吩咐好一切,花酌枝把剩下的果子重新装进挎包中,直接送给萧见琛,又故意留下一个单纯无害的笑,然后带着沈碎溪离开,留下萧见琛独自发呆。
    待终于进了神殿,身后响起沈碎溪幽幽的声音,“左护法,你跟祭司夫人这样眉来眼去打情骂俏,就不怕我禀告祭司大人吗?”
    花酌枝开心到原地转了几圈,冷静下来后,他一一吩咐:“碎溪,你待会儿把我的婚书拿回来,藏到通天塔的塔尖里去,还有,吩咐下去,往后见了我无需恭敬客气,就当我……就当我是左护法。”
    沈碎溪:“那左护法祁老爷子呢?”
    “……”花酌枝想了会儿,一脸天真,“实在不行让他先去守会儿塔吧。”
    沈碎溪:“……”
    在南疆,犯了大错的人才会被派去守塔,通天塔一般人也无法接近,除了每日送饭的小童,半个活人都见不到。
    沈碎溪不解:“既然他也心悦你,为何还要瞒着他?”
    花酌枝脸上的笑容慢慢消失,他心中万分纠结,“我还要为大燕借运,便会时不时变成昨夜那样,他本就以为我是个妖精,若他知道我会变来变去,碎溪,他还会怕的吧?”
    既然萧见琛喜欢他这副模样,那他不如就将错就错下去。
    “倒也是。”沈碎溪想了会儿,调笑一句,“算了,既然你喜欢,睡一睡倒是不亏,你将他养在那里就是,但万万不可动真情。”
    这边萧见琛抱着小挎包匆匆回来,一进门便到处找贾方正。
    “贾方正!贾方正人呢!快给本殿下出来!”
    贾方正从三楼走下来,右手抱个二蛋,左手执一枚琉璃小盏,他轻呷一口,一脸满足,这才不慌不忙问道。
    “殿下,何事如此惊慌啊?”
    “贾方正,父皇赐你百晓生名号,你快给本殿下讲讲那大祭司左护法的事。”
    “左护法?”贾方正眯起眼睛,抚了抚胡子,“殿下算是问对人了,下官对南疆的左右护法,确实略有研究。”
    萧见琛:“你只说左护法就是。”
    陆繁从一旁凑上来,弱弱道:“也说说右护法呗。”
    萧见琛回瞪一眼,陆繁缩了缩脑袋,没敢反驳。
    贾方正似在回忆什么,半晌后缓缓开口。
    “传闻那祭司大人乃天神下凡,肉体凡胎可通天意,有起死人肉白骨之力。”
    萧见琛打断:“谁要听大祭司的事,快讲左护法!”
    “殿下稍安勿躁,那两位护法,便是天神养在身边的灵宠,随天神一同下凡而来,那左护法雄鹰般凶猛,可于千里之外取人首级,而右护法笑面狐狸,谈笑间便可索命三千。”
    萧见琛听入了迷,一颗心全被花酌枝偷了去,他喃喃道:“雄鹰般凶猛……于千里之外取人首级……他长得如此好看,竟还如此厉害。”
    见萧见琛一副丢了魂儿的模样,陆繁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殿下,你不是说,他们苗疆人都是吸精气的妖精,会把我们吸成人干吗?”
    “妖精?哪来的妖精?你没听贾方正说吗,那是神宠!”萧见琛眼神坚定,铿锵有力,“万万不可得罪神宠!”
    陆繁:“……”
    萧见琛:“往后也莫要当着他的面说这种话,得罪了神宠,你我都好不了。”
    贾方正是个人精,连忙将萧见琛请到座位上,往他手里塞了杯热茶,“殿下莫气,殿下可是见到那左护法了?”
    萧见琛瞥了眼手中的茶,问道:“这是什么茶?”
    “这是陛下御赐的天门雪。”
    萧见琛放下心,接连灌了几杯,才想起回答贾方正的话,“见到了,他见我饿,还给我几个果子。”
    说完泛起满脸春意。
    贾方正一瞧便知萧见琛心中所想,他抚着胡子,贴耳问道:“殿下……心悦?”
    萧见琛连忙恢复一脸正气,佯装叱责,“莫要胡说,我昨日才同旁人成亲,怎会有其他心思?再说了,我就只是同他见了一面,连他名讳都不得知。”
    这时陆繁又凑上来,“可是殿下方才明明就像是丢了魂儿,我还是头一次见殿下这样。”
    “……”萧见琛狠狠瞪他一眼,“闭嘴!”
    贾方正看破不说破,他笑了笑,一脸高深莫测。
    “殿下可是怕人发现?殿下莫怕,苗疆人民风粗犷奔放,不似中原人含蓄,我听闻他们还有走婚之说,在这里,每个女子都有自己的小楼,走婚便是男子去女子家同住,夜一黑上门,天不亮出门,届时谁也不知小楼中是谁,直到女子诞下婴孩也由母家抚养,满月时才告知其生父。”
    萧见琛跟陆繁还是头一次听说这种事,两人皆是满脸震惊。
    贾方正继续道:“不仅如此,男子上门时,不能走正门,而是爬窗进去,两人同住那晚,还要在窗外挂一样东西,以告知旁人莫要打搅。”
    陆繁已经听傻了,他急急看向萧见琛,只见后者早已涨红了脸,嘴唇一张一合地,半晌才挤出如蚊呐般的一句话。
    “不、不行,为了大燕百姓,我不能做这种事。”
    陆繁被萧见琛这种坚定的品质感动,正待说些什么,便见萧见琛搬着凳子往前窜了一下。
    而后紧紧握住贾方正的手,满眼真诚,“贾方正,你赶紧给本殿下讲讲,去小楼还要注意什么。”
    通天塔,雄鹰一般的左护法祁老爷子满心委屈,“大人,可是我做错了什么?”
