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翁锐已经看到了朱玉给他的眼色,要他赶紧问问题,真是人小鬼大,她也知道这个机会的难得,其实翁锐也一直在考虑问些啥问题,这是关乎自己修行的大事,既要对自己有大用,又不能太多,超过三个问题人家就会觉得你太贪,即便回答可能也会有所保留,所以他出口就要慎之又慎。
    “天玑师叔,”翁锐道:“我来到山上虽说侥幸出闯过了三道宫门,但前面也是撞得鼻青脸肿,我也确实有几个问题想请您指点。”
    “好,你但说无妨,我给你三个机会。”天枢老人道。
    “我第一个问题是关于九宫门的,”翁锐心说还好自己有所准备,他整理了一下思路道:“我想知道这九宫门为什么要叫九宫门?这里面有什么玄机?”
    翁锐的第一个问题和自己无关,这倒让所有的人有点意外,因为这种机会在在整个武林也不多,能得天玑老人一个指点,给你开辟一条道路都是可能,但翁锐却偏偏问了一个和自己修为无关的问题,连季瑜都为他显出了遗憾之色。
    既然是个问题,天玑老人也就认真作答:“九宫门当然不止是九道衡量弟子武功级阶的宫殿,每个宫殿都暗含了九宫八卦之理,合其道则可通行无阻,不和其道每进一步都很难。像你这样完全靠自己的能力硬闯能闯过三道门已着实不易。”
    “这一点我也注意到了,”翁锐道:“在闯第一道原始门的时候就觉得可以找出一条不用触发机关的生路。”
    “实际上在第一道宫门这样的生路不止一条,”天玑老人道:“你能应付得了那些机关才可从容去寻找生路。”
    “既是有这九宫八卦之理,岂不是得此道者人人可闯?”翁锐道。
    “你可知这九宫八卦从何而来?”天玑老人道。
    “从易数而来,”翁锐道:“无极分阴阳,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八卦各据方位,加上中宫为九宫。”
    “看来你是读过《易数》的,那你怎么看待这本书?”天玑老人道。
    “我觉得这本书很好,讲的都是些为人处世,随机应变的道理。”翁锐道。
    “讲得非常好,”天玑老人道:“哪‘易’作何解?”
    “变化。”翁锐答得很干脆。
    “是你那个随机应变的变化?”天玑老人继续追问。
    “这个…我想是吧。”翁锐自己也有点不敢肯定,难道还有什么变化。
    “随机应变,那是外界环境变了,你必须要跟着变,这才能顺遂,”天玑老人道:“但人也是天地灵物,你也会变。”
    “您是说九宫八卦自己也是活的,它也会变化。”翁锐突然感到自己有点开窍了。
    “孺子可教,”天玑老人道:“九宫八虽有方位,但它是一个变化无穷的道理,九宫门的前四门暗器机关是活的,宫位却是死的,但每次的排列都会有所不同,为的是能够让弟子们熟悉基本的数术规律,提升应变能力,到了第五道宫门以上,机关会变,宫门的位置也会随机变,宫阶越高,变化就越复杂,变动的位置推动变化的机关,瞬间会有无数种组合,差上一步,九死一生。”
    天玑老人还真是说到做到,说讲道理就是讲点道理,其他的一概不讲。
    翁锐这才刚闯到第三道门,听听这种变化,他已经觉得后脊梁在冒冷汗了,不敢再问下去,想想这里面的道理包含着深厚的道家思想,也蕴含着高深的武学精粹,够自己钻研一生的,现在只要知道了这么一个方向,他就知道该怎么去努力了:“谢谢师叔指点。”
    “好,那你就说说你的第二个问题。”天枢老人道。
    “第二个问题我想问问暗器,”翁锐道:“我知道天玑门在暗器、机关上浸淫很深,暗器作为武者手脚的延伸在江湖上也不绝于耳,但我始终不明白,既要练武,为什么还要这诸多暗器?”
