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枯乡为何能产出如此优质的珍珠呢?这还得从叶枯乡村民供奉河神大人说起。”
    “且说这河神啊,长得那叫一个玉树临风、风流倜傥,他有个爱好,就是娶亲。有多爱呢?每年都要娶一个。”
    茶馆里哄堂大笑,有人起哄道:“老魏你该说说,他每年娶的都是年不及豆蔻的少女呢!叶枯乡的姑娘最水灵了,我二伯家就娶了一个,真是貌美又贤惠,啧啧啧。”
    “那是,”老魏把折扇一收,“所以说当神仙也看脸啊,若是换了别的貌丑神仙,怕是想让人嫁,姑娘们一个个都要寻死觅活的。可这俊美的河神大人就不一样了,叶枯乡的女孩子们各个都幻想着成为河神的新娘呢。”
    “河神呢也是个很讲信用的神仙,每年叶枯乡给他上贡一个新娘,他就回馈给叶枯乡最美丽的珍珠。那里的人靠这些珍珠可是赚了不少钱。”
    尘寄雪一开始还听得颇有意思,结果越听神情越严肃,忍不住开口问道:“上贡新娘,是怎么个上贡法?”
    说书人笑了笑,“那自然是用只小船送新娘去河底,与河神完婚……”
    “那新娘就再也不会回来了?”尘寄雪追问道,但语气听起来还很平静。
    说书人愣了愣,笑道:“成了河神的新娘,自然是被河神大人接去当仙女享福了,怎么会再回人间受苦呢?”
    “大侠你要是对这感兴趣,我听说今年新娘的出嫁仪式就在三天后,你正好可以赶上一睹今年河神新娘的芳容哪!叶枯乡那出嫁仪式可是隆重极了,全村人都会庆祝的……”
    听到这里,尘寄雪的脸色微微变了。
    说书人继续道:“那河神可不止庇佑着叶枯乡一处,我听说别处也有人信仰他的,当然在别处他就不是河神了……”
    “□□号啊,叫做无邪君……”
    尘寄雪脸色骤变,豁然起身,下了邻桌人一跳。
    “……抱歉,忽然想起我有些急事。”
    尘寄雪道了个歉,留下些丰厚的打赏,就匆匆离开了茶馆。
    舟向月想,哪里来的无邪君?
    可别什么都要搬他出来说一说好不好,河神就是河神,一听就没邪神厉害。
    尘寄雪手上似乎带了个指向的法器,舟向月没见过,估计应该是家大业大的秦家的财产,毕竟他们超有钱的。
    凭着那个法器的指引,尘寄雪在赶到叶枯乡之后目标明确地赶往了河神庙。
    舟向月想,你找吧。你去看到河神的神像,就会知道不是无邪君了……
    不过很快,随着尘寄雪在河神庙一处废弃的偏房里找到了一尊落满灰尘的残缺的红衣神像,舟向月和尘寄雪一起沉默了。
    懂了,叶枯乡很久以前应该是信仰过无邪君的,但他们改信了河神,抛弃了旧有的信仰。
    舟向月酸溜溜地想,也是,毕竟他不能给他们送来珍珠和鱼。
    叶枯乡不养闲神,谁能给他们珍珠,谁就是他们的神嘛!
    虽然确认了所谓叶枯乡信仰无邪君只是个过时的讹传,但尘寄雪显然意识到现在的这个河神也有问题。
    毕竟,什么神仙会让人生祭十来岁的小姑娘?
    只有邪祟才会!
    仿佛冥冥中的巧合,尘寄雪刚从那个偏房里出来,就遇到了即将嫁给河神的陈思儿。
    发现了陈思儿的身份之后,他就直截了当地告诉她——
    到时候去出嫁,我换你去。
    舟向月猜到尘寄雪要做什么了。
    也是,在他眼里,那个河神就是一个邪祟,他现在就是要去为民除害。
    陈思儿一开始还不太相信他,但在尘寄雪不遗余力地跟她讲起外面的世界和自己求学的经历之后,小姑娘慢慢的真的相信了他。
    舟向月想,尘寄雪这生的就是一脸好人相,怪不得小姑娘愿意相信他。
    就这样,原本陈思儿要出嫁的那一天早上,尘寄雪偷梁换柱,提前等在了嫁船里面。
    嫁船底部打了洞,在水里飘不了多久就开始下沉。
    在嫁船颤悠悠地下沉时,尘寄雪把陈思儿推出了船外,然后自己穿着一件镶嵌着珍珠的嫁衣,和小船一同缓缓下沉。
    船飘飘摇摇地向下沉去,水逐渐渗进船里,尘寄雪就坐在了水里。
    他坐得笔挺,握紧了手中的雪亮长剑。
    终于,不知落到了多深时,船里的水面已经漫到了他的胸口。
    就在这时,嫁船前面的红色船篷一动,被一只修长漂亮的手打开了。
    那只手的手腕以下,生着半透明的银白色鱼鳞。
    第267章 悲欢
    水流声尚未响起,尘寄雪身形已动。
    他无声无息地出手,猛地刺出一剑!
