匡放看着格子言,“你们看的什么电影?”
    “苔藓,讲同性恋的,”格子言想了想,他戴着眼镜慢条斯理说着话的样子,真像是在学校跟同学讲数学题的模样,“不过很含蓄,不仔细看可能看不出来。”
    “你还对这个题材感兴趣?”匡放悠闲地掏出手机,电影院里没上映苔藓,他在网页上才搜到,这电影只在电影展上放映。
    “不是感兴趣,是最近没什么好看的电影,电影展正好在剧院旁边,我顺便。”
    “好不好看?”
    “还行,演技和拍摄手法都有些生涩,但是氛围感和一些重要场面的特写都没拖后腿,整体……我给八分。”格子言垂着眼,专注力在面前的红薯上面,这不算是甜品,因为就只是一只剥了皮的红薯,上面淋了甜味很淡的糖浆,几片脆脆的百合作为点缀,软糯清甜,比蛋糕更让人喜欢。
    “路路跟刘橙小情侣也看这种电影?”
    “刘橙上课的地方在附近,也是顺便。”
    “那确实挺巧。”匡放将后脑勺靠在椅背上方,头仰起头。
    “你管这么多做什么?”格子言又一次隐隐感到不适了,许万林都没有这么详细地“盘问”过他。
    匡放将头低下来,“不让我管?让刘橙管还是路子阳管,还是他们俩一块儿管?”
    格子言在镜片后翻了个白眼,“你最近挺不正常的,抽空去六院看看吧。”
    六院是他们东城的精神病院。
    匡放买了张苔藓的票,“你去看演奏会,我在隔壁把电影看了,你看完给我发消息,我们一道回。”
    “可以。”格子言对这样的安排没意见。
    匡放喝完果汁后就起身走出了咖啡厅。
    格子言还是慢吞吞品尝完了一整只红薯之后,才离开拐去附近的剧院。
    手机上收到路子阳十分钟之前发来的微信。
    [路子阳:放哥没事儿吧,他没找你麻烦?虽然他好像根本没有找你麻烦的理由。]
    [路子阳:我跟刘橙各回各家了,天太热,没什么玩的,要不要我等你跟放哥?]
    格子言一边走一边回:你先回去吧,我跟匡放还要好几个小时。
    [路子阳:好。]
    .
    演奏会的厅里座无虚席,像格子言这般大的学生比较少,工作人群和带着小孩的父母居多。
    格子言在这些事情把钱不当回事,直接买的是位置最好也是票价最高的票。
    胡百合今日端着琵琶上场,实际上他擅长的远不止琵琶,她穿一袭白衣,头发已经花白。
    格子言记得格星星牵着他去后台与胡百合见面,“这是我的老师,以后也当你的老师,好不好呀?”
    格星星会的乐器也不止一种,她还没真正选定小提琴时,换着学习过许多乐器,民族乐器和西洋乐器她都拿得起来。会被胡百合收为学生当然也是因为她出众的天资。
    胡百合当时竭力地希望格星星能继续跟着她学习,但可能是没有缘分,格星星最终选择在小提琴的世界里耕耘,其他的只会偶尔玩一玩。
    格子言依赖格星星,他当时听了格星星说的话,忙抱住格星星的胳膊,“我不要,我要跟着你。”
    台上的胡百合目光如缎面般温柔光滑,她应是看见了格子言,也认出来了,微微一愣,接着她朝格子言轻轻点了点头。
    演奏结束后,格子言从剧院出去,看见坐在水泥台阶上玩手机的匡放。
    也许是听见身后比之前要哄吵的人声,算着已经到散场结束的时候了,匡放收了手机回过头来。
    “你看完了?”格子言朝匡放走过去,“电影不是三个多小时?”
    “没看完,在看见a出国的时候我就出来了。”匡放拎着半瓶水站起来。
    格子言:“不好看?”
    “不是,”匡放说,“挺好看的,但这种情节对我来说没必要,我产生不了代入感,就算是作为一个局外人去看待,我也不理解。”
    “比如?”
    “他丢下于星辰出国我就挺不理解的。”
    “可他是未成年,他全家出国,他一个人在国内也不太好吧,”格子言没想到自己有一天还能跟钟爱变形金刚系列电影的匡放争论起青春疼痛文艺片,“更何况,他很爱他母亲。”
    “那不就是没那么爱于星辰?”匡放反问。
    格子言:“……放哥,你看问题的角度,挺刁钻的。”
    “这不是刁钻,这是客观,”匡放把手搭上格子言的肩头,“我如果是a,我肯定留下来。”
    “你不管晟叔了?”
    “他年轻力壮的,一天三顿一顿三碗,谁管谁都说不准。”匡放轻嗤。
    “他要是不给你生活费,你怎么办?”
    “我有手有脚,我又不是不能自己挣钱。”
    格子言与横冲直撞的匡放完全是两种性格的人,比方说打架之前,格子言会思考战术,计算输赢的概率等,但匡放就是干,干死他们,只要抱着你死我亡的狠劲那就不会输,输就是还不够狠。
    所以格子言对a的踌躇于星辰的退缩都能感同身受,匡放就不能。
    这种事情,如果落在匡放的头上,格子言几乎都不用问,都知道匡放会选择怎么做,他会扛着行李跟于星辰一块儿住在地下室,他够聪明,估计不久之后就能挣到不少钱,和于星辰一起搬出地下室。或者,他们考入同一所国内的大学,在大学里谈起了恋爱。
    总之,匡放会选择的选项,一定都是直线奔向对方的选项,连弯道都不被允许出现。
    那这么看,格子言想道,匡放其实还很大可能是个恋爱脑?
