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安平看着笑语盈盈的程方悟, 深吸一口气, 迈步过去,“朱老师好久不见。”
    没多久啊,一周都不到呢,都是男人, 楚安平眼里的欣喜让程方悟多少有些尴尬,“啊, 楚老师,你不忙了?”
    楚安平看着神情羞涩的程方悟,脸上不自觉的浮出笑容, “等一会儿结束了, 冯老想见你。”
    程方悟点点头,“冯大师也来了?我正准备结束了, 过去看他呢。”他跟方红说好了,报告会结束, 就先去冯大师家里拜访一下的。
    楚安平也是听冯大师说起,才知道他跟朱家有这样的渊源, 也是又惊又喜, 忙抢了传话的任务, 过来找程方悟来了。
    台上的报告会还在继续, 卫兰又去前后帮忙去了, 程方悟最后还要跟大家一起上台跟观众道别,也不能现在就走,干脆找了个靠窗的座位, 拿出本书来看。
    楚安平也不着急走,拉了把椅子坐在朱耐梅附近,“朱老师看什么书?”
    他看什么书?跑大学里了,怎么也得装一装吧?但是看别的被人问掉了底更丢脸,所以程方悟干脆带了本画集来看,凭他的造诣,遇到冯大师也不怕被问倒了。
    程方悟把画集的封面朝向楚安平,“一本国画集,没事翻翻。”
    “你还会画画?”
    程方悟看到楚安平眼中“惊喜”的光芒,心中一凛,忙道,“不会,就是觉得挺好看的,这应该是如今咱们国家最高的印刷水平了,我就看看。”
    虽然有心跟楚安平成为“知交好友”,但现在程方悟也得注意了,目前朱耐梅对楚安平没感觉,他也没兴趣跟男人“搞暧昧”,还是离远点儿的好。
    以前程方悟见到他,总是有很多话的,可现在,楚安平低下头,想跟程方悟解释,又觉得这儿的环境不是太合适,“冯大师是画坛高人,应该有许多收藏的。”
    听楚安平说这个,程方悟叹了口气,“那倒也不是,当年,唉,”一场浩劫,多少珍贵文物书籍都毁了,他跟着冯大师几年,知道老师的损失有多大,也知道老师有多伤心,“算了,只要留心,东西还是能慢慢再找回来的。”
    “如果你喜欢这些,可以找老师系统学一学,你不是说过,摄影跟美术息息相关嘛,要不我帮你介绍位老师?”楚安平小声道。
    “呃,不用了,我其实会一些,不太多,”程方悟尴尬的笑笑,“就是一般的速写,还有粉笔画,谈不上精,但也足够用了,嗯,我要是想学画画,可以跟冯爷爷说说,”搬出冯大师这座大佛,相信楚安平再不会给他“介绍老师”了。
    原来是这样,楚安平又道,“我听冯教授说了,以前他在乡下,就住在你外婆家里,他还说你小时候回去,他还叫你当过模特呢,说你从小就很精明,是个,”
    楚安平脸一红,“是个漂亮的小姑娘………”
    “楚老师今年贵庚?”程方悟实在忍不住,开口问道。
    “啊?我?我二十六了,”
    二十六可也不小了,比朱耐梅这个当妈的还大呢,可怎么表现的这么单纯呢?程方悟歪头看着楚安平,“楚老师结婚了吧?爱人在哪儿工作?”
    楚安平脸更红了,“朱老师误会了,我没有结婚,也没有女朋友,”他抬起头,“我现在是一个人。”
    他是用这种方法暗示自己对他没意思啊,不是给他机会表白,“啊,这样啊,那楚老师太值得我们学习了,国家现在正号召晚婚晚育呢,不过你二十六也不小了,个人问题是考虑起来了,”
    程方悟微微探身,“我帮楚老师留意留意?”
    楚安平眼中的光芒顿时暗淡下来,“不用了,我无意相亲,对我来说,另一半不但是生活中的伴侣,也是心灵上的,是可遇不可求的,我不急,我会一直等着她……”
    程方悟尴尬的笑笑,拿起放在窗台上的汽水瓶,“哈,楚老师真叫人佩服,跟你一比,我们这种早是就成家生子的,好像一下子俗了,我去把汽水瓶还人家,万一摔了,还得学生们自己赔押金不是?”
    楚安平知道程方悟这是在躲自己呢,他没有留他,自己的意思其实已经表露的很明显了,程方悟的态度也清楚的告诉了自己,他没有打算让他为难。
    ……
    “梅梅一转眼,长这么大了,”报告会结束,冯大师一直站在学校礼堂外等程方悟过来,“今年你妈过来。恨不得十句里,得提你八句,自豪的不得了!”
