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无难鬼是一个重要的线索,若是他没了性命,还如何能找到聂先生?
    琅千秋眼中氤氲着一团风暴,她自己显然也知道这个道理,现在还不是时候。
    她有些心急了,她本不该如此慌张的……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聂冷川在她心中占据的位置已经太重要了……她真的、真的很怕聂冷川出事。
    琅千秋抿了抿嘴唇,唇角僵硬的挑起一丝冷笑,低声道:“你既然不想说,我再逼你也没什么意思……”
    她轻轻松开手指,甚至还好心的替他理了理被揪乱的衣领。
    无难鬼心中狂跳,不知道她是什么意思,只觉得她现在越是温和,下一瞬间就会是难以承受的狂暴。这其实也就是走个流程,他本来也是强撑着嘴硬的,只要琅千秋稍微多拷问一下,他就什么都会招了,哪里知道琅千秋这人竟然就只问一遍,没听到答案就干脆利落的放弃了。这个态度搞得他心里头忐忑一片,几乎觉得心脏都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
    琅千秋微微一笑,果然没有让人失望。她松开了手指,低垂着头,安静的在那无难鬼身前站了一会儿。方才绽出来的一丝笑容转瞬即逝,快的仿佛就没有出现过一样,现在面无表情的样子,让人猜不透她在想什么……大概是在思考着什么事情吧,那个无难鬼这样想,他忽然瞳孔一凝,整张脸庞不受控制的扭曲,身子像只缺水的小虾米一样弯曲……
    他痛苦的难以自持,紧紧捂着自己的小腹,面上惨白一片,额头上肉眼可见的渗出豆大的汗珠,嚎叫的声音都发不出来了。
    “吧嗒”清脆的一声响,在此刻空无一人的客栈里显得极清脆——
    一颗雾蓝色的小珠子不知道从哪里掉了出来,滚到地板上,骨碌碌的打转。
    琅千秋慢悠悠的附俯身捡起那颗小珠子,顶着它瞧了片刻,这才满意笑道:“不好意思,游戏规则就是这样。”
    她虽然口中说了抱歉,不过面上的表情却看不出来有丝毫觉得愧疚的意思。
    无难鬼的定的规则就是这样,只有杀了无难鬼,或者对其造成了一定的伤害,才会随机点出奖品或者线索。
    琅千秋本来不想这么暴力的,可是她现在需要足够的线索,线索越多越好……她很不喜欢这种别人掌控全局的感觉。
    “昨日来的那四个人中也有一个是你吧?”琅千秋垂头漠然看着在地上打滚的无难鬼,道:“昨天我放你离开,哪里知道你受了重伤,今天也依旧跟着一起出任务。也只能怪你运气不算太好,竟然又栽到了我手里。”
    她手上轻轻把那颗珠子往旁边一抛,银花立刻乖巧的接住,又把她先前抢到的小珠子一齐捧给琅千秋看。
    今日的收获不错的,银花小姑娘手里的珠子林林总总加起来,也已经有十来个了。
    琅千秋瞥了一眼,这才勾着唇,几不可查的点点头,道:“你以为你什么都不肯说,我就查不出来了吗?告诉你,我有的是法子知道你们到底把我的人搞到了哪里去!”
    她此刻虽然生气焦急,却还算理智,没有自乱了阵脚。把银花手上的珠子一个个挨着解开,果然从中凑齐了两张地图残片,和昨夜搞得的那张一拼,正好是一副完整的地图。
    地图的材质是羊皮纸,昏黄陈旧,看上去很有些年头。上面的字迹也已经模糊褪色,但是勉勉强强也算看的清楚。其间有个最醒目的,是有用朱砂勾的一个圆圈,应该指示的是目的地了,上书:枯冢!
    琅千秋不漏痕迹的轻轻皱眉,这是什么意思,是让他们去找人家的墓地吗?
    除了这两张地图的残片以外,也从珠子里头乱七八糟的掉出来了许多东西,像什么纸钱纸人、有着斑驳锈迹的镜子一类,暂时也不知道有什么用处,总之怎么看,都十分明显的暗示了这一趟“枯冢”之行,绝对不会太轻松。
    琅千秋瞥了一眼正躺在地上大喘气的无难鬼,心中冒出来了一个想法。
    她勾勾手指,那无难鬼便不受控制的人立而起,垂头丧气的漂浮在半空中,琅千秋走到哪里,他就跟到哪里,看上去十分听话……当然在寻常人看来,也是有些可怖的,毕竟他晃悠悠的漂浮在别人屁股后头,就跟个背后灵似的,也怪渗人的……
    不过琅千秋可不会在乎这个视觉形象,她对银花道:“银子,上去把咱们的东西都收拾好了,姐姐带你去吃馄饨!”
