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三婶不敢置信地看着她。
    郑夫人转头依旧对着沈丽娇笑得跟一朵花一样,轻声细语:“娇娇,你别生气,有什么不满就告诉娘……”
    沈丽娇:“回沈家!”
    沈丽娇依旧是一副作势要走的模样。
    郑夫人心里暗骂她鸡贼,偏偏她身侧的儿子此时跟个哑巴一样,她知道不做点什么今天这事怕是过不去了。
    “三弟妹,今天是娇娇和临儿成婚的大喜之日,你闹成这样不太好看,要不,你给娇娇赔个不是?”
    郑夫人嘴巴一张一合,直接将郑三婶架在火上烤。
    郑三婶急得要跳起来了:“我是长辈,还要跟她个小辈赔不是,况且明明是……”
    “三弟妹!”郑夫人重重喊道。
    郑三婶被打断即将说出来的话,一想到自家的前程富贵全都寄托在长房身上,哪怕心里再不情愿,此时也只能拉下脸来。
    “侄媳妇,是我的不对,你别跟婶婶计较。”郑三婶满脸憋屈。
    当着亲戚们面前,跟一个刚进门的新媳妇道歉,她都能想到族里那些对家以后会怎么笑话她,很长一段时间她都不想出门。
    沈丽娇却觉得爽到飞起,原来这就是发疯的感觉吗?她一时间觉得全世界都在给自己让路。
    新房里面的亲戚们全都退了出去,郑夫人又急忙吩咐婢女们将新房收拾一下,换了新的被褥和陈设,带着其他人退了出去,只留了小夫妻两。
    沈丽娇现在秉持着有任何不满一定要说出来的想法。
    “屋子里的摆设怎么这么寒酸?武安伯府真的没落了?”沈丽娇故意如此说道。
    在先前的争吵中一直装聋作哑的郑临,在听到这话的时候,不高兴了:“沈丽娇你适可而止啊!”
    沈丽娇斜眼看着他,问道:“我还不能说实话了?我在侯府的客房都比这里好,这一件件歪瓜裂枣一样的瓷器,怎么好意思摆在新房里?”
    郑临气到了,说道:“我就知道,你心里还惦记着顾怀瑾,你要回沈家就回好了!”
    郑夫人赶忙拉住他,用力瞪了他一眼。
    沈丽娇听到这话反应也很大:“你胡说什么?谁惦记顾怀瑾了,表哥和表嫂是天作之合,他们才是最般配的!你再说这话,我就跟你拼了!”
    郑临听着这话有些奇怪,他想过沈丽娇会辩解,却没想到她会这么辩解。
    沈丽娇说完这话还怕不能证明自己的清白,又质问郑临:“说,你是不是喜欢我表哥!我告诉你,我表哥才不喜欢你,他只喜欢我表嫂!他才不会多看你一眼!”
    郑临:?
    “沈丽娇你发什么疯?”
    沈丽娇瞪着他:“你急了你急了,你被我说中心思了!”
    沈丽娇要证明的清白,从来不是给郑临看的清白。
    而是给楚玉看的。
    哪怕楚玉不在这里,甚至屋子里也没别人,沈丽娇依旧不敢说半点会引起误会的话。
    至于如果楚玉知道郑临喜欢顾怀瑾会不会生气,沈丽娇才不管呢,故意装疯卖傻,不就是为了死道友不死贫道。
    “真是个疯子!”
    郑临觉得跟沈丽娇说不通,气得一甩衣袖就要跑。
    然后他刚走到院子门口,就被郑夫人拦下来了。
    “新婚夜你往哪跑?”郑夫人问道。
    郑临回头看了一眼新房,说道:“这疯婆子谁爱娶谁娶去,反正我不伺候了!”
    “不许走!”郑夫人拉住他,苦口婆心地劝道:“大婚当天都不洞房,传出去岂不是让人笑话我们武安伯府?你就当是为了娘,回去,好不好?”
    郑临不接话。
    他是嫡次子,上头长兄已经出仕,他几乎没有任何袭爵希望,但他自小也是父母娇宠,哪里受过这种气。
    郑夫人叹了口气,说道:“京城人都知道,我们武安伯府如今只有个空架子,娘不是你大哥的生母,娘只有你一个孩子,你如今娶了沈丽娇,娘只盼着她娘家能拉扯你一把,给你谋个不错的差事,这样娘才能安心。”
    郑临自然不乐意讨好沈丽娇。
    但郑夫人又拿话堵着他:“我不求你能把她哄得有多好,至少做一对看得过去的夫妻,你文不成武不就,难道真要等着爹娘百年之后,被你大哥大嫂赶出门去?到那时候你就开心了?”
