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战将勇,首推赵子龙,长阪坡前逞英雄,战退千员将,杀退百万兵……还有张翼德,当阳桥前等,咔嚓咔嚓响连声,喝断了桥梁,河水倒流平……”
    七十二个自卫队队员背着步枪,边跑边唱,踏着整齐的步伐像模像样地跑过议事堂。排头的大水精神抖擞,声嘶力竭地大喊:
    “一!二!三!四——”
    队员们立刻响应:“一!二!三!四——”
    议事堂内,林恽轩和儿子,女儿,孟占山并排而坐,看得十分专心。
    “哈哈,孟老弟,你真有才!怎么把北洋军歌都弄出来啦?”
    孟占山清了清嗓子:“嗯……林老爷子,这练兵就得唱歌。闷着头操练,那不累死人吗?就得唱!”
    “嗯,不错,这号子一喊,跟正规军都快差不多了,他娘的,去年那个教师爷,就会什么刀枪不入,急急如律令,那都是狗屁呀!”
    “就是!”一旁的清儿一脸的不屑,插话道:“在青石谷,大水他们耍护体神功,结果个个成了筛子,这都怨哥哥,都什么时代了,还搞义和团那一套?”
    林子雄满脸的羞惭:“爹,对……对不住!这年头,高人哪那么好找啊?”
    林恽轩沉着脸,冷冷地道:“这孟教师不是高人?嗯?……还是清儿半路上捡回来的。”
    “就是!”清儿向林子雄做了个鬼脸,撅着嘴道:“爹呀,说了你都不信,有人还要杀孟大哥呢!多亏我拼命阻拦。”
    林恽轩双眉一扬:“啊,有这事?”
    一旁的林子雄一听这话猛地一颤,急忙道:“爹,二堂主也是为了……”
    林恽轩笑呵呵地打断了林子雄:“嗨!不打不相识嘛?以后大家都是兄弟了,好好相处就是。”
    清儿走过去挽着父亲的胳膊,撤娇道:“爹,你就会护犊子,喏,师哥受伤了? 还没好利索,我以后就跟着孟大哥混了? 人家孟大哥本事那么大? 您总得封他一个堂主吧……”
    林恽轩一愣:“这……”
    清儿顿时小嘴一撇,不乐意地道:“怎么啦?爹? 孟大哥不够格啊?”
    林恽轩沉吟片刻,笑道:“好说,好说? 让我考虑考虑。”
    清儿高兴地道:“谢谢爹。”
    林恽轩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孟占山:“我说孟老弟? 我这宝贝女儿最近可是乖多了,也不出去乱跑了? 这都是你的功劳啊。”
    孟占山淡淡地道:“没什么,林老爷子,林小姐最近喜欢上了地图,整天在那儿研究地图。”
    清儿一听? 夸张地摇着林恽轩的胳膊道:
    “哎呀? 爹? 你不知道,孟大哥的学问大了去了,什么图例? 符号,比例尺……什么山川,河流,等高线……他都知道!
    原来,一张地图还有这么多的学问,哎呀!都够我学上二三个月啦!”
    林恽轩佯怒道:“丫头,不好好学琴棋书画,总惦记着打打杀杀,也不怕你孟大哥笑话——”
    “爹!……”一抹红晕直透出清儿那粉白的脸蛋上,她撒娇道:“只要您一直留孟大哥在庄上,我都会学的,回头我还要跟孟大哥学做菜呢,保管让您大饱口福。”
    林恽轩笑道:“好!好!……哎呀孟老弟,这两眼一眨,老母鸡变鸭,我这小祖宗,眨眼间就变成了乖乖女啦……哈哈哈……”
    清儿两眼一瞪:
    “什么老母鸡啊,鸭啊的?——丑死啦!我才不当呢!
    哎呀爹爹,我看你们说的高兴,不如我让厨房准备几个小菜,再拿出您珍藏的茅台,您和哥哥,还有孟大哥,你们好好喝一盅……”
    说罢,也不待林恽轩回答,就如一只轻盈的小燕子,翩翩的飞跃而去……
    知女莫若父,林恽轩看得出,女儿对孟占山颇有好感,有点一见钟情的意思,可落花有意,最怕流水无情。
    林恽轩是老江湖,有多年的世故和经验,眼前的孟占山,沧桑中带着几许忧郁,颇有曾经沧海之意,况且此人是条大龙,他这小河沟能否留得住人家?他毫无把握……
    于是他谓然长叹道:
    “唉,孟老弟,我听说你还末成家,这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我看,你该乘自己正当年,安个家才是……”
    孟占山一怔,刹那间眼布红丝,神游天外……
    “孟老弟,你?……”林恽轩大为不解。
    孟占山顿时醒悟,他明白,自己走神了,可怎么办呢?他怕是永运也忘不了那一抹倩影了。
    “唉,老爷子,难吶——”
    一旁的林子雄笑道:“孟大哥,有啥难的?只要你愿意,以你这一表人才,兼之英雄气概,只怕是美人会排着队来。别的不说,只要你愿意,我和爹这一亩三分地,任你挑,任你选!”
