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枪还是那夜在武梅儿家里对镇那个黑袍女子时,从戏班子那儿拿的。
    琅千秋见那夜聂冷川使枪时很是顺手,姿态又英姿飒爽,便将这上枪收进了乾坤袋子里。她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给这柄枪换了一个真的枪头,薄而长,比一般的枪头不知道锋利多少。
    她还嫌弃这枪柄老旧不好看,所以又给重新漆了一遍,纯黑色的枪身,上面嵌了立刻晶红透亮的宝石,再用金线在枪上画了几个密密麻麻的阵法,稍稍一动便流光溢彩,杀气四溢,看上去完全变了样子。
    只是这柄枪虽然外表全然不一,实际上内里仍旧是个老旧的芯子。空披着锦衣华服,本心却像个风烛残年的老人,实在是值不了几个钱,也算不得是灵宝。琅千秋早都打什么时候把这枪送给聂冷川,只是一直都没找到一个由头,没想到现在倒是用上了。
    聂冷川得了长枪,就像是如虎添翼,三两下就将先前不怕死围上来得一众人逼退。他目露凶光,狠狠环视四周,若不是琅千秋先前叮嘱他最好只用拳脚功夫,将基本功多练一练,他早都……
    琅千秋灵活的在一边窜来窜去,她并不动手,只是在巧妙的引流。围攻聂冷川的人太多了,若是这么多送齐齐上去砍聂冷川,估计他不死也得被人砍得破破烂烂的了。试炼是一回事,但也要适度才好。
    所幸她现在的样子,看起来也不过就只是一个会点儿拳脚功夫的小丫头罢了。这群无难鬼俱认为她构成不了什么威胁,是以并不十分严厉的符合她。
    这倒顺了琅千秋心意,无难鬼并不将银花当做目标,是以不用太过担心她的安危。琅千秋只需要负责跑一跑、躲一躲就好了,在无难鬼提刀快劈到她头顶上的时候,才偶尔会回身挡一下,也不过多再做纠缠,立刻抽身边走。
    她目光如炬,仔仔细细在那群杀手中搜寻,扬声道:“先找到昨日那两个人,拿到地图!”
    聂冷川简短的应了一声,他手中长枪舞的虎虎生风,但是长枪在单打独斗的时候倒是威风,混战的时候就是有这么一个坏处——很难造成大面积的伤害。
    便是他现在能力不凡,也堪堪只是捅破了三个人的肩头罢了。
    他心中焦急,便是知道以琅千秋的本事,一定不会有什么事,他也仍是下意识的怕她会受到什么伤害。这股躁动让他杀气毕现,周身无风自舞,甚至指甲都暴涨,露出利爪的狰狞形状。
    向来高手对招,胜负往往都是一招半式之间的事情。有时候不过眼神相接,对手就会知道自己必输无疑。
    聂冷川自然知道这群凡夫俗子不是自己的对手,可蚂蚁都能咬死大象,这群杀手一堆堆的扑上来,感觉打死一个很快就又会有替补,这实在是让人很是没有成就感。
    聂冷川心中蠢蠢欲动,他很不想再继续以拳脚功夫同这些人继续纠缠下去,明明有更简单的法子,明明他只要动动手指就能将这群人给撕碎……
    琅千秋一直都在看聂冷川,瞧见他这幅不耐烦的样子,对他所想的东西心里头跟个明镜儿似的。她当即爆喝一声,提醒他不要忘了先前的叮嘱。
    聂冷川听见声音,抿了抿唇,这才艰难的将指甲收了回去。
    她琅千秋又不是个老古板,非要强迫聂冷川用一种方法。只是炼心先炼身,若是用了法术,轻轻松松的就将人家全部打趴下,那这场试炼还有些什么意思呢?
    只是她们这边遵守了游戏规则,那边的无难鬼却十分不忌讳。他们所接到的命令就是对这两个人格杀勿论,无论用什么法子都行,所谓能解决问题的方法,就是好方法。
    他们一心想赢,什么阴损招式都往出使。看见几人从袖间摸出几张橙黄色的符纸,塞进嘴巴里嚼了嚼,再吐出来的时候复制已经变成了小小一团的深青色,就像个枣核似的,化作一道暗色流光朝着聂冷川打去。
    琅千秋看的清清楚楚,她眉梢一皱,想起来自己以前就在这一招上栽过许多个跟头。
    她自小到大,天赋都十分的高,除了玄门中人应有的修炼天赋以外,她对拳脚功夫也很是了得,在舞文弄墨这等事上,从来都从来都没有低人一头过。
    当年师傅带她过来的时候,一开始练的也是拳脚功夫。琅千秋小时候是练刀的,她当时小小的身量,手上拿的长刀就已经跟她人差不多高了。
    但是琅千秋当时却人小鬼大,她年纪不是很大,一手刀法却耍的很是惊艳。连师傅他方面都赞叹过,说是:“小千啊,若你以后在玄门混不下去了,随便去人界找个什么地方,支个摊子,刷刷刀卖卖艺,想必也是能讨一口饭吃的,总归饿不死你,哈哈哈哈哈哈……”
    这话说的不算特别漂亮,但是肯定琅千秋刀法的意思却是确确实实的。
    琅千秋当时心高气傲,仗着自己的本事,很不将别人放在眼里。就连无难鬼前来索命的时候,她也只是斜斜拖着长刀,摆出一个自认风流倜傥,但是实际上让人牙都要酸掉了的造型(她师傅可以作证,师傅当时一看她那个样子,笑的几乎要躺在地上打滚)。她吹了吹飘到嘴旁边的碎发,不屑道:“头就长在脖子上,谁有本事谁拿,谁没本事谁死!”
