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越说道:“二娘为什么杀修文?还不是为了我们?”
    “要是对修文轻拿轻放,指不定盛元洲那老混蛋还会抓修文当人质,这次是石都以命相救,下一次是谁?满哥兰姐?还是十万大军或者几座城池?”
    “二娘是把盛元洲的歪主意扼杀在摇篮之中!是让我们以后不用再以身犯险!”
    葛越感动得眼泪汪汪,只恨自己对姜贞不够忠心,“二娘杀修文不是为了邀买人心,二娘根本不需要,二娘是为了我们,我们!你懂吗?”
    “我挺不懂的。”
    同为上位者的梁王对这种行为多少有点一言难尽。
    哪有那么多能为下位者考虑的上位者?
    姜贞这么做,其实还是为了招揽人心。
    要知道现在是跟盛元洲打仗的关键点,将士们能不能万众一心关系到能不能赢盛元洲,所以姜贞才会这么做,捅赵修文捅得干脆利落毫无悔意。
    如果换成他来做,他也能......不,他真不能,这种大义灭亲当着自家夫君杀夫君侄子的事情,没点东西真干不出这种事情,有点东西也干不出,只有姜贞这种狠人才能干得出。
    葛越眼泪汪汪的眼立刻怒目而视,杀气腾腾。
    梁王瞬间改了口,“懂,我懂,二娘百年难寻万年不见,实在是天上地下绝无仅有的明主。”
    “那当然。”
    葛越杀气腾腾的脸色这才和缓一二,对着梁王唏嘘叹息,“可惜老天对二娘着实不公平,这么好的二娘却跟着大哥白手起家吃了这么多的苦,二娘当初如果嫁的是其他人,不是大哥,或许就不会这么苦了。”
    “??????”
    听听,这说的是人话吗?你是相豫的人还是姜二娘的人?怎么还替姜二娘嫌弃上相豫了?
    梁王眼睛瞪得像铜铃。
    葛越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话有点失言,“唉,不说了,嫁都嫁了,阿和都这么大了,现在后悔也晚了。”
    “大哥就大哥吧,好歹大哥也相貌堂堂,有人主之相,虽有些辱没二娘,但总比某些歪瓜裂枣强。”
    “......”
    你还不如不说,这句话比刚才那句更失言。
    一向极瞧不上相豫的梁王此时分外为相豫鸣不平,自动忽略葛越话里的歪瓜裂枣不是自己,“你这是什么话?二娘虽好,但豫公也不差。”
    “若换成其他人,谁能眼睁睁看着二娘杀自己侄子还能无动于衷?”
    “不眼睁睁看着,还能跟二娘动起手来?”
    葛越白了梁王一眼,“大哥要是因为这件事跟二娘动起手来,我们这帮兄弟不等二娘开口,便能替二娘要了大哥的命。”
    “???”
    醒醒!你们是相豫的人,是相豫的过命兄弟!
    梁王张了张嘴,只觉得这个世界无比荒诞。
    ——自家兄弟都能帮着自家夫人剁自己了,相豫这位大哥做得真失败!
    而彼时的相豫不仅觉得自己不失败,还颇为沾沾自喜,二娘还是那个二娘,让他一见钟情的二娘。
    曾经的二娘一身嫁衣提剑杀贪官污吏,鲜血喷了她满身满脸,她眼角眉梢的杀气让人看一眼便哆嗦一眼,他那帮兄弟看完之后吓得腿发软,手里的长剑有些提不住,他却像是见了天上的神女,一眼惊艳,二眼倾心,第三眼便非她不娶,恨不得把自己的心肝刨出来送给她。
    娶妻当如是,文能提笔安天下,武能上马定乾坤。
    万一乱世之中他先噶,她还能捋起袖子把周围枭雄全部收拾个遍,荡平乱世重塑九州,问鼎帝位山呼万岁。
    若她那为数不多的良心还能念着旧情,指不定还会追封他这个死鬼前夫当当皇帝。
    千百年后,因着他是她早死的便宜夫君,吝啬笔墨如史官在他身上都要多扣几个字眼,绞尽脑汁给他上好的形容词——毕竟是开国女帝亲自挑选的男人,哪怕他一无是处,史官也要为尊者讳,对着他大夸特夸。
    这种美好生活单是想想便让人觉得心潮澎湃,以至于相豫再看亲侄子赵修文的伤势时都觉得不是那么不能接受了。
    “你们好好照顾修文,我去看看贞儿。”
    相豫交代周围亲卫。
    亲卫颔首,丝毫不觉得相豫这种抛下亲侄子去看杀人凶手的行为有什么不对,“大哥是该去看看二娘。”
    “盛元洲大军压境,二娘殚心竭力,昼夜难安,如今却还要为修文的事情分心,真是太辛苦了。”
    “是啊,贞儿委实不易。”
    相豫叹了一声。
    亲卫道:“前几日斥卫在打探消息的时候猎了几只野鸡,这东西在冬日配着冬笋极为滋养,大哥让庖厨给二娘炖上一只,补补身体。”
    “有野鸡?那我现在便去交代庖厨。”
    相豫来了兴致。
    姜贞治军极严,哪怕是三军主将也没有小厨房,而是与将士们一个锅里吃饭。
    这样一来表示自己不忘初心,哪怕成了上位者,也不会对着底下的人作威作福,二来能最大限度让庖厨不敢克扣将士们的粮食,不至于让将士们饿着肚子上战场。
    姜贞的第二条担心显然是多余的,上行下效,上面的人作风清明,下面的人自然不敢贪污,起义军的伙食是天下所有势力中伙食最好的,没有之一,哪怕是皇叔盛元洲与江东的楚王都远远比不上。
    相豫来到庖厨,细细交代给姜二娘炖鸡汤。
    “好嘞。”
    庖厨手脚利索把野鸡脱毛处理内脏,“野鸡还剩两只,一只给二娘,一只给修文补身体?”
