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已晚,你早些休息吧。”
    “恩,阿父也不要忙太晚,也要注意休息。”
    察觉到相豫眸色有一瞬的异样,相蕴和乖巧点头。
    相豫院子里的灯亮了一整夜,这种事情自然瞒不过商溯,听老仆言简意赅说完话,少年眉梢微挑,问老仆,“昨夜相蕴和有没有来过?”
    “没有。”
    老仆看了商溯一眼。
    您以为那位小姑娘真的是要被人保护的菟丝花?
    不,她不是,她是一朵看似娇/嫩但却吃人不吐骨头的霸王花。
    老仆为自家小主人鞠了一把同情泪。
    ——该!乖张嘴欠又刻薄,活该有这样的人来治他。
    老仆心安理得不提醒商溯。
    “这便奇了,她为何不来问我?”
    商溯手指轻叩案几,片刻后,他想到了原因,“小姑娘脸皮薄,不好意思来问我,无妨,我寻她便是。”
    “......”
    您可真是一个大聪明。
    老仆看傻子似的看着商溯。
    但老仆是万年不变的死人脸,商溯鲜少注意他的表情变化,想着相蕴和在房间里着急上火却不好意思来寻他,不由得轻笑一声,“啧,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我难道还会拒了她?”
    不,她会拒绝您的好意。
    老仆心情复杂。
    商溯拢袖起身,去寻相蕴和。
    “你要帮我?”
    相蕴和一脸迷茫,“可是,我不需要你的帮忙呀。”
    商溯眉梢微挑,“你不必如此。”
    “你我是朋友,岂有见朋友陷入危难而自己袖手旁观的道理?”
    “危难?我?”
    相蕴和指了指自己。
    商溯微颔首,“不错。”
    “严老将军乃当世名将,在西南之地颇有威名,他的三万兵马,不止止是三万兵马,他若振臂一呼,这西南之地的兵士皆会为他马前卒。”
    “我知道呀。”
    相蕴和点点头,“所以我劝说阿父,不必与他硬碰硬,他这样的将才留在大盛可惜了,不如招他来降,让他在阿父麾下效力。”
    “?”
    “......”
    好的,他差点忘了,这位小姑娘虽看上去娇弱病怯,但却是敢以五千新兵守一座破城的相蕴和,更敢在大军兵临城下时,学着诸葛武侯的模样大摆空城计,甚至还像模像样在城楼之上弹琴。
    她从不是娇弱的菟丝花,她自己便是擎天之树。
    有这样的惊世奇才在身边,相豫排兵布阵的能力又在严守忠之上,看似危如累卵的方城其实固若金汤。
    ——根本不需要他来施以援手。
    商溯抿了下唇。
    半息后,他再度开口,“我可以帮你们把严守忠的家人从京都救出来。”
    “严守忠虽愚忠,但家人在他心中的分量亦极为重要,若能救出他家人,他必会对你死心塌地,永不反叛。”
    “不行,这样太麻烦你了。”
    相蕴和摇头,“他家人的事情我会想办法,不能让你为这件事来涉险。”
    商溯眼底蕴开笑意。
    ——相蕴和在担心他。
    “严守忠虽为名将,但在我眼里不过尔尔,他的家人尚不值得我只身赴险。”
    商溯声音懒懒,“我救他家人,不过顺手为之罢了。”
    “我已出来半年有余,家中事物堆积如山,若再不回去,家中只怕会闹翻天。”
    “是以,我准备后日便启程,待处理完家中事物之后,再来方城寻你。”
    这话是商溯一贯的口吻,带着高高在上的倨傲,视名将名相如蝼蚁,而名将的家人,于他而言不过是随意摆弄的棋子,顺手一救,不值一提。
    有才之士都这么狂傲吗?
    原谅她只是一个资质平平的普通人,不懂天才们的精神世界。
    资质平平相蕴和看了又看面前眼高于顶的少年,最终点点头,“好吧,既然对你来讲只是举手之劳,那便劳烦你救一救他的家人。”
    “严老将军向来知恩图报,以后肯定会好好报答你的。”
    “我不稀罕他的报答。”
    商溯轻嗤一笑。
    相蕴和忍俊不禁,“你这人真奇怪,别人感激你,想要报答你,你不稀罕。”
    “别人若对你不敬,偏偏你又会生气。”
    “你的性格好生别扭。”
    相蕴和摇头轻笑,“除了我,只怕旁人都会与你处不来。”
    “所以我只有你一个朋友。”
    商溯一脸无所谓。
    “......”
    这是什么值得骄傲的事情吗?
    为何说得这么理直气壮?
    果然是缺了父母的孤儿少教养。
    “你这种性格,若有其他朋友,那才是怪事。”
    相蕴和看落水小狗似的看着商溯,“一个朋友也无妨,我会好好对你的。”
    从未有人对商溯说过这样的话。
    偏这话稚气又直白,带着这个年龄的小姑娘特有的天真烂漫,商溯听得心口一热,面上有些不自然。
    到底是小孩子,说话没轻重,什么话都能往外说。
    ——似这样我会好好对你的这种话,是情侣夫妻之间才会说的话,哪会是小女郎对少年郎说的话?
    “知道你对我好。”
    商溯别别扭扭道,“但这样的话以后这样的话不要说了,容易让人误会。”
    相蕴和一头雾水,“什么话?”
    “......”
    失误了,她才十岁,能知道什么?
    “没什么。”
    商溯伸手戳了下相蕴和粉嘟嘟的小脸,有些替相豫发愁——这么傻乎乎的一个小姑娘,若被人骗了去怎么办?
    这样不行。
    他只有这么一个朋友,不能眼睁睁看她被人骗。
    他母亲当初就是信了他父亲的话,才会落个早早离世的下场。
    “那什么,男人没几个好东西,男人说的话你尽量不要信。”
    商溯丝毫未察觉这话把自己也骂了进去,郑重其事交代相蕴和。
    “?”
    她阿父挺好的啊。
    相蕴和一脸迷茫。
    “若你阿父要你联姻其他诸侯的子女,不要答应他,让他有多远滚多远。”
    商溯又道。
    “......我阿父才不会做这种缺德事。”
    相蕴和一言难尽。
    商溯摇头,“知人知面不知心,你阿父现在不会,是因为对方开的筹码不够大。”
    “如果对方以十万兵马数座城池相送,你觉得你阿父还会不同意吗?”
    相蕴和瞪大了眼。
    “呃,我只是随口一说,你别多心。”
    以为自己吓到了小姑娘,商溯连忙改口,“你阿父对你很好的——”
    “十万兵马数座城池?只要订婚便能拿到这么多东西?”
    相蕴和喃喃出声,“怪不得诸侯们都喜欢联姻,原来联姻能拿这么多东西。”
    “如果聘礼这么多的话,那这个婚,也不是不能订啊。”
    商溯瞳孔地震,安慰小姑娘的话戛然而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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