    转眼程方悟已经二十年没有见过冯大师了,当年他执意跟朱耐梅离婚,冯大师对他冷了心,虽然还让他留在自己身边学画,但对已经很少再跟他说话了。
    也亏得是程方悟脸皮够厚,自问自己天赋够,又肯吃苦,冯大师前后教过的学生里,比他优秀的活的着就没有,所以当时的他觉得这跟冯大师属于互惠互利的关系,他跟冯大师学画,提升自己的水平,也是在传承冯大师的衣钵,因此愣是装作不懂冯大师的意思,硬着头皮在他门下呆了几年,直到调到省城,才算是“出师”了。
    “冯爷爷,”程方悟眼眶一红,忙把头转过去清了下喉咙,“好久没见您了,过年的时候,我也没去给您拜年……”
    “这孩子,你不是才添了小孩儿嘛,给我拜什么年?你把孩子照顾好了是最重要的,”冯大师拍了拍朱耐梅的胳膊,“你发表的文章跟你的摄影作品我都看了,刚才的报告我也仔细听了,你能做到这个程度,已经是难能可贵了,爷爷听了,比什么都高兴啊~”
    冯大师的老伴儿是陪着他在京市乡下的时候,一病去的,就葬在京市后头的山上,落实政策之后,冯大师的儿女想把他接回首都去,但他却愿意留在京市,可以陪在老伴儿的身边。
    所以朱家人,反而更像他的亲人,“走吧,跟爷爷回去吃饭去。”
    京大校方为了照顾冯大师的生活,特意给他安排了一位生活保姆,程方悟知道这位李阿姨,“我送冯爷爷回去吧,吃饭就不用了,小强还在家里等着我呢!”
    还有孩子等着呢,冯大师点点头,“那咱们边走边说话,我那儿也就是搬过来的时候你跟你妈过来过一次,恐怕早把爷爷家门朝哪儿给忘了,走,先认认门儿。”
    这下尴尬的是朱耐梅了,她是个内向不爱交际的,对小时候见过的冯爷爷也没有太深的印象,所以方红过来看冯大师,她并不喜欢跟着。
    程方悟感受到朱耐梅的情绪,忙伸手扶了冯大师,“爷爷您这是批评我呢,我接受您的批评,”他不好意思的笑笑,“是我以前不好,太不懂事,成天爱呆在家里不出门,我妈叫我过来看您,我也不乐意来。”
    程方悟这歉道的很真挚了,他没有为朱耐梅找各种借口,而是直接替朱耐梅承认了自己不愿意出来走动的事实。
    “冯爷爷,我已经知道错了,以后我再不会这样了,”程方悟知道冯大师在京大,几乎是足不出户,每天都是沉浸在自己的书画世界里,日子其实过的充实,但也谈不上多快乐。
    冯大师倒没有想过跟晚辈计较,“不用不用,我老了,跟你们年轻人也说不上什么话,反而耽误你们的时间,你还像以前那样就行,”
    他拍拍程方悟的手,“对于我们这个年纪的人来说,你们过的开心,我们就觉得很高兴了,而且你们正是干事业的时候,还得顾着孩子,我就不给你们添乱了。”
    如果是真的朱耐梅,可能并不觉得有什么,但跟着冯大师学画多年的程方悟却知道,冯大师平时的生活,还是需要更多的陪伴跟照顾的,“这怎么能说是添乱了?冯爷爷,我妈没跟您提,我还想跟您学画画呢!”
    “我跟你说,就算是你不喜欢画画,以后没事也多往冯大师这儿走动走动,他跟在首都的子女并不亲近,”当年因为立场问题,冯大师的子女跟父母都决裂了,多年过去,虽然冯大师也原谅了他们,但曾经的裂痕是很难弥补的,加上他们工作也忙,几个子女一年能在京市露个面就不错了。
    朱耐梅听到程方悟的嘱咐连忙点头,“我知道了,等以后我会经常过来看冯爷爷的,我虽然笨点,也会好好跟他学画画的,”学不学的好是其次,可以陪他说说话也不错。
    冯大师哈哈一笑,“你妈跟我说的时候,我还笑呢,当初我还说过让你跟我学画画,你死活不肯呢!”
    那是朱耐梅太傻,程方悟抿嘴一笑,“那不是小嘛,成天老想着玩,学校的作业都够我头疼的了,还学画画,唉,不过现在工作就知道了,真是书到用时方恨少,这人进了社会,才发现,会的越多越好!”