    这句话到现在回想起来都会觉得有一股子尴尬从人脚底下生出来,让人周身都不自在。
    总之,琅千秋在一开始的时候确实是占了上风,但是因为她实战经验不够,没有能发现在那一群无难鬼中有人在偷偷摸摸的搞小动作。
    当时那群人扔过来的是引雷符,这个符咒既阴险又狠毒,只要一沾上什么东西,就会瞬间化作一道电流爆炸。
    琅千秋当时是完完全全没有查觉出来,尽管她在那道引雷符快逼近身边的时候反应过来了,伸出一只手臂挡了一下,也仍是被那道雷电打的满面焦黑,完全懵了头。
    对于这件事情琅千秋深受打击,她当时眼泪都快要出来了。倒不是因为疼的,只是因为察觉到了一种无能为力的屈辱感。
    她的协调性不够,能反应过来,却仍是躲不开。
    之后那群下作的混蛋就好像是发现了她的缺点似的,一方面以使刀的无难鬼来吸引并且转移她的注意力,另一方面又狗狗祟祟的搓的符纸小丸子来丢她。
    可想而知,琅千秋这一涨输得有多惨。她身上不知道被砍了多少个刀口子,又被雷炸的面上黑黑白白一片,看上去简直可怜极了,狼狈透了……
    无难鬼不把人杀了是不会罢休的,后来还是师傅出手拉了她一把,这才结束了这场并不光明正大的厮杀。
    之后,虽然琅千秋进步的依旧很快,但是这件事情在她心里头却留下了十分严重的创伤。
    向来顺风顺水的小姑娘遭遇到了人生中的巨大挫折,这挫折就像是一个道难以逾越的的鸿沟一样,生生横在了她和理想中的自己之间。
    想到了自己过往也吃过这东西的亏,而且当时的姿态还十分的狼狈,琅千秋的心情一下子就不美丽了,她紧皱着眉头,恨恨骂了一句,道:“去你大爷的,又搞小动作,狗狗祟祟的烦死个人!”
    琅千秋紧紧盯着朝聂冷川那边飞射过去的“枣核”,额间忽然红光一闪,那几团幽蓝色的符纸上便悄无声息腾起一朵赤红色的烈焰。
    火苗席卷的速度非常快,几乎只是一眨眼的功夫,那些符纸便燃烧殆尽,化作一团黑色的飞灰,瞬间就消散在空中。
    无难鬼显然是吃了一惊,他们四下看着,不知道这是谁做的。
    琅千秋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轻轻松松和几个无难鬼缠斗,只是一发现他们有想要用符咒的意思,她就稍稍使些手段,把他们的符咒全部都搞废掉,使得一众无难鬼颇感郁闷。
    眼看着聂冷川那边越来越顺手,已经找到了技巧,不跟他们硬碰硬,只要先使巧劲把他们一个个撂翻在地上,然后直接捅枪就好了,方便得很。
    琅千秋本来心中已经定下来了,看样子今日也是能顺畅的结束的,哪知道外头忽然传来一阵喧嚣之声,有人大吼道:“兄弟们,就是这里!”
    “今日不把那臭婆娘发的跪在地上叫爹,她就不知道咱兄弟几个的厉害!”
    “可是那婆娘手段厉害的紧,她昨日没咋动手,单凭威压就把咱们全在压在地上动弹不得,这我们今日过去了,能是她的对手吗……”
    “你这个王老九,胆子忒小,我带你过来是干什么的,是让你来说丧气话的吗?还不是体谅你,想着你也能给自己把仇报了!”领头的人似乎十分不耐烦,嫌弃道:“咱们今天来了这么多人,还能收拾不了她一个小丫头不成?得得得,你要是再这样,就给我滚吧!”
    王老九被骂了,唯唯诺诺的开口,道:“对不起,大哥,是我的错……”
    琅千秋微微皱眉,这些人说的话她越听觉得越熟悉,总觉得这群人好像就是冲着她过来的。
    琅千秋一阵心烦,她和聂冷川正在忙,这群人却又跟个苍蝇似的冲上来嗡嗡叫,实在是烦人……
    果真,客栈门起先已经被无难鬼给砍坏了,豪无遮挡,外头一群身穿各式服装不一定人就浩浩汤汤的走了进来,看样子倒是很有气势。
    他们这一进来,聂冷川和无难鬼倒俱是停了下来,一时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人群中有人高声喊道:“诸位英雄好汉不必惊慌,我等只寻一人,与诸位无干,请继续……”
    他环顾四周,轻易发现了正冷眼看过来的琅千秋,顿时满面凶狠,怒喊道:“妖女,昨日你让我等受进屈辱,今日特前来讨还,受死吧!”
    琅千秋一声冷笑,道:“若不是你等出言不逊,辱我妹妹,我又怎么会同各位为难?”
    那为首的大汉嘿嘿一笑,眼露奸邪,摸着下吧道:“你那妹子人生的水灵,夸她两句,是她的福气。你这当姐姐的,不能因为自己貌若无盐就不许人家夸你妹妹啊!”
    看来这群人直到现在都没有学会祸从口出的道理,也不知道有一句有名的话,叫做“反派死于话多”。
    琅千秋懒得同他们纠缠,只是冷声问道:“现在,谁想要从这里离开,我还不追究!”
    她这话一说,果然有一些意志不坚定的,踌躇了片刻,立刻扭头便走。包括那个王老九,跑的比谁都要快。
    看着领头的人那个人焦急怒喊,琅千秋觉得很是无语,既然一开始就无意来挨打,那为什么还要过来赶场子呢?
    琅千秋笑眯眯的掰手指,问道:“剩下的,就是一定要同我这么一个小女子过不去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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