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娘把三家提亲之事细细与七娘说了,七娘思忖道:“都是不错的人家,你真的不考虑考虑?”
    十二娘果断的摇头,说:“不是我选的,再好也不嫁。”
    七娘轻声问道:“你是为了姚元崇吧?”
    十二娘微微点了点头。
    “那他可知道此事?”七娘追问道。
    “我已经同他说了,他说他会想办法的。”十二娘低语。
    七娘却冷笑一声,说:“可笑,想办法?如今除了尽早来提亲,得到大伯母的同意,他能想什么办法?难不成去找另几家人,告诉他们你们相爱?那样你的名声可都毁了!”
    十二娘不语,眉头凝在一起。她自从听瑞娘说了提亲之事,就想过很多种可能,连最极端的私奔之事都想过。她是孤女,她不在乎世间的眼光,可姚元崇呢,他有家庭重担,有母亲和幼弟要照顾,真的能陪着她不顾一切吗?
    自从与姚元崇互表心意开始,姚元崇就未说起过提亲之事,十二娘心中明白,他怕是有什么难处,而她觉得自己不过十二岁,没到要提亲的地步,所以从未催他,怎料他们不急,有人却逼了过来。
    低下头,十二娘心中有些难受。她曾发誓要掌握自己的婚姻,绝不容人插手,可到了这一步,她才发现有很多事情真的不由人。再洒脱不羁的人,身上也有所束缚。
    七娘见她难受,心里也不好过,劝慰道:“事情还没定数,你也别太难过,或有转机。”
    转机和办法,十二娘想过,但都有弊端。
    十二娘想起野史中的一段故事,皇上曾为了避免太平公主和亲,在宫中修了道观,让太平公主在那里出家修行,成了一名带发女冠。直到她二十岁觅到相爱之人,才还俗出嫁。
    而当下十二娘也打听过,唐代尊崇道教,大量女子出家,甚至有一堆贵女赶时髦去当女冠。女冠虽身为生活在寺院、道观等清静地的“方外”女子,实际在行动上更为自由,因无父母夫君的约束,交际可以更为广阔和自在。唐朝对女冠也十分宽容,还俗非常便利。
    只是,她若在此时选择出家入道,则是十分明显的拒绝舒王府、右相府和大将军府三家之人。唐朝敢得罪外藩,高家敢得罪这些人家吗?高夫人若知道了,定然不会放过她,肯定会千方百计阻止她出家。
    还有另一条路……
    十二娘对七娘说:“七姐,要不我也进宫吧……”
    七娘一惊,望着十二娘说不出话。
    先前那样讨厌进宫的一个人,竟然为了躲避亲事,主动提起进宫之事!七娘知道十二娘不是开玩笑,她若真想进宫,曹夫人定然肯助她一臂之力,加之武后对她的赏识,并不是不可能之事。
    只是……
    “妹妹,你若进宫,那你和姚元崇就如相隔两世了。”
    十二娘说道:“进宫虽然没了自由,却还有希望,至少还有时间给我们去准备。若我在这里坐以待毙,万一他没有万全之策,那我岂不是真的要嫁给别人了?这样还不如进宫不嫁!”
    七娘没有好的办法,但又觉得十二娘这样违背自己的心意的做法是不对的:“你别冲动,再想想吧。”
    吃过午饭,七娘担忧而走。十二娘心情浮躁,有意避开朋友们,独自在沛王府的庭院里转悠,思索着究竟该怎么走下一步路才好。
    盛夏的午后,暑气渐重,十二娘正打算找个地方避避暑,就听有人喊她。转睛一看,竟然是李思训。
    李思训在凉亭中负手而立,一手打着纸扇,笑着说:“这样大的日头,十二娘进来歇歇吧。”
    十二娘谢过他的好意,与他一起坐在凉亭中说话。
    李思训双眼带笑,说:“乞巧节有幸看到你打马球,真是英姿飒爽,光彩耀人,我从不知道你的马球打的这么好。”
    十二娘也客气说道:“我那日见你在球场驰骋,也是技艺不凡,平日见你斯斯文文,骑上马却是大不一样。”
    李思训闻言大笑:“看来十二娘太不了解我,我自幼习武,如今在太学中也是学的武学兵法,可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
    十二娘惭愧的说道:“景郎出生将门,我早该想到,是我愚钝了。”
    李思训打了几把扇子,忽而问道:“我今日见你沉闷多时,亦不与姐妹们一起玩耍,可是遇到了什么不开心之事?”