    雪亮剑光掠过,水如风袭流雪般碎裂,溅起无数碎镜片似的水滴。
    刺中了!
    但似乎被什么坚硬如鱼鳞的东西给挡得一偏,没有刺得很深。
    同一时刻,湍急水流没过了尘寄雪的头顶。
    透明水中瞬间晕染开一片红云,将他的视野笼罩在一片血红之中。
    无数泡沫在眼前破裂,凌乱地折射出斑驳陆离的血光。
    尘寄雪隐约看见血雾中有银白光芒一闪,还未等他追过去再补一剑,水流骤然变得凌乱。
    一条银亮的巨大鱼尾猛然扫来,重重地拍在他腰间!
    这股巨大力道让尘寄雪重重地撞上了船舱,一侧肩膀传来剧痛。
    好在船很小,这个东西没有太大发挥的空间——
    尘寄雪在一瞬间想道。
    好像是鲛人。
    ……不,经过了这么多年的献祭,鲛人应该已经成了渊祟。
    这个狭小的船舱限制了那东西的发挥,必须把战场限制在嫁船里面。
    而他不像对方那样可以在水下呼吸,必须在一口气的时间内解决战斗。
    尘寄雪在一瞬间懊悔自己的冒失,甚至有一个念头如浮光掠影般掠过心头——如果他无声无息地死在这里,别人会发现他吗?
    如果他死了,师父是不是……会感到难过?
    那只是一瞬间的念头,尘寄雪立刻调整了注意力。
    他借着船舱的一蹬反过身来,一手握剑向前一刺。
    有银白光芒一闪,但这次落空了。
    层层叠叠的泡沫和弥漫的血光遮住了尘寄雪的视线,但他能感觉到船舱里那些暗藏杀机的水流。
    他甚至能预感到水流如箭般射来的方向——
    但那速度实在太快了,他躲不开。
    下一刻,一股刺痛在右肩炸开,剧痛之下他几乎握不住剑。
    但他的眼中却冷静而镇定,目不转睛地盯着被气泡所笼罩的方向。
    又一道银光一闪。
    尘寄雪毫不犹豫地再次挥剑,然而剑还未刺中,他就再次被突然袭到身前的鱼尾重重砸在船尾。
    砰!!!
    他听到胸口传来骨骼断裂的咔嚓声响,喉咙里溢出一股腥甜,控制不住地咳了一口血出来,也泄了一口气。
    肺里剩下的空气更少了。
    在水里,两者的实力差距太悬殊了。
    尘寄雪闭上眼,右手一松,剑在水流中旋转着掉落在船舱上,发出“叮”的一声。
    少年温热的血融进水中弥漫的血雾里,他闭上眼,停止了一切动作。
    水下是渊祟的主场,它可以通过水流感知到他的动作,也可以操纵水流袭击他。
    在视线受到妨碍的水下,他凭武力不是对方的对手。
    不过……
    尘寄雪屏住呼吸,仿佛一具尸体般在水中漂浮起来。
    他的发带在刚才的搏斗中散开,一头长长的青丝就像是水草一样在水中飘散开来。
    尘寄雪一动不动,听着自己的心跳声,全身心地感受水流的波动。
    嫁船里的水流在浸满水后变得平稳起来,仿佛悬浮在河水中。
    一道水流隐隐波动,似乎有一条巨大的鱼缓缓地靠近过来,越来越近,凑近了他毫无防备的脆弱脖颈——
    尘寄雪一直藏在身后的左手猛然一翻,一张红符拍在了那冰冷而光滑的躯体上。
    红符接触到鲛人的刹那,竟在水中炸开了火光!
    银白身躯猛然暴怒地反弓回身,撞向尘寄雪的左侧身躯。
    电光石火间,尘寄雪睁开眼睛,右手在擦过身侧后忽然捏住了一把匕首,随后借着鲛人撞向他左侧身体的惯性,猛地刺出了匕首!
    隔着无数斑驳的泡沫和弥漫血光,他看见自己刺进了鲛人的心口。
    这次没再遇到那种仿佛鱼鳞一样的坚硬阻碍,刀尖精准流畅地刺进血肉,大团大团的血色顿时将船舱里的整片水域都染红了。
    说来也奇怪,在刺中这一刀之后,原本力大无比、几乎把尘寄雪揍出内伤的鲛人忽然瘫软下去不动了。
    ……死了?
    不能白接受了那么多祭品吧,肯定不会这么容易就死了。
    尘寄雪感觉肺里憋得快要爆炸了,眼前甚至已经开始冒出金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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