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弟莫若姐,直觉他有重要事情要说。
    他虽然是她的弟弟,但已经不是从前那个意气风发的小少年了,也在岁月中不知不觉变得成熟稳重,比她高出一个头,也撑起了周氏集团半壁江山。
    那些年,若不是他进入娱乐圈,拍了不少戏,快速挣钱给她资金周转,周氏集团也未必能撑下来。
    他为了这个家,放弃了自己从小的梦想,也差点错过喜欢的女孩子。
    但好在兜兜转转,他把丢失的女孩找了回来,梦想虽然不能得以实现,但那个女孩替他实现了,这样,也未尝不是一种圆满。
    “听钟叔说,你打算给书颜找个爸爸。”周槐南定定看着她,语气平淡。
    “嗯。”
    周梦岑没想到,钟叔速度这么快,就已经开始行动了。
    “为什么?”周槐南不解,“从前也没见你这么着急,现在书颜大了,其实反而不太好……相处。”
    他不忍心让书颜面对一个陌生的,没有血缘关系的男人,亲昵地叫那个人爸爸,那样的话,他宁愿自己陪伴书颜一辈子。
    周梦岑沉默半晌:“……我怕她错过,长大了会有遗憾。”
    “可这种遗憾,是别的人弥补不了的。”
    周梦岑捋了捋凌乱的发,心思也跟着一团糟:“我不知道……”
    只有面对书颜,她才会方寸大乱,想要给她最好的,却又害怕不是她想要的。
    “是他回来了吗?”
    周梦岑:“……”
    不愧是亲姐弟,周槐南总能轻而易举察觉她的不安,比如此刻眼底的失控,答案不言而喻。
    他又问:“他知道书颜的存在吗?”
    周梦岑依旧低头不语,捏着玻璃杯的指尖泛白。
    周槐南叹了一口气:“你不想告诉他?”
    周梦岑轻轻点了点头:“他有自己的生活,书颜的身份,只会给他带来混乱。”
    没有人喜欢在结婚前,知道自己另一半有一个孩子。
    就像当初她准备跟盛灏大婚,却忽然发现怀有身孕。
    周梦岑看着她,目光疼惜:“那你还爱他吗?”
    周梦岑静了一瞬,心底却隐隐有些刺痛。
    这是今天第二个人这样问她了。
    还爱他吗?
    其实在与秦墨重逢之前,她也有无数次在梦里见过他。
    只是她原本以为那可能是自己心怀愧疚所致。
    可不知道从哪天开始,她意识到那种梦,也许是对一个人的思念。
    或许是从纽约回来之后,又或许在更早之前,只是她自己没有发现。
    如今即便发现,也已太迟。
    周梦岑笑了笑,有些无奈:“不重要了。”
    周槐南却觉得事情很严重。
    “为什么不重要了?因为你还爱他,却又不能跟他在一起,害怕书颜知道他的存在,所以想给她找个爸爸替代?”
    周梦岑呆呆看着自家弟弟,埋藏心底的秘密被人发现,这样一字一句说出来,她才惊觉自己有多自私。
    “我是不是做错了?”
    “你觉得呢?”
    无论如何,在感情这方面,周槐南自认自己比姐姐要开窍许多。
    周梦岑试图解释:“我只是想她和我一样,有一个……有父亲陪伴的童年。”
    她的童年很有趣,包括三观和思想的塑造,都是源自父亲,她知道,有一个爱自己的父亲是多么幸福的事情,所以想到书颜自小就缺失这样的父爱,就觉得以后她长大肯定会遗憾。
    可越解释,她越明白,自己的决定对书颜有多残忍。
    “我好像真的做错了。”周梦岑意识到这一点,便又自顾埋怨起来,可她也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做,才能对书颜、对秦墨的伤害达到最小。
    周槐南看着陷入慌乱的姐姐,若有所思。
    她从来都是沉稳自若,只有在书颜身上,才会露出悲伤无助的神态,大概是心底真的爱那个男人才会这样。
    可没有人知道,那个男人,究竟是谁。
    她从来不说。
    “对书颜来说,有你的陪伴便是最好,”他上前握住周梦岑微微颤抖的手,“阿姐,你应该想清楚,你最想要的是什么。”
    周梦岑怔怔看着周槐南,愣神许久。
    她想要的是什么?
    除了周氏集团和父母的心愿,除了书颜健康快乐成长,她想要的,还有什么?