    起义军中从来不缺肉,只是毕竟是行军,带的肉多半是风干的腊肉或者腌肉之类的东西,斥卫打来的野味倒是稀奇些,刚送庖厨没几天,便被军士们瓜分得所剩无几,这最后两只,还是庖厨特意给姜贞留下的。
    相豫点了点头,“行,那给修文留一只。”
    “修文伤得重,是需要补补。”
    庖厨是跟着相豫的老人,按照辈分,相豫应该喊他叔,早年受了重伤,年龄又大了,这才从前线退下来,当了庖厨。
    因着是老人,又与相豫的本家叔父,庖厨与相豫说话便比旁人随意些,一边生火煲汤,一边向相豫絮絮叨叨,“豫,修文这事儿你别怨二娘。”
    “二娘看修文看得比你还重,要不是出了这档子事,二娘怎么舍得伤修文?”
    相豫大手一挥,“我知道。”
    “放心,我不会因为这件事跟二娘生分的。”
    “那就好。”
    得了相豫的保证,庖厨这才松了口气,“眼下是跟盛军决战的关键时候,你千万别跟二娘闹矛盾。二娘是有大能耐的人,嫁给你是亏了,你能娶到二娘 ,那是老相家跟老赵家祖坟集体冒青烟。”
    “知道知道,这事还需要你来跟我啰嗦?”
    相豫嬉皮笑脸。
    两人说话间,鸡汤已煲得差不多,咕嘟咕嘟冒着气,鸡肉的香透过营帐飘得老远 把相豫肚子里的馋虫都给勾了出来。
    相豫撸起袖子,拿勺子去盛鸡汤,“我先替二娘尝尝味道——”
    “啪嗒——”
    勺子还未伸进锅里,便被庖厨敲了手指,“又贪嘴,这是给二娘煲的汤。”
    “我就不能尝一口吗?”
    相豫不服。
    庖厨三下五除二把鸡汤盛进汤碗里,指了指锅里的鸡爪鸡头并一些鸡肉的杂碎,“能,这是你的。”
    “......”
    凭什么贞儿吃肉他吃鸡的杂碎?
    庖厨道:“吃不吃?不吃我喊别人了。”
    “吃!”
    相豫立马道,“有得吃总比没有强。”
    庖厨便把鸡爪鸡头与杂碎盛出来,“你先把鸡汤给二娘送过去,等二娘吃完你再回来吃。鸡汤要趁热吃,凉了就不好吃了。”
    “对了,别偷吃,商城是出了名的富庶,你刚从商城回来,吃得比二娘好多了,用得着跟二娘抢这点吃的?”
    “......知道了,啰嗦。”
    相豫端起鸡汤往外走。
    哪曾想刚走没几步,便迎面撞上让亲卫们提着野味来找庖厨开小灶的梁王。
    ——庖厨做饭的手艺好,连梁王这种吃惯山珍海味的人都时不时带着食材找上门。
    “豫公这是要去哪?”
    看到相豫捧着鸡汤,梁王轻嗅着鸡汤的香,问了一句。
    梁王之前害过自己,相豫不大想搭理他,“去给二娘送饭。”
    “什么饭啊?还需要你亲自送?”
    鸡汤着实香,梁王忍不住又问了一句,眼睛直往相豫捧着的鸡汤瞄,该说不说,庖厨做饭是真的香。
    他的话已经说得这么明显了,相豫这厮的下一句话应当是邀请他一同进食,相豫既然邀请,他便赏脸去一趟,左右相豫这厮不在的时候他经常与姜贞一道吃,如今再吃一顿也无妨。
    梁王略整衣袖,只等相豫来邀请。
    “什么饭管你什么事儿?”
    哪曾想,下一刻,他听到的是相豫不耐烦的声音,“让开,别挡道,耽误了我给贞儿送饭你担当不起。”
    “???”
    这是你跟盟友能说的话?
    虽然我之前确实害过你,但现在咱们俩已经是盟友了,二娘都说了,一笑泯恩仇,你怎么还计较着之前的事情呢?
    一代雄主该有的体面你是一点都没有啊!
    ——连碗鸡汤都不邀请他一起用。
    梁王被噎了一下。
    梁王站在原地没有动,相豫有些不耐烦,要不是看在贞儿的面子上,他早就一剑砍了梁王这个老王八蛋。
    相豫不再搭理梁王,端着鸡汤绕过梁王,往姜贞的营帐走去。
    “呸,谁稀罕你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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