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试图拍开油纸伞,柳梦手当即一偏,躲开了,伞来到他的右肩,别动。
    突然冷声的话和尖锐的伞顶对这个软脚蟹有威慑力。
    许流齐没再动,强装镇定警告:你这脾性,小心吃苦头!
    柳梦笑了。
    我不怕死阿,你有本事便喊人来教训我,今天是伞,明天就不知道是刀还是别的了。
    话及此,许流齐态度稍稍放软,带着求和的语气劝:一个小妮子,我开开玩笑,你至于这么上火吗?牵线搭桥的事,你都不要了?
    柳梦漠然,歪了下头,观察许流齐上衣因伞而皱起的位置。
    嗓门这么大,看来是不太疼。
    话毕,握住伞柄的腕骨一转,一推,纤瘦手臂处的肌肉线条霎时绷紧,用力之大,将人推出两步远。
    倘若手中握的是枪,她兴许会毫不犹豫扣动扳机,倘若那是尖刺刀,许流齐的胸口已然被破开一道口子。
    再拿开时,许流齐的衣服混着水渍和脏泥,他黑着一张脸,前所未有的狼狈。
    像是沾到什么脏东西似地,柳梦握伞的手在空中用力划了小半圈。油纸伞伞身笔直,边缘锋利,上面的雨珠被狠狠甩出,溅洒在地面上。
    往后,她专注于检查自己的伞有无损坏,头也不抬。
    滚吧,别再让我看见你。
    身后是水天一色,灰灰白白单调无比,周围人黯淡无光形如透明,只有她像一滴点在白纸上的血,鲜明,不相容,是这世间独一份的突兀。
    柳梦并不柔软,她很刺,很有棱角,柔美又尖锐的油纸伞可以是她的新一重身份。
    我曾幻想柳梦的另一半,用儿时见过的人、书本上的人物、电视海报上的明星却发现没有任何一个人能配站在她身边。她太特别,难以用世俗标准去定义她,然后横插一个人人称好的绝佳男人放在她的另一侧。
    谁能拥有这样的人,她会选择什么样的人,谁有幸同她伴终生?我无法得到答案。
    来去自如,对人对事游刃有余,张弛有度。
    在柳梦家中的那场对峙和警告里,她明确表达过要离开的想法。
    兴许是和玉眉分别的伤感深深影响到了我,让我对于柳梦的离开也同样报以不舍和失落。
    也是,这么一个人,呆在这实在受限。
    这里关不住她,她注定会像枝头上的鸟一样飞走,无影无踪。
    我的生活里将不会再有第二个她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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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上好~谢谢大家的评论和喜欢,这两天感冒中(现在好多了!),精力有限所以不常回复,看到大家的评论非常感动捏呜呜
    第25章 静水之下
    在我意识到无论是玉眉还是柳梦,终有一天会远走时,我终于抓到些许目标感。
    玉眉的离开对我的影响是巨大的。
    和她拉过的勾,做过的约定,支撑我重新捡起绣花针,向那群专门刺绣的姐姐们学习。
    当然更深层的原因是,我没有零用钱了。
    一包奶糖让我一夜贫穷。
    我还有柳梦的药费要还。除开这一点,我在水街生活,总有需要钱的地方,没有父母,寄养在奶奶家,吃穿用度都在这,完全抹不开脸去向年岁已高的奶奶要钱。
    绣好的布有专门的人来收,一手交钱一手交货,论件计算,每一件通过绣花繁杂程度和规格大小来定价,赚点零用还是可观的。被收走的刺绣可以做图样,也可以做饰品,比如柳梦那把扇子。
    跟着学习的两个姐姐是之前在麦田里见到的。她们已经学了一阵子了,最开始认出我后,唤我去她们旁边坐。等我坐下了,她们开始轮番问我,一会问玉眉去了哪,一会问我为什么不在城里呆着,继续上学?
    要问玉眉去哪?我前几天碰见她妈妈,听说已经找了个纺织厂流水线女工的工作,和朋友一块干。一天挣个十来块,能买十斤大米,比村里没日没夜割麦子好太多。
    至于我
    我原本以为玉眉早早就把我的事说了个遍,但这两个姐姐不知情,想来玉眉没有提过我的伤心事。玉眉这人心直口快,但在这种事上倒是意外体贴。我勉强笑笑,向她们请教手头绣错的针脚怎么改,试图把话题搪塞过去。
    热衷聊天的姐姐又问:还是说不想上学?
    另一个姐姐接她话,女孩子家读这么多书干嘛,上大学还贵,读了浪费,还是不上的好。
    这些话,形如点点滴滴的浑水滴,搅乱内心的平静,波澜迭起。
    我倒是想上学,但现实条件不允许做梦。所以想又有什么用,问题不会就此迎刃而解。
    玉眉让我别去想那么多,越想越难过,这样活得多累。
    但事实是说比做要简单,实践起来并不轻松。
    那意味着我必须要同奋斗十来年的读书生涯和解,并说再见。失去目标,没有方向,最终回归到常规的相亲、结婚、生子,终了一生。可这不是我想要的。
    最终的结果就是,在相当长时间因理想与现实迥异的割裂里,我为此内心挣扎并颓丧很久。在近日,注意力来到钱和手上这根针后,我才得以喘息片刻。倒是多少和玉眉说的别去想这点沾上点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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