    ——
    这一夜,再次多梦失眠。
    周梦岑还记起了不少往事。
    早上六点起来,天色沉沉,从电梯走出来,碰见符姨正在客厅擦拭着桌椅。
    “符姨,怎么起来忙活这些了?”她惊讶地走过去,关心问道。
    符姨笑着转身:“这不是小梦要带男朋友回来了吗?我总得把家里收拾收拾。”
    周梦岑眸色一顿,犹如晴天霹雳:“……您说什么?”
    “夫人你这两天不也是兴奋得睡不着觉,毕竟是小梦第一次带男孩子回家,马虎不得。”
    像是没有看见她站在那里,符姨说完,又笑眯眯地去给花瓶换上新鲜的花。
    周梦岑猛然想起,和秦墨分手前没多久,母亲说要见见他。
    恰好那时候正是两人最浓情蜜意的暧昧阶段,便跟秦墨说了这件事情,秦墨知道她母亲身体不好,便答应约个时间见见。
    但不久的后来,她从盛灏口中得知家里公司出了事,这份见家长计划便被搁浅,后来秦墨再问起时,她也只说家里最近忙,父母已回海城,下次再聚。
    当然,后来再也没有下次。
    虽然已经接受了符姨患了阿尔茨海默症,但周梦岑不知道,为什么她的记忆会停留在这个阶段。
    难道是因为见到了秦墨的原因?
    可当初她并没有跟母亲提过秦墨的名字,所以符姨应该也不知道他的名字。
    周梦岑扶着符姨往沙发,状似不经意问道:“符姨还记得,那个男孩子叫什么吗?”
    “当然记得,”符姨却笑意盈盈,挤着眉眼对她说,“秦晋之好的秦,惜墨如金的墨,您当时特意给我解释听了,还说是个好名字。”
    周梦岑再次震惊在原地。
    疑惑又好奇。
    母亲到底是从哪里打听到他的名字的?还藏了那么久没让她发现!
    直到坐上去公司的车,周梦岑还在想找个问题,当初两人恋爱可以说极其隐秘,不可能有第三人知道,母亲又是如何知晓秦墨的名字?
    “梦岑姐,名爵大堂陈经理的电话。”
    副驾驶,苏琪把手机递过来,轻声说。
    周梦岑回过神,接过手机,“陈经理?”
    “周总,是这样的,您今早让我们找的那枚胸针,通过监控发现,是昨日那位秦先生捡走了,您看这边是我们直接联系秦先生,还是……”
    毕竟那秦墨是老板亲自请来的客人,贸然去询问有些唐突,思考再三,这位陈经理还是打算过问她的意思。
    周梦岑没忍住掀了掀眼皮,皱着眉看向窗外。
    怎么就落到他手里了?
    “不用。”半晌,她将手机递回给苏琪,思考着该如何跟秦墨开口。
    若是别的什么东西,她就当丢了,可那枚山茶花对她意义非凡,无论如何都要拿回来的。
    纠结了两天,秦墨那边也没有主动发来消息,也不知是不晓得那胸针是她的,还是故意晾着她。
    可明明是他不经过别人同意,擅自拿走别人的东西。
    周梦岑有些郁闷,但念及那胸针对自己的重要性,不得不主动破冰。
    “联系融梦资本那边的郑特助,约个时间,把办公室衣帽间那件西装外套送过去,顺便把胸针取回来。”
    她打了秘书专线给苏琪,吩咐得波澜不惊,实则心里乱得要命。
    很快,苏琪给了回复。
    “郑特助说,秦先生前天飞纽约了,要年后才回来……”
    周梦岑:“……知道了。”
    算了算日子,离过完春节,还有近十天。
    而她要惦记这件事情,近十天。
    ——
    纽约,曼哈顿86街。
    一家古董珠宝店,清瘦的华人老师傅正拿着放大镜,仔细察看捧在手里的贝雕胸针,连连赞叹:“是个精细宝贝。”
    甄宝祥甄师傅在曼哈顿做珠宝修复二十年,工作室门面虽然不大,但“甄宝祥”三字在奢侈品珠宝圈也是赫赫有名的,他与许多世界顶级珠宝店都有合作,只因他有一家传独门修复技艺,纵使是那些高傲的设计师见了他,都要显出三分敬意。
    他这一生见过的奇珍异宝,更是数不胜数,像这样大的一朵完整贝雕,先不说周围那一圈镂空镶钻的价值,就这足足108枚的重瓣花型,雕刻得栩栩如生,必定是出自大师之手,这足以在他这里排上名号了。
    “可惜了,别针脚坏得彻底,枝叶镀的黑金也有轻微的褪色痕迹,看来它的主人平常很喜欢佩戴它。”
    胸针不比戒指项链,只有时常佩戴摩擦,才会导致褪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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