    郑临在原地怔愣许久,久到郑夫人都带着下人离开了,他才默默转身往回走。
    新房里沈丽娇正在大快朵颐。
    她也没带客气的,跟武安伯府的厨房点了一堆自己爱吃的,她现在每一天都要满足自己的嘴巴。
    郑临垂头丧气进来的时候,沈丽娇第一反应也并非惊喜,而是将自己的两个黑丫头叫回来了。
    “你们看着点,这小子要是敢对我动粗,那就给我狠狠地打。”沈丽娇吩咐道。
    郑临并没有要动粗的念头,他也不知道跟沈丽娇说什么,看到桌子上那么多菜,后知后觉回想起来自己一直喝酒肚子依旧空空如也。
    他喊小厮送了副碗筷过来,在沈丽娇对面坐了下来。
    沈丽娇见他只是垂头丧气却并不惹事,也容了他同桌吃饭。
    两人之间的氛围说不上好,也说不上坏,但这种情形,沈丽娇也没打算跟郑临圆房。
    “这屋子里的摆设太寒酸了,明儿找你娘开库选了好的来。”沈丽娇吩咐道。
    郑临微微皱眉,说道:“你自己跟她说去。”
    沈丽娇闻言冷哼一声,也没折腾着一定要郑临去找郑夫人。
    只是次日敬茶时,沈丽娇也没客气,直接当着一大家子面前,开口说道:“我屋子里的摆件都太寒酸了,家里若是没有好的,我就去自己的陪嫁里挑挑。”
    这话一出,在场所有人眼皮子直跳。
    郑夫人虽然觉得丢脸,但依旧允了,说道:“既然儿媳妇不喜欢新房里的摆件,一会我就让人开了库房,任你挑好的去。”
    一旁的世子夫人听到这话,脸色瞬间难看起来。
    郑夫人只是世子的继母,如今大开库房,里头那些名贵摆件进了沈丽娇的院子里,日后分家细算起来,又是一笔糊涂账,这等同于拿世子夫妻俩未来继承的财产去贴补郑临两口子,偏偏此时所有人都看着,世子夫人只能硬生生地忍着。
    等到沈丽娇在武安伯府库房里随意挑选的时候,世子夫人的脸色又难看下来。
    沈丽娇出生富贵,仔细论其身份来,比世子夫人都要好,她看的上眼的东西,全是库房里最顶尖的那一撮,就算是郑夫人都不舍得随便摆在自己房间里,生怕磕了碰了。
    “挑了半天,也就这几件勉强像个样子。”
    沈丽娇拿了一堆好东西,还是一副差强人意的表情,让世子夫人恨得牙根痒痒。
    她到底没忍住,出声讥讽道:“弟妹好眼光,尽选好的挑,不愧是节度使家的千金,手脚利索。”
    这种讥讽落在沈丽娇耳朵里就跟挠痒痒一样,她敷衍地说道:“没办法,怪我爹将我养得太好,嫁到你们武安伯府,我也没想到居然日子越过越回去。”
    沈丽娇甚至都没有针对世子夫人。
    她是将整个武安伯府一起骂。
    日子一天天过去,沈丽娇这个小儿媳妇当的倒也舒服。
    伺候长辈、给婆婆立规矩?这是从来没有的。
    每回郑夫人开了个头,沈丽娇立马吩咐下人准备马车,收拾东西回娘家。
    她也不是吓唬郑夫人,而是实打实地往娘家跑。
    她父母不在京中,但娘家还有叔伯兄弟,因而也不愁无人撑腰。
    闹到最后,总是武安伯府先低头。
    成婚大半年,她和郑临都没有圆房,若是有人质疑她,她就直接说郑临不举,武安伯府别说敢指责她了,捂嘴都来不及。
    郑临屋子里莺莺燕燕不少,但他若是想纳妾,那也是万万不成的,沈丽娇接到点风声就会跑过去搅黄了。
    日子一天天过去。
    沈丽娇收到楚玉的信离京之后,武安伯府的人全都松了口气,不用再担心哪句话说错了让沈丽娇上蹿下跳的闹腾。
    所有人都觉得耳根清净了。
    但好日子也没过太长时间。
    天下乱起来了。
    楚玉起兵谋反,沈丽娇的父亲顺势响应。
    沈家的人提前接了消息跑路,倒是可怜了武安伯府,本就没落,又同时是侯府和沈家的姻亲,被推出来当了炮灰。
    武安伯年纪本就大了,在接受几轮盘问之后,受不住这样刀悬脖子的恐惧,一命呜呼。
    武安伯世子盼了许多年,终于轮到他继承爵位,他也没有半点开心。
    但武安伯府幸运在,京城的主人一直在换,最终楚玉入京称帝,君临天下。
    沈家作为头号功臣,楚玉兑现承诺,沈父被封为丁国公,他的次子和幼子被封了侯爵。
    沈丽娇将自己的嫁妆都变卖了支持楚玉,获封永安郡主,享亲王俸禄,爵位世袭罔替,沈丽娇可以指定一名女性后辈继承她的郡主爵位。
    沈家在新朝地位更进一步,反倒是武安伯府这个前朝伯爵府,在动荡局势中,爵位没了,家财耗干净了,人也没了一半。
    沈丽娇先前不圆房,是因为还没有想明白要不要跟他过下去。
    如今经历动荡之后,夫妻俩再在京城聚首。
    沈丽娇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你怎么变丑了这么多?”
    郑临如今形容憔悴,哪有昔日伯爵府小公子的意气风发。
    换了旁人可能会有心理负担。
    但沈丽娇不一样,她还是未婚女郎时,就能为了追表哥赖在侯府住着,如今觉得郑临不是自己想要的,她麻利地选择和离。
    京里倒是没少有人在她背后指责她抛弃糟糠夫,但沈丽娇就跟没听见一样,继续快活地当自己的小郡主。
    她有个世袭罔替的郡主爵位,哪怕传女不传男,却足够让京中大户人家趋之若鹜。
    沈丽娇和离之后,每天都要见几个青年才俊,她一时竟然挑花了眼。
    她的择偶要求也异常单一:好看的。
    牡丹芍药,各色美男,竟是各有各的长处,用了许久,她才终于择定一人。
    “柳郎虽好,可惜婚后要随他一起住在柳府,他母亲如今看着还好,等成婚了才知道是不是好相处的。”沈丽娇入宫跟楚玉提起她的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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