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橙臂弯里夹着一个长长的卷轴,她朝小卖部里探头,目光在看见路子阳时露出歉意,最后落在了格子言脸上,“公主,我想请你帮我看看我的画。”
    她在上绘画班,众人想起来。
    “不进来坐坐吗?”夏娅踢出来一个塑料凳子。
    “不了,我家的车停在外面,看个画了我就走。”刘橙语气温柔地拒绝了。
    她走时也没看路子阳一眼。
    留在屋里的其他人,目光从刘橙的背影慢慢看到路子阳脸上。但只有匡放是看着格子言的。
    格子言把粥推开,站起来,“我去帮她看看。
    少年离开得利索,匡放的一口牙都差点咬碎。
    “放哥,你面快泡烂了,先吃面吧。”赵想成点点匡放的膝盖。
    夏娅已经在一旁狼吞虎咽,她一边吃着面一边朝外看,“刘橙还挺……挺那啥,我要是跟人分了,我肯定不好意思再见面,好尴尬啊。”
    “放哥,你说是不是?”
    格子言对身后在说些什么,浑然不知,他低头看着刘橙手中的卷轴,“什么画?”
    “我画的一副雨后山村,老师布置的作业,我想找你帮我看看。”刘橙打开卷轴,头发上清淡的洗发水味道萦绕沾染上格子言,“路路跟我说过,你会国画,所以我才会找你的。”
    格子言确实也没想到,刘橙跟路子阳就这么毫无征兆地分开了。
    早恋果然不靠谱。
    刘橙将里边的画拿出来。
    作品尺寸不算特别大,虽然都是青青绿绿的颜色,瓦屋用黑色点缀,只是个意向,枣树和柳树成片。
    “颜色用得很合适,“格子言先夸,他没注意刘橙的神色,只看着画布,“但是留白不够,画其实和文字一样,适当的留白虚实相生,画面会更富有意境。”
    “而且,你握笔是不是不稳?”格子言眼神略锋利地扫向刘橙。
    刘橙没想到格子言这么一板一眼,脑子里的旖旎神思顺便跑走七八分,她点了下头,“是、是有点。”
    “层次感不够,”格子言重新低下头,淡淡道,“清晰度不够,差一点生动…..不过没关系,你刚学不久,算是新手,多练习就好。”
    刘橙眼巴巴地看着格子言,“能跟我说说具体怎么改正吗?”
    “画景讲究前实后虚,你……”
    “公主——”夏娅在后边扯开嗓子喊了一声,“我们回去啦!”
    匡放双手插在兜里,冷冷看了眼格子言跟刘橙那快靠在一起的肩膀,他眼神凉飕飕的,他自己不知,格子言被冷了一下。
    他看向刘橙,“你画室的老师应该都会跟你说,我就不教你了,只帮你点出问题,免得跟你老师教授的手法相冲,你就更难以画好了。”
    婉拒借口合情合理,刘橙张了张嘴,只得说:“好。”
    不过几分钟,格子言跟刘橙聊完画,才转头回家。
    .
    那几人早就溜回家了,都在家属院,也用不着等来等去。
    穿过几栋楼之间的沥青路,路过夏娅所在的那栋楼时,里头传来一声夏娅的暴喝。
    “谁他妈让你动老娘东西的?”
    夏娅的房间就靠着路边,最吵,开窗还容易积灰。
    此时,夏娅房间的窗户只留着一条缝,她站在房间里,看着自己房间地板上一地狼藉,直接甩了刘文武一巴掌,刘文武被打懵了,扯着嗓子嚎起来。
    夏娅妈妈郑小蕊围着围裙跑进来,嗓子尖利,“你做什么又打你弟弟?”
    “他翻我东西。”
    刘文武嚎哭着分辨,“妈妈你不是说姐姐要给我买大房子吗?为什么又不给我买了?”
    郑小蕊的表情立刻变得尴尬,她不停眨着眼,“谁、说的,夏娅你可别信,你之前说不借钱,我就说不买了,真不买了。”
    “不!不!我就要!”刘文武听见大房子没有了,直接躺在地上打滚。
    夏娅直接一脚朝他踹过去,也不管踹到哪儿了,会不会踹死,“滚,要哭出去哭,别弄脏我房间,小杂毛,小杂种。”
    郑小蕊试图拉开夏娅,但是没成功,她直接一巴掌扇在夏娅的后背,还觉得不够似的,又一巴掌扇在夏娅的后脑勺,拽着她的衣领往后拉。
    格子言听见衣服被撕裂的声音,蹙了蹙眉,正要敲窗户出声制止。
    又听见里头噼里啪啦的打了起来。
    夏娅反手一耳光扇在了郑小蕊的脸上,她打架是个好手,知道打哪儿最疼,也知道打哪个部位最侮辱人。
    她披头散发,满脖子都是郑小蕊挠出来的血痕,充满恨意的目光钉死了郑小蕊,“带着你儿子滚出我的房间。”
    郑小蕊不是第一次被夏娅打,她的心偏到太平洋,而且夏娅太像她爸那边的人,不像她,后来有了刘文武,她对这个和前夫生的女儿,就越发的忽视,忽视着忽视着,感情也就大不如前。
    现在更加是没有。夏娅长大了,谁也靠近她不得,软的硬的都不吃,将家里所有人都视为敌人,除了伸手要吃要喝,什么贡献都不给家里,郑小蕊只觉得自己生了个讨债鬼,赔钱货,败家子,还是个暴力狂。
    郑小蕊牵着哭哭啼啼的刘文武出去后,夏娅蹲在地上收拾着自己的东西,她房间很小,但东西很多,其中大部分都是她爸的遗物。
    郑小蕊当时要烧掉,说死人的东西留在家里不吉利,是格子言和匡放他们几个一起去夺下来的。
    格子言听里面没动静了,才抬脚准备离开。
    正要走,房间里传来咬着牙的哭声,很低,喘着粗气。
    “夏娅?”格子言本想留给夏娅独自狼狈的空间,但隔着窗户,他觉得身为好友,他应该出现,哪怕只有一秒钟。
    里边的哭声戛然而止。
    过了几秒钟,窗户被轰然拉开。
    格子言甚至还没看清夏娅现在的模样,就被一把抱住,夏娅此刻身上的味道实在是不好闻,刘文武肯定吃了辣条,郑小蕊身上的香水与油烟味混合着。
    “公主,我的秘密你知道得最多,”夏娅哽咽着,她闭上眼睛,泪水滚滚而下,“你能不能告诉我,我小说一样的悲惨开场,可不可以有一个小说一样的幸福结局?”