    .
    之后便是开学,每个人交上文理分科的意向表,除了路子阳和赵想成,其他人都选的是理科,吴栋发言:“我妈说了,以后理科会越来越挣钱,虽然我不知道,但我觉得她说得对。”
    夏娅吸溜着汽水,“又得分班,烦。”
    吴栋:“许愿我跟公主一块儿,高二可是个关键时期。”
    匡放:“这句话你到高三的时候也能用,以后考研考编投简历相亲结婚挑棺材……都能用。”
    格子言忍不住笑了笑,视线落到夏娅和吴栋身上时,一顿,“夏娅,你好像,瘦了点?”
    “是吗?”夏娅无精打采,“可能是因为暑假家里实在太热了,而且我妈天天缠着我要钱。”她这事儿只告诉了格子言,没跟其他人说,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夏娅打了个哈欠,打算蒙混过去。
    但人都有秘密,哪怕是最最最亲密的密友,也有拥有秘密的权利和空间。
    其他人见她明显不想说,也没问,就吴栋忙着追问,“找你要什么钱?你还有钱?”
    吴栋看着格子言。
    格子言低下头在草稿纸上写写画画。
    “哎呀,就是我妈想要我爸的赔偿金,我没给。”夏娅笑笑,有点勉强,“老娘觉得这没什么好说的,就只给公主说了。”
    匡放乐呵,“你跟公主还挺亲。”
    夏娅作势要去挽格子言,“那是……”
    匡放伸手就将格子言薅到了自己旁边,“国庆艺术节,公主不准备表演个什么节目?”他这语气,就跟让自家猫表演个拜年握手一样。
    “不准备。”格子言挣脱匡放。
    “那岂不是很可惜!!公主你那么多特长!上次表演节目还是在初……初一,好像是当时的班主任是来咱学校实习,在公主面前卖惨,愣是把公主给哄上去的,当时还在网上小火了一把呢!”赵想成的嘴没个把门,想什么说什么,“公主要是个女的,我肯定追你。”
    格子言冷淡地直言,“你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夏娅托着下巴,“老赵其实很像那种嘴特贱人也特贱然后被同样很贱的糙汉攻给压在墙角艹得翻白眼的受。”她拎着兰花指在赵想成的脸上揪了一把,“皮肤还这么‘白’~”
    赵想成:“我恐同。”
    “歧视同性恋是吧?”夏娅开始往上挽衣袖。
    “那公主像什么?”赵想成不太懂这些,他开始虚心求教。
    夏娅本身就是同,在网上高强度冲浪,打量了格子言几秒钟,毫不犹豫,“攻。”
    “路子阳呢?”
    “攻。”
    “5栋呢?”
    “攻。”
    “放哥呢?”
    “攻。”
    “就我是受。”
    “不啊,我也是啊。”夏娅毫不避讳,“老娘枕头公主呢。”
    吴栋在旁边脸色白了一两分,不过他皮肤黑,也不太明显,只是格子言他们几个都会在这种时候去观察他,才注意得到。总之脸色是不算特别自然的。
    赵想成心里飘过一句“5栋真惨”之后,忘了跟夏娅说什么了。
    这天碰头后没多久,分班结果就出来了,格子言看着又跟自己一个班的匡放,半晌无言,他的确挺高兴的,甚至有点激动。
    但他的性格让他做不出抱着匡放跳起来的举动,就只扭头去找匡放说话,“同班?”
    匡放挑了挑眉,“好巧哦是不是?”
    格子言和匡放还是在原来的班级,不用搬着书更换教室,眼熟的人只有夏汽水卢小文还有几个平时在班里比较沉默寡言的,两只手都能数得过来。
    他们的班主任也从幸运换成了一名平时教英语的男老师——有点眼生,对方在附中好像不算活跃,穿着布衣布裤布鞋,没有印象里英语老师都会有的潮流时尚感,戴着一副厚厚的黑框眼镜,脸色不太好,看起来有些虚弱。
    “你们如果再不安静下来的话,”他声音很小又很慢,“我就给你们家长一个个打电话。”
    挪着桌子满教室跑的啊、因为被挤到了所以破口大骂的啊、水杯被撞到地上碎了一地的啊……立马就都安静下来了。
    新的班主任不太自在地弯弯嘴角,“你们可以继续手上的动作,但请不要太大声音的说话,我先做自我介绍。”
    他转身在黑板上用粉笔写下自己的名字,“我姓王,大名王一春,你们可以叫我小王老师,也可以直接叫小王,别的绰号只要不是带着恶意的,我都没有意见。”
    “我是上学期来到附中的,刚带了半年的英语课,对大家还不太熟悉,等到我的课上,我会点名认识一下大家。”
    “未来的两年,就是我陪大家度过了,希望大家多多关照。”
    王一春在讲台上深深地鞠了一躬,把底下好多人吓了一跳。
    小白花啊!
    玩这么正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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