    银花重重的点头,小姑娘“噔噔噔”几步并作一起飞快跑上楼梯。她当然知道琅千秋不是去吃的,她是要去找那个买馄饨的老头,好探聂先生的下落。
    琅千秋正低头思忖着,忽然听见“哎呦哎呦”几声微弱的叫唤。偏头一看,才瞧见先前被无难鬼踹晕过去的店掌柜幽幽的转醒了。满头黑线,她先前把这个老头子抛在脑后,现在竟然忘得是一干二净了。
    店掌柜哀声叫了几句,他被当凶踢的狠了,现在心疼胸闷,难受的不得了。
    不过他刚一转醒,就着急着去看他的客栈,看见大门被人踢得稀巴烂,堂内又是一片狼藉,先前的那股子难受立刻就变成了刺骨的心疼。
    他的客栈啊喂……
    琅千秋虽然不喜欢这个店掌柜,但毕竟也是因为她们的原因,才把人家的客栈搞成了这样,她心中也是略感觉有一些愧疚的。
    琅千秋走过去,递给他一颗药丸子,轻声问道:“你没事吧,快吃颗药冷静一下。”
    掌柜的愣愣的抬头一看,这不看不要紧,抬头一看,竟然立刻面色惨白,眼中惶恐,直接惨叫一声晕了过去。
    琅千秋:“……”
    琅千秋颇感郁闷,怎么,她生的这样吓人吗?竟然直接都把人家一个好端端的人给吓晕过去了。
    她往自己身后一瞧,才看见那只无难鬼垂头丧气,满面阴郁,佝偻着身子漂浮在半空中,倒真像个短命鬼。
    掌柜晕了,他两度惊吓,没有被自己的客栈给吓晕,倒是被琅千秋(背后的无难鬼)给吓得昏死过去了的。
    银花很快从楼上下来了,本来就没有多少要收拾的东西,不过就是几件外衫子,简单收整起来就好。小姑娘背着一个包裹,下楼一看晕倒在地上的店掌柜,也是一愣。
    琅千秋道:“给他留这银钱,当做是赔偿吧。”
    她毫不客气的向人家一个小姑娘讨银钱。
    银花小姑娘从善如流,双掌合十轻轻一搓,手上就多了一捧银珠子。她连续来了好几下,直到银珠子装满了整整一个荷包,这才住手。
    琅千秋将那荷包放在掌柜身旁,双手一挥,又给他把门钉起来,这才和银花带着无难鬼一起离开。
    前路曲折,隐现端倪,她要去找她的小龙了。
    仔细想一想,自从她找到聂冷川之后,还从来都没有与他分开过,好像理所应当,他们两个天生就该在一起。
    琅千秋面沉如水,她琅千秋找到的小龙,又怎么能被别人带走。
    馄饨摊还是那个馄饨摊,卖馄饨的老头依旧靠在锅炉旁边打盹。现在是刚过了早饭的时间,还没有赶上正中午的饭点,因此这个小摊里面一个人都没有,只能听见水烧开的“咕咚”声,还有蒸腾这“嗤嗤”往上冒的水汽。
    琅千秋踏步进去,扬声道:“老板,上两碗馄饨!”
    那小老头被吓了一跳,猛的从瞌睡梦中惊醒,惊慌的四下看了看,这才瞧见现在一角的琅千秋,和银花。
    他惊恐的看着飘在琅千秋身后,已经垂萎在那里,不省人事的那个无难鬼,睁大眼睛,口中“嗬嗬”出气,像是拉风箱似的,好一会儿才颤声道:“这、这……这是怎么一回事?”
    琅千秋呵呵一笑,指间“啪”的打了一个响指,那只无难鬼立刻就像是没了支撑一样,整个人软成一团破麻袋子掉下去,发出一声闷响。
    琅千秋笑道:“咱大清早的起来,饭也没吃好,就让这群人给打搅了。这不,现在还饿着肚子呢,只好上老人家你这里来吃一碗馄饨!”
    她又低头看着银花,道:“好姑娘,带上这位大兄弟,先去找个地方坐,这家店里包的馄饨,做的可是一绝!”
    银花小姑娘立刻乖顺的点头。
    店家站在原地不动,腿抖的像筛子,琅千秋觉得好笑,道:“你怕什么?”
    他面上表情煞是凄苦,佝偻着身子,双手交握,合于掌心,小心翼翼的样子,任谁看了都要叹息一声可怜!
    可偏偏琅千秋是个冷性子,生了一副石头心肠道。绕是再可怜的景象,只要与她没有什么关系,她都完全可以当做什么也没发生。
    更何况,现在她恨不得把这个老头捉起来拷问,又怎么会觉得他可怜。
    琅千秋瞥着他,冷声笑道:“看您这幅样子,定是知道我今日来是所谓何事了吧?”
    店老板压根就不敢正眼看琅千秋,他使劲盯着昏倒在一旁的无难鬼瞧,苦着脸道:“这位客人,我小老儿是什么也不知道啊,我就是一个负责传话的,不关我的事啊!”
    琅千秋心中冷哼,无难鬼的联络使者绝不会是一个普通人,至少要在组织力混出名头,有些权威,这才能出来把关接客。否则若只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透明,接待了一个名不副实的客人,到时候造成无难鬼损失惨重,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琅千秋心知这个小老板有些商人头脑,说话做事皆留有三分余地,把组织里的商业机密是能不说出来,就绝对不会多嘴。
    他现在这幅唯唯诺诺的样子也定是装出来的表象,他们这些刀口上舔血的人,最是能晓得怎么样才能迷惑别人。
    他此刻的神态动作全是一种自告奋勇出来做活养家,却将所有工作都搞砸了的可怜小老头,絮絮叨叨的抱怨道:“哎呀,这位客人,你就算是再不满意,也不能拿我们的工作人员撒气啊!你不知道我们这一行不好做,能招到一个合格的员工不容易……”
    琅千秋坐在凳子上,毫不客气将他打断,道:“收起你的那些弯弯肠子吧,不要再同我说些废话了。”
    她面上一片冷漠,满脸都是不容置喙的坚决,道:“我并不是不讲理的客人,只是这件事情确实是你们做的不地道!你们事前连个信都没通给我,就把我的人拐走了,若是他出了什么三长两短,你们恐怕是负责不起的!”
    “只要你告诉我,到底把人给我弄到哪里去了,我就绝不会难为你,还是和和气气的在你这里吃馄饨,可你若是不配合……”
    她手指一甩,斜斜指向那个无难鬼,银花小姑娘也很是配合的把他脸强行掰着扭过来,好让那小老儿看清楚这人此刻凄惨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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