    又过几秒钟,夏娅推开格子言,沙哑着声音,“不许告诉赵想成我哭了。”
    “为什么是赵想成?”
    “他嘴最贱。”
    格子言想用手抹掉夏娅脸上的眼泪,夏娅往后仰,想躲开,嘴里说着,“脏。”她知道格子言的洁癖,匡放都会遭嫌弃,更何况是她。
    “没事,”格子言把人拉回来,用手揩掉夏娅脸上已经凉掉的眼泪,“夏娅,加油。”他轻轻说道。
    夏娅一怔,眼泪又滚下来。
    格子言手还湿着,“这次自己擦。”
    .
    [右耳戴耳钉,彩虹元素的饰品或者衣服什么的,搞起来,暗示他。]
    [如果他真的是同性恋,就用不着掰弯了。]
    [对的,掰弯别人其实挺不道德的哦。]
    [楼主多大?爆个照让我看看你成功的可能性。]
    …
    匡放在家又在贴吧发了个帖子,他确实没想过掰弯格子言,如果格子言是异性恋,吃苦的就他自个儿,要是被他掰弯了,那就变成了两个人吃苦。光是许万林那一关,就不知能不能过。
    当然,以上的一切,都言之过早,匡放陷进他爸的办公椅里转了两圈,如果自己是女生,他完全可以明抢,夹着嗓子去找格子言帮忙看看画。
    但如今的处境,别说明抢,碰也碰不得。
    少年心事致使平时不驯张扬的面庞都颓靡下来,匡放叹了口气,将腿搭上匡晟的办公椅,他以前觉得男生的鸟越大越好,现在却觉得不如没有。
    明天先去打个耳钉。
    万一公主看明白了呢?
    电脑屏幕暗下来,匡放才去摸手机,他给路子阳发去微信:你跟刘橙怎么回事儿?
    [路子阳:那天我们说的话,她听到了。]
    [路子阳:她跟我说对不住,其实没什么可抱歉的,我无所谓。反正,她也追不上公主。]
    路子阳发了个幸灾乐祸的表情包,匡放本来还想安慰他两句,全白搭。
    在自己家客厅玩着手机的路子阳也是真的幸灾乐祸。
    不管是学校里那些人也好,或者是刘橙,他们任何人,他百分之一万确定,格子言不会有所回应。
    “吱呀”
    门被打开,路冉回来了,她把钥匙往鞋柜上一拍,“路子阳给我倒杯水。”
    路子阳没动,路冉大喊,“妈~”
    路妈做着饭,抽空出来,火急火燎,“你姐上了一天的课,你给她倒杯水,能累死你还是怎么着?”
    “万一我给里边下了老鼠药,那怎么办?”路子阳甩开电视遥控器,他起身去拿杯子,“那我就倒咯?”他说话的语气经常会与匡放相像,路冉见他这幅样子,摇了摇头,“算了,我自己倒吧。”
    喝着水,路冉说道:“对了,你能让格子言把我微信加回来吗?”
    路子阳重新坐回到沙发上,“你把人家微信号五十一个卖了几百个人,你好意思让人加回来?”
    “你卖人家微信号,”路子阳冷笑着,“还偷拍他的照片,给人指路堵他,人家没跟你计较是看在我的面子上,你真以为你多大脸呢。”
    提起这事儿路子阳都觉得脸发烫,那还是初中的时候,路冉上高中,那会儿路冉把格子言的微信号卖给不少人,每天都有人用各种理由加格子言的微信,给格子言打电话,拉黑了又来新的,没完没了。
    更过分的是,还有人在半路堵上格子言,尤其是没匡放在的时候,更是肆无忌惮,说好听点是聊天,说难听点就是调戏,性骚扰。
    其中,男女生都有。
    后来这事儿被匡放挖出源头,源头就是路冉,路冉是路子阳的亲姐姐,匡放给她这个面子,但是他让赵想成压着路冉的肩膀,让她亲眼看着他是怎么把一个对格子言动手动脚的男生打得满头血的。
    他一视同仁。
    反手又是一耳光扇掉了中间一个伸手去拉格子言衣服拉链的女生的牙。
    那颗牙蹦出去很远,匡放冷冷地看着路冉,“动我的人,管你是谁,上到八十岁下到七八岁,不分性别,我一一照揍不误。”
    那之后,路冉就不再敢干用格子言的隐私牟利这样的事儿了。
    不过匡放当时赔了不少钱,也挨了顿匡晟的狠揍。
    路子阳拍拍路冉的肩膀,“姐,你要是皮痒,费这老大劲做什么,我给放哥说一声,让他给你好好松松皮,你自然不会想东想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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