    为何突然要他来守塔啊?
    花酌枝笑的眼睛都眯起来,“祁爷,委屈您先在这儿住几天,我尽快解决。”
    “解决……解决什么?嘶!难不成武林中那帮人又找上门了?”
    祁老爷子低头自语,再抬头时才发现花酌枝已经走到门口,他连忙朝花酌枝的背影大喊,声如洪钟:“大人!大人!大人可要尽快把我接出去啊!”
    花酌枝像是没听见身后动静,随着“轰”的一声,通天塔关闭。
    见花酌枝出来,等在外头的沈碎溪从靠在树上的姿势起身,递上一个带盖的小盅。
    “不知为何,母虫突然醒了。”
    花酌枝接过去,咬破手指往小盅里滴了两滴血,又还给沈碎溪。
    “是因为醉眠的果儿熟了。”他将手指头含在嘴里吮了两口,再三叮嘱,“往后每天带她来找我喂血,万万不可耽误。”
    这是他为萧见琛养的虫,选了最听话最漂亮的一条,萧见琛一定喜欢。
    想到萧见琛,花酌枝又问:“都吩咐下去了么?”
    “吩咐下去了,但还有几个,要不要——”
    话音刚落,祭司殿中挤挤攘攘走出来一群人,定睛一瞧,众人手中还拖着一个。
    爬在地上那人哭得惊天动地,双手死死扒着殿门,“大人!大人!我们苗疆人万万不可跟汉人成婚!大人看看我!我愿意永生侍奉大人!”
    沈碎溪将方才没说完的话补充完整:“处理一下?”
    花酌枝点点头,“先将他带回家里,今夜我去同他聊聊,走吧。”
    一墙之隔,准备吃饭的主仆三人也被下头的吵嚷声吸引。
    “这是做什么呢?”看了会儿,萧见琛不解,同陆繁一同看向贾方正。
    贾方正:“这、这……依下官所见——”
    “别依你所见了。”萧见琛打断,“他们不是给准备了个译事官么,他人呢,方才还在这里的,陆繁,你去将他叫来问问。”
    “是!”陆繁应下,很快便将王文才带到萧见琛跟前。
    萧见琛坐着,王文才站着,他盯着王文才看了半晌,开口问道:“本殿下问你,祭司大人的左护法叫什么?”
    陆繁:“???”
    王文才早被花酌枝叮嘱过一番,他恭恭敬敬回道:“左护法大人汉名为,花酌枝。”
    萧见琛将声音放轻,一字一顿重复,“花,酌,枝。”
    王文才解释道:“大人生于醉眠花中,一降生便能令枝干醉倒,故名花酌枝。”
    这样的描述太过意象,萧见琛难以想象一个人是如何在花中出生,又是如何令枝干醉倒的,他将这三个字在嘴中来回念叨过好几遍,才堪堪领会其中意思。
    花酌枝像花一样好看,他单是看一眼,就如喝醉一般,脑袋昏昏沉沉不说,心还拼命地跳。
    他一个大活人尚且如此,更别说小小一棵树。
    花酌枝生在花中是正常的,区区一条枝干因他而醉又如何,花酌枝能令万物一醉千年。
    “那我再问你,花……他、他今年多大?”
    王文才又回:“尚十八。”
    十八,那就是同他只差了一岁而已。
    天底下再没有比这个岁数更合适的了。
    萧见琛心满意足,开始打听别的,“那左护法平日里都在做什么?他住在哪个小楼?他——”
    陆繁赶紧打断,小声提醒:“殿下,浸猪笼。”
    萧见琛干咳一声,立刻转变话题,“方才下头吵吵嚷嚷,是在做什么呢?”
    “哦,是祭司大人的爱慕者要闯神殿。”
    萧见琛一副见了鬼的模样,“谁?”
    王文才重复一遍:“祭司大人的爱慕者。”
    萧见琛同陆繁对视一眼,俱是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不可思议。
    王文才安慰道:“不过祭司大人说了,他已同夫人成婚,便会独宠夫人一人的。”
    萧见琛一脸生吃虫子的表情,“倒、倒也不必独宠。”
    说完,他又开始出神。
    一个八十八的糟老头子,竟也有爱慕者么?
    那花酌枝这样好看,爱慕者岂不是更多?
    想到这里,萧见琛忽地站起身,“陆繁,送客!”
    说完转身上楼去找贾方正。
    陆繁做了个“请”的姿势,他把将王文才送下楼,又趁其不备,将人一把薅进侧门。
    “哎哎哎——”王文才以为陆繁要打人,连忙抱头蹲下。
    没想到陆繁跟着蹲下,压低了嗓音问道:“我问你,那右护法叫什么?”
    “……”王文才看了陆繁一眼,老老实实回答,“右护法汉名为沈碎溪,意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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