    孟占山苦笑了一声,正要答话……
    “哎呦!”
    “啊!”
    大门外突然传来两声惨叫,只在一瞬,一个健壮如牛的汉子带着四五个护兵杀气腾腾地闯进院子,此人身着黑衫,腰挎盒子炮,托搭天王似的在院子里一站,目光中煞气毕现:
    “他娘的!敢拦老子?找死!”
    “喂!你们要干什么?”见此情景,正在操练的队员们各挺家伙一拥而上,将来人团团围住。
    “娘的!狗眼不识泰山!叫你们林老爷子来,我有事找他!”汉子咆哮道。
    “什么人?敢跑到这里来撒野,找死!”林子雄一脸怒气地从大堂里冲出,随即眼睛就直了,"胡……胡教师?是你?”
    来人抬了抬眼皮子:“噢?林公子……我说林公子,快去告诉你老爹,我们秦司令有令,叫他七天内凑二千斤白面给我们送来,听见没有,十万火急!”
    “放屁——”
    林子雄大声吼道:“去你娘的胡大脑袋,我们凭什么给你们送白面?我们林家不欠你们的!”
    “呦呵!小子,长行市了?敢对你胡爷大喊大叫?”胡大脑袋一晃脑袋,一把抽出腰间的盒子炮,“凭什么?就凭这个!……我们秦司令说了,这是帮皇军筹粮,七天之内筹不到,一把火烧了你林家老房!”
    “你!”
    “你什么你?小子,上次在沙河坝让你跑了,胡爷我深感遗憾,要是再来一次,我一准拿你个正着。”
    “你!你!……”
    林子雄面如考妣,简直目眦欲裂。
    “哎呀!胡教师,息怒,息怒……”林恽轩大喊着从堂里跑了出来,一副息事宁人的样子,“胡教师,胡教师……您的话我都听到了,我们年前刚给过秦司令孝敬过了,怎么好又来要呢?”
    “哼!年前是年前,现在是现在!怎么,不行啊?”
    “哎呀!胡教师……您是知道的,我们也得上供啊,我们自己的二千斤已经够难凑了,怎么能再凑二千斤,求您和秦司令高高手,千万高高手……”
    “哼!”胡大脑袋倒是干脆,掏出一封书信往林老爷子脸上一丢,奸笑道:“废话少说,你林老爷子家大业大,还愁这点?老子反正是把书信送到了,七天后要是交不上,哼哼,秦司令一生气,有你们好看!……走!……”
    说完,这家伙带着几个护兵大摇大摆地向门口走去。
    林恽轩登时软了下来,苦苦哀求道:“我们交!……胡爷,能不能少交点?……”
    胡大脑袋理都不理,一眨眼就走出了大门。
    林子雄两眼冒火,突然抢过书信,看都不看就撕得粉碎,然后气咻咻地吼道:
    “猪!……欺人太甚,明明是他们自己的摊派粮,却想让咱们缴,没门!”
    林恽轩觉得自己的血压在迅速上升,脑子里的血管被冲击得嘣嘣直跳,他脸色苍白,手指林子雄颤声道:
    “你!你个混账透顶的小子,居然撕了书信,你叫我怎么回?”
    “爹,还回什么回?他们这么仗势欺人,这人要一张脸,树要一张皮,咱林家丢不起这个人!……我……我跟他们拚了!”
    “你拿什么拼,人家四百人马,还和伪军勾着,你想全家死光光啊?”
    “爹!我?……”林子雄顿时泄了气,垂下头喃喃道:“……丢人呐……低三下四……任人鱼肉……简直是奇耻大辱!……”
    “这,也许是一件好事!”一个声音从旁边隐隐传来。
    于是—一—
    父子俩的争论突然就停下了,大院里的每一双眼睛,都惊恐而又怪诞地注视着孟占山,仿佛看到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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