    十二娘惊讶,不曾想李思训这般注意到她。
    “大概是夏日天热气躁,所以我格外想一个人清静一下。”
    李思训明知她敷衍,仍然带笑的“哦”了一声,但他下一句话却让十二娘的心都揪紧了:“前数日,我堂兄李亶与我见面,知我乞巧节那日入宫,向我问起你来。”
    “李亶?他可是舒王之子?”十二娘心都提起来了。
    李思训点头,说:“看来你已知道了?”
    十二娘颓然说道:“我家人虽未正式与我说起,但我略有耳闻。”
    李思训看她一脸苦闷说:“我堂兄虽然是想娶你做继室,这身份说来有些委屈你了,但他素来品行端正,美名远播,你若嫁于他,他一定会待你很好。”
    听他这样说,十二娘即刻站起身,说:“我出来有些时候了,该回去找大家了。”
    李思训赶紧跟着站起来,解释道:“十二娘稍等,我今日并不是来给我堂兄做媒的,你千万别误会。”
    十二娘冷然回头,说:“既然不是,景郎何必说这些话。”
    “我看你在为此事担忧,却不肯表露与人,担心你一个人憋坏了,所以试你一试,十二娘千万别生我的气。”李思训赔礼说道。
    十二娘转身脱口而出说:“景郎既然知道我在为此事担忧,可否请景郎忙我,说服舒王府打消了这个念头,我小小女子实在高攀不上王府。”
    李思训听了这话一点也不惊讶,只是说:“据我所知,在打探你的人,可不止舒王府一家,纵使我帮你挡了这一家,那裴家、许家,你打算怎么办?”
    又是一个知情人,看来知道的还不少。
    十二娘肃然说:“能解决一个是一个,不然我还能怎么办。”
    李思训走近十二娘,突然说:“不如……你与我定亲吧。”
    十二娘吓的连退好几步,说:“景郎,这个时候,你休要再与我说笑了。”
    李思训摇头,说:“我是说真的,我知道你心中早已有心仪之人,不愿嫁于别人,但是你可以与我定亲,待到合适之际,咱们解除婚约,两不相干,岂不可以帮你挡了所有人?”
    十二娘一时接受不能,问道:“这可是人生大事,你……你为什么要如此帮我?”
    李思训抿嘴笑道:“助人也是助已,坦白说来,你师父也有意撮合你我二人,已多次与我母亲写信说道,只是我知你心意,所以不想唐突,暂把此事压了下来。不过,看我母亲的意思,竟是要与我说其他家的姑娘。我与十二娘一样,不想与自己不喜欢的人一起,所以你若与我两人假意定亲,岂不是互利共赢之事?”
    一席话说的十二娘十分心动,只是与别人定亲,姚元崇只怕是接受不能,她也不想冒这个险。
    “此事突然,景郎容我再想一想。”
    李思训从容说道:“自然要好好想想,我便等你的消息了。”
    匆匆从庭院里走出,十二娘心神不宁,正巧撞上正在找她的姚元崇。
    姚元崇寻她有急事,所以并未发觉她有些慌张的神色,只是匆忙说道:“十二娘,我认识昭国寺的一位大师,他可以帮我们,你现在与我去见他。”
    见有了解决之法,十二娘大喜,忙与他一起上马车,并问道:“大师要如何帮我们?”
    姚元崇解释道:“当初我爹有意送我到长安求学,家中兄弟不服,认为爹独独偏爱我。爹不得已便说,昭国寺大师为我求了一签,说我十岁至二十岁之间与父母家人相克,不能于家中久留,必须辗转四方,才能避祸。”
    十二娘惊讶的看着姚元崇,姚元崇却笑着说:“我可不信这些,我爹交友无数,定然是请大师帮我开解,才说了那样的签语。当初我兄弟听了那样的话,再无人反对我进京求学之事。今日,我们可效仿当初之事,若能求得大师的真言,说你十五岁之前不宜议亲,此事就可再缓两年。”
    “如此甚好!”十二娘高兴的说道。
    两人驾车来到昭国寺,因方丈的内院禅房不许女宾进入,十二娘只好在大殿等候,由姚元崇进去拜见大师。
    大殿中宝相庄严,十二娘虽然与师傅月月礼佛,但并不是虔诚的佛教徒,可这一次,她真心在佛前叩拜,祈求菩萨能保佑她与姚元崇举案齐眉、白头偕老。
    “阿弥陀佛。”一声佛号,姚元崇陪着一位白眉大师从内殿走出,大师只看了十二娘一眼,便对姚元崇说:“老衲从不打诳语,你与这位女施主回去吧。”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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