    在冯大师印象里,朱耐梅是个话很少的姑娘,没想到现在这么健谈,“别的我不知道,你进了社会这所大学,真的是长大了不少,刚才你的报告,就讲的很好,国家的政策变了,以后的社会会有翻天覆地的变化,如果不在学校里学好专业知识,出去拿什么一展所长?”
    程方悟被冯大师夸的不好意思,“您也听别的劳模们讲的了,我做的那些事,在他们跟前真的是不值一提,所以我就想着,结合着自己的切身感受,真正说一些同学们愿意听的,能听进去的,哪怕只是带给他们一点儿启发,那这一趟,我就不算白来。”
    冯大师点点头,“梅梅成熟了啊,好,爷爷看到你这样,很高兴!”
    ……
    程方悟把冯大师送到住处,又陪他说了会儿话,才告辞出来,没想到一眼看见楚安平居然站在门外,“楚老师?”
    他不住这里啊,“你有事?”程方悟指了指冯大师的小院儿,“冯爷爷有点儿累了,刚躺下,要不你……”
    楚安平连忙摇头,“你误会了,我不找冯老,那个,你来的时候是坐市里的车来的,这会儿他们都走了,你回去不方便……”
    这倒是,光横穿京大校园,这段路都不近了,“没事的,我出了校门坐公交车回去,很快的。”
    楚安平一指不远处的汽车,“我把车开过来了,我送你回去吧?”
    程方悟看着那辆黑色的拉达汽车,我的天,他居然看见了这款车,“达拉?你的?”这年代这种车相对常见,二十年后,几乎是绝迹了,若不是今天看见,程方悟都想起来现在人开什么车了,“有钱人啊!”
    现在可是车比房贵,一辆这样的小轿车,能换京市好几处院子了。
    楚安平连忙摆手,“不是,这不是我的,那个,我开亲戚的。”
    程方悟上下打量着楚安平,比起坐车,他其实有些手痒想开车,但他得忍,不然没办法解释,“那你也有个有钱亲戚啊!羡慕!”
    “不过还是算了,时候也不早了,你也忙一天了,快回去吧,我自己走着就行,”考虑到楚安平对他的“感情”,程方悟还是决定不接受他的好意思,就算是以后真要发展,也留给朱耐梅发展好了,他可以跟一个男人做兄弟,实在做不了情侣啊!
    楚安平上前一步,“朱老师,我不是那种不顾别人感受的人,你的意思我已经明白了,今天我只是单纯的觉得你走回去太晚了,刚好我也要回家,才顺路捎你一段儿,没有别的了,你放心!”
    “孩子还在家里等着你呢,回去太晚也不太好……”
    “朱耐梅,我坐不坐?”程方悟心里天人交战,干脆把主意交给朱耐梅来拿。
    小光团比程方悟干脆的多,“坐啊,你的态度他已经明白了,而且也表明自己的态度了,那不就行了?何况他说的也对,时间不早了,你走出去,再坐公交车,等到家,最快也要一个多小时,浪费时间不说,小强等不着妈妈回来,该哭了。”
    “说的好,他情你不愿,人家也不会再纠缠你,正常的交往,矫情啥?”系统也支持朱耐梅,“坐次车,你就得嫁给他?”
    程方悟呵了一声,“你是见识太少了吧?出厂前你们大晋江没给你补社会新闻?不喜欢还坐人家车,杀了你也是活该,不懂?”
    朱耐梅吓一跳,“哪有这样的?杀人要偿命的!”
    这些新闻系统当然不会不知道,“你放心,楚安平不是那种人,那种新闻有个共性,你没注意?”
    程方悟也是在跟系统斗嘴,他倒真不怕楚安平对他下狠手,这点儿识人之明他还是有的,谢过楚安平之后,他拉开车门,径直上了那辆拉达,“多少年没坐过这款车了,这车好像九十年代,就不再生产了?共性是什么我当然知道,但最大的共性不是男穷女富,是那些叫人齿冷的言论,真的是杀人不用刀,受害人的亲人们,失去了女儿,还要听着周围对女儿的各种诬蔑跟攻击。”
    “当然啊,两国交恶了,进口的自然就少了,”系统哼了一声,继续跟他探讨,以显示自己出厂前是上过课的,“所以纵向对比,如今这时代,单对男女问题上,比之后还要宽松呢,起码这会儿你坐人家副驾驶,没人会觉得你想勾引楚安平!”
    “哈哈,这个最搞笑了,居然还能引起一场讨论,真是醉了,”程方悟只差没有放声大笑了,“对,这会儿大家不会这么说,现在大家的主要交通工具是自行车,大家互相带一带,再正常不过了,没哪个老婆看到老公捎了某女一段儿路,会跳出来说,人家要勾引她男人!”