    “这个问题问得好,”天玑老人道:“暗器首先是一种或很多种器,它和你手上的刀啊、剑啊没有多大区别,合于天理,成于机巧,达于生死,虽说它带一个暗字,但它却一直是一件光明磊落的事。”
    “既是光明磊落,为什么诸多暗器却藏之极深,多用于偷袭,往往出其不意,”翁锐道:“就算以此获胜,难免有胜之不武之嫌。”
    “哈哈哈,这只是弱者之见,”天玑老人笑道:“暗器之于武学之道,犹若峻峰之于群山,瀑布之于江河,惊涛之于大海,因伤于暗器而惧于暗器,继而诋毁暗器,犹如燕雀之笑于鲲鹏,是他们的眼界没有到啊。”
    “愿听师叔教诲。”翁锐的眼睛睁得很大。
    “暗器之道,不出乎五个字,器、用、机、藏、通,”天玑老人也不再客气:“先说这器,就是选择什么样的东西作为暗器。天生万物皆有其用,人之改造更显其妙,用之巧则各得其所,这和我们练武要给自己挑一件称手的兵器没多大区别,刀枪剑戟不是说哪个更加厉害,而是哪个更适合于你,可做暗器使用的器物浩如烟海,对于武功极高之人更是有飞花落叶皆可伤人之说,每种东西都具备不同的性能,也就具有相应不同的功用,飞刀、飞镖、梨花钉、血芒针、铁藜子等等,更有矢箭、匕首、短刀等常用之物,依能而选,依性而用,依道而行,这才可最大发挥器之功用。”
    “其次是用,”天玑老人继续道:“既然选了暗器,就少不了用的时机、手法和力道,时机不对,就少了你所说的出其不意,其效果也会大打折扣,而抓取时机的能力,无一不是心、眼、手、器的配合,没有千锤百炼也难以精到;手法是依据器物的特点而定,这不光是个准头的问题,更涉及到出手时的诸端变化,让对手防不胜防;力道从根本上决定了器物的杀伤力,特别是暗器是小器,很难承力,就算手法巧妙至极,没有深厚的内力做支撑,顶多就是摆摆样子吓吓人,就很难展现出摧枯拉朽般的出手定乾坤的威势,这种积累不是能一蹴而就的,也是区分一个武者战力的重要因素。”
    “还有就是机,”天玑老人继续道:“暗器的使用不仅仅是通过手来实现,还有许许多多不同的装置来辅助击发暗器,这里面既借了天力,也集合了人间的奇巧,其佼者的设计往往匪夷所思,威力极大,甚至可以超过一般高手的能力。这一是为了一些功力不济的弱者可借此强劲的击发装置发挥其威力,达到伤敌护己的目的,同时这也是各门各派府库及重要场所防护的重要手段,机关、陷阱、埋伏本身也是暗器,和这些机巧结合,就会形成强大的防卫或者攻击体系,九宫门的诸多设计就是籍此考虑。”
    “暗器之所以称作暗器,就是因为这个藏字,”天玑老人道:“没有了藏,就没有了暗器,善藏者,不形于外,不着于迹,但凡出手却无处不在,身上、脚下、袖里、衣角皆可藏器,剑柄、仗头、茶盏、用具都可击发,机关埋伏更不用说,藏于无形,达于要害,守于关键。藏,不仅体现的是使用者的才智,更重要的是体现使用者的目的,既然是藏,那就不可擅用,不得已而用之,用之则必中,再用则藏之功已经减矣。”
    翁锐骇然,天玑老人讲的既简单又概括,但里面的道理却是深不可测,名为暗器之道,实藏武学至理,如果仅当暗器之道看待,无疑是拿珠玉当土石了。
    天玑老人喝了口茶,停了一会道:“最后是一个通字,也就是融会贯通之意也,理通则可化形,则可融入个人的智慧去任意发挥,是随身暗器还是机关设置,都不过此理,甚者可以合于机巧,制作自己的独门器具,武者可以合于暗器之理,藏突袭于自己的杀招之内,手中的刀剑亦可当暗器去使,聚其理者无外乎道也,道之所至,可以达玄矣。”
    看着天玑老人已经讲完,翁锐才敢插嘴道:“师叔今日所讲,字字珠玉,翁锐尽当用心铭记,潜心修炼,绝不辜负师叔期望。”
    翁锐多聪明的人啊,天玑老人破天荒的讲这么多,从一定程度上来说这是在掏老底了,没有从心底的喜爱,没有超高的期望,他不可能一次去讲这么多。
    “徒儿也感谢师父指点,”季瑜叹道:“有翁兄弟这一问,师父对我天玑门绝技有如此总结,我也是茅塞顿开,解开了我诸多疑惑,使我对今后的修炼也多了不少新的思路。”
    其他殿内之人也纷纷表达感受或者表示感谢,看来天玑老人借翁锐讲道的意思是达到了。
    “你可还有一问。”天玑老人笑着看着翁锐,看来对他今天提的问题极为满意。
    “师叔,这第三问我就问一个我自己的困惑,”翁锐道:“我从小练功、练剑都是基于一些基本道理,练的多了走得远了,尽管积累的感悟的东西越来越多,但这些东西在我身上一会明白,一会糊涂,总是处于一片混沌之中,我不知下一步该如何走?”
    天玑老人心中暗暗一动,这孩子已经积累的足够充分,已经到了突破的前夜,这一步极为重要,甚至可以影响他的一生,他沉吟了一下道:“混沌者万物归灭之地,又是万物诞生之地,你既修炼‘混沌初开’,当合新生之道,开天辟地,走出混沌,需要有你自己的路,无论是剑法、内功,这条路都需要你自己开辟出来。”
    寥寥数语,翁锐心下大动,犹如醍醐灌顶,浑身一个激灵:走自己的路,走自己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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