贵红宝石耳坠。
    姐姐丢了贵重的耳坠,阿嬷一定会暴怒地打死她。
    找不到耳坠,姐姐果然害怕了。
    趁着这个机会,格桑终于成功说服她逃出了曼陀宫。
    这样多好,她得到了安宁,她得到了自由,她们都有光明的未来。
    那一晚,格桑睡得格外香甜。
    她原本以为像姐姐那样没人要的脏兮兮的小女孩,找几天没找到就会放弃了。
    没想到,姐姐失踪后,曼陀宫居然兴师动众地找了两年多。
    这两年里,格桑疑惑归疑惑,还是专心致志地画自己的般若绘。
    她的技艺越来越精湛,远远超出了同龄的般若绘学徒的水平,所有的成年般若师都为她的才华而折服。
    然而,她隐约有几次看到老师远远地看着她叹气,那遗憾的表情不知怎的让她心头发慌。
    格桑犹豫许久,在某次偶然听到老师们说起她时,偷偷藏在门外听。
    那一次,她才知道了一个极其重要的秘密。
    原来般若绘中最顶级的须弥绘,所需要的画布是人皮。
    而一个有资格画须弥绘的顶级般若师,在大圆满礼时所画的第一幅须弥绘,须得是最亲近的人的皮——为了确保所有学徒都有这个机会,般若绘的学徒们大多是结对学习、同吃同住,以培养感情。
    两个孩子中,如果有一个足够出众,另一个就会成为这一个所画的第一幅须弥绘的画布。
    格桑得知这个消息,如遭五雷轰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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