    “车上就司机一人,做副驾是基本礼貌好不好,真想勾引你男人,还非得在车里下手,一个单位里上班,在哪儿不成?”程方悟靠在椅座上,“唉,这座位也太硬了,一点儿也不符合人全工程学,不舒服!”
    楚安平也上了车,见程方悟一点儿也不拘谨,一笑,“你怎么跟别人那么不一样?”现在能经常坐小汽车出行的人并不多,他载过的绝大部分朋友,上了车,都会好奇的东张西望,摸摸看看,问很多问题,而程方悟的表现,就是“这车我常坐”。
    程方悟一笑,“以前坐过几次,其实也没啥,比起坐车,我更想学开车,将来有钱了,自己也买上一辆,想去哪儿就去哪儿,再方便没有了。”
    楚安平想说他可以教她,但想了想最终话也没有出口,他说过不让程方悟再因为自己而感觉到麻烦,就一定不再给增加心理负担。
    “我没想到你跟冯老感情这么好,”楚安平笑笑,发动车子,“冯老落实政策之后,国家也想好好补偿他,但除了之前停发的工资,其他的他全没有接受,也不肯再回首都任教了,”
    楚安平对冯延鹤的情况很了解,确切的说,自从他到京大,还肩负着另一个任务,就是劝冯延鹤到首都去。
    那是因为冯大师的学生里,背弃他的人也不在少数,程方悟叹了口气,“没办法,伤害已经造成,再怎么弥补,伤口好了,伤痕也会在的,咱们可以装没看见,或者说:不是都好了么?但只有当事人知道,那道伤给他留下的是什么?”
    想到自己祖辈跟冯大师的交情,楚安平轻叹一声,转头向程方悟道,“朱老师,那个,可能我这个算是不情之请,如果你觉得不方便,可以当我没说过,”
    程方悟偏头看了楚安平一眼,“关于冯大师的?”楚安平跟冯大师应该也是有渊源的,但前世他好像没见过这位楚老师,“楚老师也是首都来的?你家不就是在京市吗?”
    楚安平点点头,“我祖籍并不在京市,这次是我父亲调到这里工作,前些年我们分开的太久了,所以我才想着,到京市来工作,也好有时间多陪陪他,”
    到京市工作,姓楚的?程方悟想挠头,“系统,京市有姓楚的领导?没听说啊!”
    系统嗯了一声,“我正查了,好了,出来了,京市没有,但后头的山上有。”
    程方悟不说话了,后头山上是什么地方,他还是知道的,好吧,“楚老师有什么话只管说吧,如果是事关冯大师,我会尽量配合。”
    “我看冯老跟你聊天聊的挺开心,就想着你能不能偶尔抽时间过来看看他,”楚安平赧然道,“我也想过来的,但我不懂画,跟冯老不是相对无言,就是话不投机,唉,我说实话吧,我一张嘴评论他的作品,他就跟看傻子一样,后来我专门回去读了好多绘画方面的书,结果,我一张嘴,他就直接说,这是哪本儿哪本儿书里的,你记性真不错!”
    “哈哈,”程方悟直接笑出声了,他对自己这位老师还是有一定了解的,不爱说话,但一开口就毒死一片,也就是对朱耐梅,才格外的优容,“看来你对国画真的是一窍不通了,唉,我终于知道你摄影为什么也进步缓慢了,”
    这人在艺术方面一点儿天赋也没有。
    见程方悟忍俊不禁,楚安平也笑了,“是,我承认,去过几次之后,冯老直接不许我再去打扰他了,说听我说话耳朵不疼,脑子疼,”
    见程方悟愿意听,楚安平也乐意多说一点儿,“冯大师才回来的时候,门槛都快被踏平了,天南地北的都跑来了,想求画的都快把京大的招待所住满了,冯大师不胜其烦,后来都叫来保安了。”
    程方悟点点头,这事他也听说过,不但听说过,他跟着冯大师学习的时候,也常有人借着各种关系来求画,其实许多人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冯大师懒得应酬这些纷扰,后来他干脆出来帮冯大师跟这些人打交道,力求画没有,人不得罪。
    在程方悟看来,这些人是客户,不管真懂假懂,他们愿意花大价钱买他的画,他就会让他们觉得自己是全国最有品味,最有鉴赏能力的那一拨儿,但冯延鹤这种眼里只有画,没有利益的老人,怎么会耐心配合?
    在冯大师看来,这些人是小人,是墙头草,是影响他心情的苍蝇。
    作者有话要说:求一求营养液哈,没有也行,捂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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